花落锦官城 第2章 轨迹

作者 : 大丢丢

回府后,李史隽将悦冉交给大夫人照顾,与敏秀住一处。

这敏秀是大夫人所生,现年八岁,性情娇羞,已有小美女的架势了,敏秀还有一个哥哥岚秀,送去宫里给皇子们作陪读,如今又多了悦冉。

悦冉已经换上了白底柳叶花纹的青女装,头上简单插了几朵珠花,梳着一条辫子,配着她娴静文雅的气质,显得分外清丽月兑俗,如一朵婷婷欲开的百合花。

此时她正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花争相开放,其中一个花蒂上并排开着两朵花,她就这么注视着它们,心里很是忧伤。虽然李叔叔留下了许多人继续在那里查找悦晓的下落,但是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不过悦冉相信悦晓一定活在某个地方,她向来福大命大,遇到任何事情都能逢凶化吉,所以只需要等着,等着她们姐妹重聚的那一天。

昏迷了这么久,这个身体有了饥饿感,悦晓把身上搜遍了,都没有叮当响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啊,没钱靠什么活?只能找份工作了。

工作靠找的,还是到处逛逛看,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饭馆端盘子的人家要男丁;乞丐帮自个儿也不屑;给大门大户做丫头吧大门大户门庭紧闭,闲杂人等不让招揽。

唉,这年头女人没地位没工作,现在教育似乎都派不上用场,找了一个下午,天也暗了下来,饿得我腿软,怎么办呢,总不能把我一个现代人给饿死吧。

夜晚的玉湖上江枫渔火照亮了整座桥,吟吟碎碎的歌声从江上的船上传来,江面上大小各异、豪华不减的船只挤满了桥下的河面上。

古人的琴瑟我这个现代人没钱学,完全不会,不然卖个艺什么的也可以混口饭吃啊。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动画片,有个女生混到青楼去当会计,我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呢,又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一个十岁的还没长成熟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男孩,人家应该不会逼我这个性别难辨的人去卖身吧。

去了几家青楼,装可怜,编身世,都被轰出来了,要么说我妨碍她们做生意,要么就把我上下打量,跟看白花花的银子似的,可怕,自己就先跑了。

一直跑到这条花巷的尽头,离开了喧嚣,有一个不大的青楼,门牌上写着“忘情楼”,门口没有客人,也没有为了招揽客人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反而还掩着门,于是花悦晓就探头进去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得很艳丽,但不显俗气,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旁边自饮自酌。

“你好,请问,这里的老板是谁?我想应聘工作。”悦晓看着那个女人问。

那个女人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穿着男装,一脸稚气,还脏兮兮的小姑娘。

“应聘工作?”

“恩。”然后悦晓开始装可怜,什么父母双亡,孤苦无依,为了让别人相信她的会计水平,还谎称父亲是个账房先生,她从小就学这个,云云了一大堆。

那个女人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那表情分明就写着:你撒谎。

“你说你会管账?好,给你一个机会,把这本帐算清楚,两个时辰后我来看。”

看着那个女人丢过来的账本,好厚,两个时辰,好像就是四个小时,有点紧张。

悦晓铺开白纸,画了一些粗糙的表格,在表格里不停地填些数字,算盘拨得哗啦哗啦响。两个时辰后,那个女人从楼上下来了,翻看着账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悦晓的小心肝啊,就这么一直提着。

她停下来,把账本一合,说:“行了,你可以留下来。”

“呼~~~”悦晓抹了一把头上的小汗星。

“不过先干一个月看看,不行你还得走。”

“好的,谢谢姐姐。”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小脸笑得跟招蜜蜂的花似的。

“你叫什么?”

“花悦晓,叫我晓晓就可以了。”

“我叫嫣红,是这里的老板,其他人去船上了,明儿早上会回来。”

嫣红对着屋后喊了一声:“小月!”

跑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边走边把挽着的袖子放下来,长得不算漂亮,却也五官端正,白皙的皮肤给脸蛋增色不少。

“小月,这个是晓晓,以后你们同屋,她在这里做账房的,你先把她带下去。”

“是,嫣红姐姐。”

小月使了个眼色,悦晓赶忙跟了上去,走进后堂。

“我是小月,今年十二岁,在这里打扫的,这是我们的屋,这张床是我的,你睡那张,柜子里有被子,你自个儿铺上。”

“好的,小月姐姐!”甜甜的笑容。叫个这么丁点大的小朋友姐姐,忍了,住人家的嘴巴软。

“你就这身衣服?”小月看着悦晓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算了,你先穿我的吧,给你,我现在有事要做,你自己先呆着吧。”

“好的。”

小月年龄不大,做起事来很是麻利,这个屋子也收拾得很整洁。悦晓打量着古人睡觉的屋子,窗格子太多,光线仍然不像现代那么明亮,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悦晓也顺利通过实习期了,正式成为这里的账房先生。

