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宣旨悦冉进宫面圣,原来孟书同曾经是皇上的启蒙老师,与皇上感情甚笃,他的离世让皇上心里很是难过,所以皇上就想见一见孟书同的子孙,叙叙家常。
到了一处牌匾上写着“御书房”的屋子门口,太监进去禀报了。
初见皇上,悦冉不免有些紧张,但是这位炎明帝看起来很和蔼,柔声询问着她的生活,询问着外公的生活,言语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似乎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
皇上将李史隽留了下来,商议国家大事,悦冉油太监领着先出了御书房,小时候常听外公说炎明皇帝勤学聪明,讲了很多他的故事,回忆的桩桩件件,仿佛外公还在身边一样。
这么低着头一路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跟丢了,还偏离了来时的路,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心叫不好,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视线之内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过这里的景致倒是很优雅,清澈的水从假山里渗透出来,缓缓地流淌着,像极了山中汩汩的泉水,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绕着这座假山,好奇地观察着,走过了假山的另一面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一个石头上。总算看到一个人了,可以打听出宫的路了。
“请问~~~~”
看向她的眼睛迅速收敛起波动,深深的忧郁没来得及掩饰,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这个孩子长得可真好啊,长大了肯定很英俊,只是这抹不去的忧伤从何而来,让人看了也忍不住忧伤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人,撇过脸去,转身就要走。
悦冉一时愣在那里,只是看着他消失在转弯处。
悦冉第二次进宫,是在皇帝的生日,宫里一扫平日的沉闷,热热闹闹准备皇帝的大宴,宫女太监们紧张地忙碌着,对于他们来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翼翼地伺候主子,一个疏漏,什么样的责罚都有可能发生。
敏秀和悦冉也随着李史隽参加了这皇家盛宴,皇族子弟欢聚一堂,悦冉和敏秀偏离在炎明帝较远的一处角落,她们与炎明帝之间都坐满了嫔妃,皇子,公主们。
远远地,看不到皇帝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此刻愉悦的心情,各个皇子们神采各异,嫔妃们花枝招展。
打量中,悦冉看到了那天在假山旁遇到的男孩,此刻他正与旁边的一个略大点的男孩在说着什么,似乎很亲密,于是她戳了一下岚秀:“岚秀,你看那边那个男孩是谁呀?就是穿着蓝色马甲的那个。”
岚秀也坐到自家人这里,很快也就熟识了花悦冉。
“你是说六皇子吗?”岚秀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他叫沐远尔,上个月他母妃刚刚去世,没有母妃的皇子公主在这个皇宫里……”岚秀轻轻地摇摇头。
“岚秀,不可胡言。”李史隽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岚秀赶紧住了嘴,向悦冉望去,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悦冉一笑,转移了话题:“那他旁边的那个人呢,就是和他说话的那个,看起来很冷漠。”虽然冷漠,却很耀眼,忍不住让人侧目。
岚秀抬起头望去:“那是四皇子沐远熙。”
“那个穿着黄颜色衣服的就是太子了吧。”敏秀也插嘴进来。
“嗯。”
“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又是谁呀?”
“七皇子,他长得像他母妃。”
“还有那个…”
……
他们就这么评论着各个皇子,乐得自在。
“那些皇子里面,你平时都跟着谁?”悦冉一边感叹着皇家之大,一边好奇地问着岚秀。
“没有特别跟谁的,就是在皇子所里陪着未出宫的皇子读书。”岚秀想了想说。
此时看着其乐融融的皇家,悦冉忽然特别想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每天随着外公去跟别人讲课,悦晓就粘着爹爹到处要给人看病,刚学针灸的时候到处给人扎针,害得大家一见到她就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月亮渐渐地爬上来,御花园的喧嚣依旧,悦冉喝多了水,偷偷溜去方便,离开了人群,月盘就显得格外明亮,似乎还能看到一个砍树的人,一只捣药的兔子,夜的宁静让她担忧起失踪的悦晓,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此时,悦晓正在忘情楼和嫣红她们把酒欢歌,一连几个喷嚏差点把她呛着,紫鸢端着酒杯,调笑道:“哟,这月圆人圆之夜,不知道哪位公子在想念我们晓晓啊?”
“是不是那天送晓晓回来的那个人呀?”绿萝也兴致而起。
“哪个人呀?”紫鸢一听,原来还真其事呀。
“好像是恩济堂的小伙计吧,晓晓,对吧。”
“对对,我也看到了,挺害羞的小哥,脸都红到脖子里去了。”蓝枝兴奋地舞着手帕。
“长得怎么样啊?”
“晓晓喜欢人家么?”
