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被那群女人打趣那个药堂小伙计,悦晓的生活就彻底被她们拉入了女人行列,经常被紫鸢逮着教她化妆,每次悦晓都无奈呀,总觉得这脸跟猴似的,紫鸢却还美其名曰男人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蓝枝就更厉害了,摆个古筝让她学,每每手指头疼得都翻不了账本了。绿萝教的是最普遍的东西,不过她的那个最普遍的更让悦晓想哭,女红啊~~~
悦晓只好尽量泡在恩济堂,等到忘情楼灯红酒绿的时候从后门偷偷溜进去,避开她们的魔爪。
悦晓跟着师傅进步很快,以前看的那些医书起了很大的作用,理论结合实际之后,有时候也会跟着师傅去出诊。
这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恩济堂,进门就喊“成大夫”,拉着师傅就跑,说他们少爷病得很严重,快要死了,师傅被人拉着一路往外跑,转头直叫:“悦晓,药箱!”
悦晓抱起药箱紧追,心里直犯嘀咕,这个身体真是太小了,抱个药箱都看不见路了。
安府内,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躺在床上,脸色灰黄,辗转月复痛,全身抽搐着,口腔中伴有腐浊气味。
师傅正在给他把脉,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看得安老爷心悸不停:“成大夫,怎么样了?”
“令郎这是中毒了。”
“什么?怎么会……烦劳成大夫救小儿一命。”安老爷一脸焦急,向师傅行了个大礼
师傅扶住安老爷,说:“解药配好需要时日,只是此毒来得凶猛,只怕令郎等不及呀。”
安老爷一听,泪都要流下来了:“求求成大夫想想办法,我就这么个儿子。”
这时,悦晓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看那床上的少年,这症状?心下一惊,这不是重金属中毒吗?赶紧说:“快快,快给他灌牛,再迟就来不及了。”
安老爷一下愣住了,指着她:“这是?”
师傅点点头说:“这是我徒弟,就按照他的法子做。”
安老爷对着旁边的小厮吼道:“还不快去!”
“没有牛,豆浆,蛋清也行,越多越好!”悦晓冲着往外跑的小厮补充道。
被灌下去无数牛,蛋清的少年,肚子都鼓起来了,不过脸色倒好了一些,月复痛和都有缓解,慢慢也平静下来。
师傅把了一下脉,脸色舒缓起来,说:“暂无大碍,等解药配好后即可痊愈。”
安老爷深呼了一口气,不停感谢成大夫师徒俩。
回药堂的路上,师傅问她:“你怎么知道此法的?”
啊?怎么知道?化学老师教的,重金属中毒,就是因为和身体蛋白质反应使蛋白质变性,灌下牛呀这些高蛋白,重金属就先它反应了,不过要怎么跟师傅解释这个原理呢?
偷眼忘了一眼师傅,悦晓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是我看到我爹有次给别人就是这么治的。”
“哦?是吗?”师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貌似不信呀!悦晓转了一下眼珠,低着头看鞋子,只要师傅不再问就行。
几日后,那个安家少爷痊愈了,随着安老爷来到恩济堂致谢,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无大碍了。只见安少爷上前认真优雅地向师傅行了个大礼:“安子芩谢过成大夫救命之恩。”温和有礼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师傅手往上一托,直言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行医治病本就是医者本分。”
悦晓心里不停点头,嗯嗯,师傅说得对。
“更何况此次多亏小徒及时想到的法子,否则时间也来不及。”师傅话锋一转。
“对对,当时真是多亏了这位小大夫,子芩,要多谢这位小大夫。”安老爷也连忙说。
啊,啊?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悦晓心里抓挠起来。
安子芩视线转到悦晓身上,明亮的眼眸往下低垂,行了个大礼:“安子芩谢过救命之恩。”
悦晓抓抓帽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不用谢,我也是瞎蒙的,真的。”
安子芩看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自觉微笑起来。
传说中的气质谦逊,温文有礼的雅致书生就是这样的吧,再过几年估计这封州城的姑娘都要追着他跑,悦晓不禁在心里赞叹道。
安老爷和安公子走后,悦晓跑到后堂,趁着师傅不在,偷偷地掀开安老爷送来的礼盒,哇塞,一盒子闪亮亮的银锭子,悦晓很钱奴地抓起一个,咬了一口,真的!这个沐朝和中国古代一样,也使银子,抛去现代的记忆,悦晓也算是一个有完整记忆的沐朝人,所以这些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她清楚得很,虽然比忘情楼的进账要少得多,但是这可是她随师傅行医以来,第一次赚这么多钱,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拿两个去。”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悦晓手一抖,银子落回到盒子里,她迅速“啪”的一声,盖上了盒盖,非常明显地做贼心虚:“师傅,我只是看看,没,没想拿的。”
师傅好笑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不过这次多亏你当时的法子,才能将人救活,这两锭银子是奖赏你的。”
悦晓看师傅不像是开玩笑,又紧张又认真地追问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拿走两锭?”