这家青楼与别处有些不同,每年的四月十三日,就是悦晓来的那天,楼里的姑娘都去玉湖的船上接客,楼里就留下嫣红一个人在自酌,每年都这样,这是嫣红定下的规矩,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到了晚上,姑娘们就开始营业了,悦晓就要到柜台收账记账,她从工作的那天起就穿着男装,虽然嫣红她们一眼就能分辨出她是个小姑娘,但是谁也没有主动去提。悦晓瘦瘦小小的模样,趴在柜台上都有点费劲,进来的客人,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着账房先生的生活。

六月是江南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晚上的客人也明显的变少了,嫣红早早就关了楼门,看了一眼正在柜台后面看书的悦晓。

“晓晓,今天看来客人就这么多了,你帐记好了就回去休息吧。”

“嗯,我已经记好了,这就回屋了。”

推门进屋后,花悦晓看到小月已经睡了,轻轻的走到自己的床边,听到小月那边发出的声,还说着什么,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她赶紧走过去,轻轻唤着她:“小月姐姐!”碰了一下小月,她的身体很烫,毫无疑问是生病了。

又唤了几声,她还是哼哼的,没有醒来。

悦晓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小月手腕处的脉搏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发现她会诊脉,听悦冉说是小时候跟父亲花景孟学的,后来她不喜欢像悦冉那样学文言文,便去读花景孟留下来的医书日志,她爹看起来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医书都写成白话文,很对她的胃口,因为她读医书,所以外公也就没有再抓她去做学问了。

悦晓又去把了小月的另一只手腕的脉搏,初步判断小月的高烧是外伤发炎引起的,想来是前些天小月不小心绊倒跌伤了腿,也许~~~~点亮了蜡烛,检查了她的腿,果然,小腿肿得厉害。

可是,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估计药店都关门了,那么只能先消肿了,悦晓马上去打了一盆冷水,用毛巾浸湿,敷在小月的腿上,又找了几个位,慢慢地按摩,抓药就只能等明天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小月的腿消肿了许多,烧也退了,看样子昨天晚上的按摩活血初见成效,

“晓晓…”小月醒了,看见悦晓在给她按摩,眼中有血丝,似乎一夜没睡了。

“怎么呀,弄疼你了?”悦晓赶快收回手,又拿起盆中的冷毛巾给她敷上。

小月红着眼睛:“你一个晚上都没睡吗?”

悦晓拿开小月腿上的冷毛巾,拿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你腿肿成这样,还发高烧,不赶快治会出事的。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抓药。”说着就准备起身。

小月拉着她的衣袖,摇头:“不不,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都醒了,你一个晚上都没睡了,赶紧歇着吧。”

“我没事,你得躺着,不能下床,今天我替你做工,放心吧。”

说完,悦晓冲小月笑了笑,就出门抓药去了,进了药店,她直接告诉伙计,需要什么药,每个药的分量,抓几副。伙计愣在那里,半天问了句:“没药方吗?治什么的?”

“刚刚告诉你的就是药方啊,消炎去肿的。”

“这……”伙计还是傻在那里。

“快点行吗?赶着救人呢,我给钱的。”

“好吧。”伙计连忙按着她说的配药。

悦晓踮着脚尖趴在柜台上,那个柜台比忘情楼的还高,仔细看着伙计抓药。

“小兄弟,你刚刚说的是谁开的药方?”

身边忽然多了一位老伯,慈眉善目的,很和蔼,有点外公的感觉。

“我开的,有什么不对吗?”悦晓疑惑地说道,花景孟的手札里有这么个配方。

“不,你这药方开得很好,是谁教你的?”

“我爹教的。”算是她爹教的。

“那令尊是哪位?”

“那你又是谁呢?”悦晓歪着脑袋问道。

“哦,我是这家药店的大夫。”

“哦,这个我爹嘛,我不能告诉你,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悦晓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花景孟是一代名医,和母亲一起死在处州的那场瘟疫中,外公从不让她们姐妹俩对别人提起这件事,尤其是悦晓。

“死者已矣,咱们便不提了,小兄弟,你喜欢学医吗?”

悦晓点了点头,当然想,如果她医术高明的话,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老伯微笑着模了模胡子,说道:“我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悦晓机灵地鞠了一躬,道:“请师傅收下我。”

老伯满意地笑了,便在他但师椅上坐下。

悦晓不明所以,伙计赶紧去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上说道:“愣着干什么,跪下奉茶。”

“哦。”悦晓端着茶,跪在他面前双手将茶盏托到头顶上,心里感觉怪怪的,拿到现代来说,想学什么,都这么端着茶一跪,估计那些当老师的都要慌了。

从此悦晓白天在恩济堂跟着师傅学医,晚上回忘情楼当账房先生,虽然很忙,但从不叫苦,万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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