“哟,我们家晓晓有出息了呀,才这么大就能招引男人了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那些个问话压根就没打算让晓晓回答,悦晓同学无语地翻了一下白眼,这些女的闲的呀,那天病人多,天太晚了,所以师傅让小东送她回来的嘛。
御花园处,晓冉慢悠悠地往声音最大,灯火最亮的地方往回走,为了图个清静,尽量绕着荷塘边,八月的荷塘零星残留着几片半枯的荷叶,月色当空,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夹杂着几缕清风,抬头看着满月,一边走一边在想嫦娥会不会出现,不留神竟撞了个人。
赶紧退后几步,抬眼准备道歉,却见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正静静看着她,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落寂,温和,少年的眉眼精致温润,带着淡淡的疏离。
悦冉楞了那么几秒,才福了福身:“五皇子吉祥。”
“起来吧。”柔和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
正当悦冉准备抬脚离去的时候,这个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叫花悦冉吧,孟书同的孙女?”
“是。”
然后这个少年若有所思地看向荷塘,没再说话,晓冉也只好静静离去,觉着还是快点回去的好,转而迈向大道。
大道上,倒没遇到什么宫女太监,只是路不如看上去的近,为了图清净,谁知竟走了这么远,弯弯曲曲的道,绕了好大一个圈子,隐隐约约听到有太监的轻喊声:“六皇子!你在哪儿?”
六皇子?那个忧伤的男孩?正想着,听到“扑通”像什么摔下来的声音,伴随着石块簌簌地滚落声。隔着树叶的缝隙,看到一个身影爬起来,拍着自己的衣服,熟悉的感觉让悦冉大着胆子走过去。
转头间,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是六皇子,上个月他母妃刚刚去世,没有母妃的皇子公主在这个皇宫里……
脑子里响起了敏秀的话,鬼使神差地,悦冉居然关心起他了:“你摔着了吗?”
他倔强地看着她,不答反问:“怎么又是你?你是谁?”
悦冉也不想回答他,低头看到他手臂上的血色,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轻揉着上面的青紫。
沐远尔立刻抽回手,背在后面,悦冉一阵好笑,不客气地再去拉他的手,道:“还害羞?都紫了,这么不小心。”继续揉散上面的青肿,没听到动静,抬起头,直见他一脸悲戚地看着她的动作。
“怎么了?”悦冉小心地问着。
沐远尔喃喃地说:“母妃也经常这么说我。”
悦冉心里一阵触动,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轻轻地说:“我外公说,人的生死,不是躯体的灭亡,而是这个世上是否有人记得他,人活着是因为他在别人的心里,所以外公,爹娘,在我心里,一直都活着,我快乐他们就会快乐。”
“一直活在心里,我快乐他们就会快乐。”沐远尔轻轻地自语着,若有所思地,忽然抬起头看过悦冉背后,欣喜道,“四哥!”
悦冉心里一惊,转身看去,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镶金边长袍的人,寂静得似与夜融合,清冷得似与月同色,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像黑洞般深不见底,微风轻轻撩起他的衣摆。
悦冉有一些惊慌,却也不敢挪脚,只慌忙放开了沐远尔的手,沐远尔快步来到他四哥身边。
看向沐远尔的眼睛瞬间柔和起来,带着些许温暖,话语间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跟我回去。”清冷的声音。
“嗯。”沐远尔乖乖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悦冉,“我走了,下回见。”
一高一矮,一静一动的两个人离去了,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四哥,你知道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吗?”
“孟书同的孙女,花悦冉。”
“嗯?哦,孟书同就是那个帝师吗?”
“嗯。”
……
微风带走了他们的声音,悦冉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忘了挪动,等回到宴会时,宴会也基本上曲终人散了,是夜,辗转难眠……曲终人散,曲终人未散,如秋风中的一片枫叶,留住了秋天的颜色,一个温润的少年,一个倔强忧伤的男孩,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留在了十一岁懵懂女孩的心上。
炎明三十五年,西北边阿图部落族的雅其族叛乱,沐朝西北边的阿图部落是草原民族,他们的领地三分之二是草原,还有三分之一是,在几百年前就与沐王朝联姻,代代下来,已经是错综盘结的姻亲关系,并为沐王朝抵御更加西北边境的易族人。阿图部落的不稳定会降低沐王朝的防御力量,所以炎明帝御驾亲征,带着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与守在边境的辰王爷,二皇子汇合,破敌,同年三月二皇子被封为平郡王。
消息传至京城,百姓们纷纷议论这场战争,尤其是那些说书人传得是有声有色。悦冉和敏秀这些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也开始有了新蹈资,自去年中秋之后,悦冉就再也没和这些皇子们打过照面了,不禁在想他们骑马沙场的风采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