师傅点点头,悦晓立刻果断把盒盖打开,拿了两锭银子,欣喜若狂地往兜里揣,终于有私房钱了,忘情楼的银子从来都不经过她的手,她手上只有每个月的薪水,几十个铜板,攒了一大堆铜板才能换一两银子,日子好拮据的说。
悦晓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生活很充实,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年,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万物复苏,群芳争艳,玉湖水面波光凌凌,照耀整个封州城的大街小巷。
这日,师傅有事要办,就让恩济堂早早歇业,悦晓不得不提早下班,一脸苦闷地走出恩济堂,一想到各位姐姐的热情呀,心里那个抖,便挑着远路,绕着大半个封州往忘情楼的方向走,,誓与蜗牛比慢走。
途经临月楼,这个坐落在玉湖河畔,封州最有名的茶楼,多少文人墨客都喜欢在此附庸风雅,站在门口往里瞄了一眼,啧啧,整个一古典上层建筑,那彩漆涂得跟莫高窟似的,纱帘,屏风隔开的一处处若隐若现,淡淡茶香由里而出。奢华啊,这就是古代有权有钱的人待的地方吧,我这苦哈哈的穷人只能看看咯,路过,路过~~~
我飘悠悠地走~~~
后面听到有人在叫谁:“小大夫!小大夫!”
与我无关,继续飘悠悠~~~
呼啦后面有一人挡在自己跟前,差点跟他撞上,那个人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小大夫,等等!”
嗯?小大夫?悦晓转过头往后面瞅,没人哪,又转过头来,指着自己,睁圆眼睛,疑惑地问:“叫我?”
那个人拼命点头。
“我认识你吗?叫我做啥?”
“是我家公子请你。”说着,一边指着临月楼。
二楼的窗口微探出一个人来,白皙的面颊上带着谦逊温雅的笑容,冲她点点头。
安子芩?
嗯,临月楼耶,还有个温柔滴小帅哥捏,那就去呗。
踩着木梯,走上二楼,安子芩已起身向她行礼,一席月白色的长袍,临窗而立,气色已经恢复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额,弱不禁风。
行了礼,悦晓也依窗而坐,玉湖景致一览无余,微风徐徐,如对面的少年那般柔和。
“在下安子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安子芩又是一礼。
“额,在下花悦晓。”呵,差点忘了自己目前是男的,真是快搞不清状况了,在药堂
是个男的,在忘情楼又是个女的,这件事情在悦晓和各位姐姐熟络之后,就被她们挖出来了。
“当日承蒙花兄相救,安子芩铭感五内。”安子芩又抱拳。
太有礼也真是~~~太烦人哪,还花兄,花胸?花熊?愕!悦晓憋闷地想到:“不用不用,医者本分,能救你也是缘分,你我年龄相仿,不如你就叫我悦晓吧,这样比较亲切。”
“说得好,相救也是缘分。”安子芩眼中闪着光芒,“既如此,你也我叫子芩吧,悦晓个性爽快,不拘小节,在下愿结交你这个朋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悦晓也笑了,举起茶杯与之对饮,原来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么彬彬有礼呀!
“子芩,我有一事很疑惑,你吃了什么然后月复痛的?”悦晓放下茶盏,便想起了这件事情,重金属中毒只有现代工业污染了环境,才会发生在食物中毒的时候,这古时候都是纯天然的,哪来的重金属?
