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澜 前度我是如此爱你(四)

作者 : 单影孤恋

10.释前怨

沈墨序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圈理清思绪再回到公寓时,吴悠然已经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年轻漂亮的姑娘红着眼眶轻声说:沈墨序,你不用再跟我解释,我真的懂了。我懂了为什么回国后你变得愈发沉默,你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原来是因为那个影响你心情左右你情绪的人她就在这里。还有前年一整个冬天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哥哥都没有你的消息,现在我明白了,那时候你一定也是一个人在她说的四十七座城市里旅行吧。沈墨序,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哪怕哥哥忠告我这样执着下去不会有结果我还是控制不住,哪怕你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我,我也觉得没办法放弃。沈墨序,你爱过人,你知道爱一个人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的,我之前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呆在你身边,我比任何人的机会都要大,可是我现在觉悟了,我们在国外生活了四年,那一段漫长的时光,没有那个左右你情绪影响你心情的人在你身边,我都没办法走到你的心里去,而现在那个像你的生命一样重要的女人她就站在你近在咫尺的地方,我哪里还需要再做多余的努力,恐怕连再安静呆在你身边的机会你都要剔除吧。

年轻的姑娘鼓足勇气说完这席话,仰着头泪眼婆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闪着水雾的瞳孔里还夹杂着一丝丝期望与希翼。沈墨序蹙眉,最终亲手熄灭她眼里这最后一簇希望的火苗。他低眸与她对视良久,然后伸手用一个哥哥对妹妹该有的态度轻抚她的发顶,温和而认真的开口:悠然,我很庆幸你能想清。周瑾欢不算是我的命,她只是上帝制造我时从我身体里拿走的那一根肋骨,她是我的软肋,诚然,没有她我还是我,只是不再完整。

吴悠然怔然,这是沈墨序第一次对她用如此温和的语气,相诉的内容却是,另一个女人于他而言的重要性。只有在提及那一个于他而言是软肋一般存在的人,他眼里终年不变的淡漠才会缓缓融解,变换成类似温暖的情绪,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心死如灰的事情呢?

周瑾欢没有去,关灯在房里呆坐到凌晨,终于发出了最后决定的信息。沈墨序的号码是从苏岩那里要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却让她反反复复编辑了上百次,犹豫了无数次,最终对自己狠下心,发送。

沈墨序,我不需要你的答复了。祝你幸福。

只是这么短短一句,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在信息提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周瑾欢就像一面被人上了发条毫无知觉转动的闹钟走完了最后一格,骤然停顿,所有的力气被抽空。像挣开了自己设下的束缚,解月兑通往自由,却更像跌进一个漫无边缘的黑洞,一直往下坠,心里仅有的是根本猜不到下一刻等待你的是什么的慌乱情绪。

她以为他会回一条,你确定?那么她即使痛得再撕心裂肺也会勇敢的回一句:我确定。

手机没有再响起,沈墨序没有给她最后勇敢一次的机会。

城市另一侧某一个倚窗而立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某条信息里的只字片语,墨色眼瞳里的阴郁极快扩张,转而缓缓收敛。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找出另一项人名,不疾不徐的拨过去。

那端的人接起电话时,沈墨序只是极其淡然的说了一句:苏岩,无论你向她灌输了什么思想,作为朋友,我原谅你这一次。

那端的苏岩沉默,只有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证明他的存在。双方似乎静默了一分钟那么久,苏岩才低声缓缓开口:阿序,你如果还有感觉就和她在一起,如果没有就跟她讲清楚,何必这样不明不白暧昧不清的耗着她?

沈墨序嗤笑,随后半玩笑半认真的反问:苏岩,若你以为我现在可以将她拱手让给你,那我当初何必跟她在一起?

那端被戳中心事的苏岩陷入沉默,沈墨序面无表情的切断通话。苏岩一直喜欢周瑾欢,沈墨序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周瑾欢不是物品,若真可以拱手相送,那当时他就送了,何必等到现在。

苏岩质问他为什么现在这么不明不白暧昧不清的耗着周瑾欢,他怎么会懂他的心思。

他与周瑾欢是如此固执的两个人,一个说散,一个说好,谁也低不下头挽留,于是就这么轻易的错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周瑾欢终于学会了示弱,可他不知足,他不想接受这个经“别人”改造成这般模样的周瑾欢,即使这个“别人”只是谁都不能逃避的社会与现实。他固执的想着,他的周瑾欢在离开他后是怎么一点一点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那他就得让她怎么一点一点退换成之前的模样再一步步主动走回他身边来。

周瑾欢最终会放弃,他始料未及。

他以为,现在如此高傲的周瑾欢都能放下姿态主动求好,那必然练就一颗敢于面对的心,必然是抱了非他不可的决心。结果,她又退缩了。

苏岩算不上造成她退缩的始作俑者,有一部分是他沈墨序自作自受。他从未向她澄清他与吴悠然的关系,才会让苏岩有缝可钻。

所有因为感情而滋生出的自私,都值得被理解。他没有责怪苏岩的权力,或许更该感谢他,感谢他这些年顾及与他之间的友情而一再压抑对周瑾欢的情愫,也该感谢他此时无形的挑拨加重周瑾欢想要退缩的决心,让他突然觉悟,自己确实不该再这么得寸进尺下去。