安子芩略一思虑,说:“我吃了银耳莲子羹,没多久就觉得月复痛,然后越来越厉害。”
银耳莲子羹?不可能呀,师傅说中毒,难道是有人下毒?额,这个不好说吧,看着安子芩略有些苍白的脸,一咬牙:“子芩,这个毒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的。”
安子芩略一惊,眼眸迅速垂下来,遮住一闪而过的忧郁之色,再抬眼已清明:“悦晓,多谢一言,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再会。”
悦晓点点头。
安子芩走出,又停下,转身对她说:“这临月楼是我家名下,悦晓有任何需要相帮之事,可随时到此找我。”
悦晓瞪大了眼睛,然后点点头,和贵公子攀上交情了。
在临月楼喝了一壶水之后,悦晓终于七绕八绕地回到了忘情楼,难逃厄运呀,悦晓踏进忘情楼的时候,诧异了一下,冷冷清清的,今天不知道是啥日子,忘情楼也歇业,不为什么,就是嫣红想歇就歇,所以今天的运气和外面的阳光一样灿烂,悦晓算是休假一天
随后的几天里没有再看到安子芩,只听说安家老爷休了好几房小妾。
万物睡醒之后,便迎来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日的忘情楼也是凄凄惨惨,各自发着愣,悦晓休了假,也准备去找个山头给外公烧个香什么的,外公算得上是她在这里的亲人了。
路上行人匆匆,神色凝重,濛濛细雨更添加了几分凄然。
悦晓来到了这座平时宁静,独此日寂静的灵山,这里立着一个个墓碑,大小不一,有的甚至只是个木桩,人们都在默默地烧着纸焚着香。绕过这面山头,这里的墓碑却整齐有序,更像是一个个陵墓,另一边是一木,这边的人明显就少很多,但大都聚集在一起,也许都是宗族的吧。
视线中看到了安子芩,他正和安家的人在一起,觉得此时碰见不太好,准备离去时,看到安老爷一把扔了一个女子的篮子,那女子不是嫣红吗,她不似平时那般艳丽,穿着素色的衣服,正和安老爷僵持着,谁也不让。
悦晓走了过去,大家立刻看到她了,她面无表情地向安老爷行了个礼,然后对嫣红说:“嫣红姐姐,大家都在找你呢,我们回去吧。”然后把散落在地上的香纸捡回篮子里,提起来,拉上嫣红就走,没有跟安老爷和安子芩打招呼。
嫣红面色无神,不发一言,任由悦晓拉着,绕过这面山头,悦晓立刻转身,踮起脚尖,往远处看了看,安家的人已经看不见了,这才拍拍,呼了一口气,然后一脸神秘地拉着嫣红,从另一面绕回安家坟地,躲在那木后,并示意嫣红不要做声。
一直等到安家人都走了,悦晓才把嫣红拉出来,示意她过去,嫣红凝视着那个墓碑,素面朝天的脸流露出温柔和深情,半响,才缓步走过去,悦晓走近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安树仁”,遂放下篮子,远远走开。
嫣红抚模着墓碑上的名字,久久,一遍又一遍,似有无数相思无法明说,焚香烧纸的动作也缓慢而深情。
这是悦晓从没有见过的嫣红,她的过去也许经历过什么伤痛,她不说悦晓也不会问,悦晓不是也有不可明说的往事吗?
回去以后嫣红又变回嫣红,这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悦晓回到恩济堂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安子芩指名道姓地来找她。
临月楼上,对坐着两人,静静地,安子芩只是喝着茶,若有所思,悦晓转动着茶杯,等不及地问他:“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安子芩放下茶杯,看着她:“你怎么会认识嫣红?”
悦晓面色一凝,什么意思,认识嫣红怎么了?反问道:“难道我不能认识嫣红吗?”
“她是青楼女子。”安子芩正色道。
“青楼女子怎么了,安少爷难道就瞧不起青楼女子了?无论方式如何,她们都是靠自己赚钱,不偷不抢总好过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吧。”悦晓听他这么义正言辞,火气一下子就蹭上来了,口气也不好,“莫不是你们家死了个人,还赖在别人头上吧。”
安子芩脸色顿变,即刻又恢复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悦晓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有情,有情有错吗?只因为身份不同?原来安公子也是这般世俗。”
安子芩没吭声。
“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嫣红给我工作,收留我,待我像亲人,我亦视她为亲人,姐姐们也都很好,她们都是我的亲人。”悦晓直视着安子芩,眼神坚定而清澈,闪动着光辉。
安子芩有那么一阵的晃神,随即了然一笑,拱手道:“子芩误会了,在此向悦晓道歉。”
谦逊有礼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悦晓也不好意思刚才惮度,低头看茶,忽又抬头,两人眼眸相碰,同时笑起来。本就是两个坦荡之人,这番谈话之后反倒更加亲近了,聊的话题也多了,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从此后,安子芩经常来找悦晓,悦晓哪有他那么闲呀,闲人自有可用之处,这忘情楼的账本就归他了,刚开始他压根就看不懂她写了什么东东,不过才子冰雪聪明,很快就熟悉了她的那笔鬼化糊和阿拉伯数字。
有钱又有闲的翩翩佳公子,还有一个好处,封州城的小吃酒楼,借着悦晓一句“忙死了,又忘了吃饭了,饿死了,走,咱们吃饭去”,就给吃遍了。
两个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少年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悦晓那胆大豪迈的性格,让安子芩很是欣赏,视为知己,安子芩的琴棋书画也让悦晓赞叹不已,视为偶像,所以悦晓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