他不能一味的要求周瑾欢自己退换回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周瑾欢,在现实面前,为了生存,谁能逃过蜕变。他凭什么不接受她现在的模样,就只因为这幅模样是他不在她身边时蜕变而来的?说到底也只是不甘心那段蜕变的时光没能相伴左右而已。

这统共一百步的情路,她已经走完了四十九步,最后一步她既然止步不前,那就让他代替她走完。不过是比她多走一步而已,这个女人,他既定要,别说让他多走一步,哪怕她踏出的只是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要他来完成,他也必然得如数走完。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没本事移情别恋,那就只能认栽。

沈墨序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随即将烟火按熄在窗台的烟灰缸内,然后回身拿起床头柜上还剩大半包的烟与火机,一并潇洒利落的丢进垃圾桶,拿手机打电话订最早班的机票,墨色的眼瞳里流转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要她,那么这一次,一丁点阻碍,他都不允许它存在。

飞机正午时分抵达周瑾欢老家所在的城市,沈墨序穿戴整齐的站在她家楼下的门口等待她的家人。周母提着菜袋的身影徐徐出现在楼门口时,沈墨序礼貌颔首不卑不亢的开口唤阿姨。

沈墨序那张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孔让周瑾欢的母亲惊的连手中的菜袋子都掉下了地。

沈墨序并未进屋,也未多作开场白,只是不骄不躁的将此行的目的几句阐述清楚:阿姨,您好,我是沈峰远的儿子沈墨序,四年半前我和瑾欢一起回来过,相信您还有些印象。关于您和我父母之间上一辈的恩怨,作为晚辈我无权评说,但是瑾欢,我非娶不可。

周瑾欢的母亲就那样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神情木然,直到沈墨序转了身才出声轻喃:瑾欢……她除了每个月寄钱给我外都好几年没回来了,要是你和她真……你们要在一起的话,就常回家看看吧。

沈墨序的身形微微一怔,只为女子说话的语气与内容。女子此刻语气里卑微的乞求,哪里还有当年坚决反对他和周瑾欢在一起的歇斯底里的气势。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周瑾欢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叛变,才能让当初这个自私的女人神情落魄至此?

沈墨序没想问清楚,女子倒是自嘲般笑着自己解释开了:其实我早就觉悟了,当初我拖累了你父母好几年的幸福,现在又何必再拖累自己骨肉的幸福。我是被瑾欢骂醒的,我不要她跟你在一起,她质问我究竟是她的亲妈还是后妈,她还问我是不是我自己曾经没能拥有所以也不想她拥有。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女儿,我一天一天带大的乖巧女儿,她居然有一天会用那么冷漠的面孔那么质问我,你看我这个母亲当的何其失败。

沈墨序没有多言,内心却因为她口中关于周瑾欢的那种言行而极度压抑。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是她于他与她母亲之间的被弃品,殊不知,她当初放弃的,其实一直都是亲情。

事情的最初渊源、或者说孽缘是,周瑾欢的母亲年轻时爱上了沈墨序的父亲,而沈父与沈母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青梅竹马,本该水到渠成的时期,却因为周母不甘心刻意造出的误会,导致一对恋人分开多年,后来几经波澜才重归于好。最终郁郁不振的周母也嫁给了周父。

沈墨序与周瑾欢最初交往时全凭感觉,并不知彼此家世。毕业前夕见双方父母时才牵扯出旧怨,周母竭尽全力反对,沈父沈母同样不太情愿接受。

有些恩怨,只能依靠正确的时间来淡化,这就好比如,四年前他和周瑾欢再坚持,或许也撼动不了周母反对的决心,因为有些伤口,它要彻彻底底的流一次脓挤一次淤血,才能完完全全的结疤,或许会留痕,但再碰到时,至少不会太疼。也许周母年轻时那些因为自己的贪念自私造成的伤痛,一直极力掩饰,不给它痊愈的机会,想让它烂在心里变成秘密,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会亲手揭开这层丑陋的只起掩饰作用的疤痕,让她将那些恶心的脓液都暴露在注目睽睽之下,她才会那么恼羞成怒的阻止她和他在一起。

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拥有那么丑陋的一面而已。只是不想接受,自己以后得时时刻刻面对着这块代表年轻时错误的疤痕而已。

可是,这次掩饰作用的疤就那么被揭了,你可以继续让自己快速找块别的东西来掩盖住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生活,也可以忍一时之痛挤出淤血和脓流,让它一次性痊愈。显然,周母后来终是勇敢的选择了后者。

沈墨序下午返回a市,接近晚饭时间抵达家里。是家里,并非公寓。

沈母的欣喜不言而喻,兴致冲冲的为活似稀客的儿子张罗了一大桌菜色。沈父倒是神色平常,沈墨序的淡漠性子便是继承了自己的父亲。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时,除了沈母时不时出声询问沈墨序的生活近况,两父子坐在一起谈论的大多都是生意上的问题。

知子莫如父。深知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儿子此行绝非无因所然,沈父饭后主动回了书房,沈墨序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

坐在书桌后的沈父押了一口淡茶,抬眸瞥了瞥昂首挺胸站在自己书桌前的儿子,淡然开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沈墨序挑眉,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仔细分辨时又似乎没有。他不卑不亢的回:您儿子回国后在a市的所行所为,或许连一日三餐您都了如指掌,我此行的目的您又怎会不知。

沈父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打太极直接进入正题,略为不满的质问:也不见得她有多好,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沈墨序慢条斯理的解释:母亲未必是您认识的异性里最优秀的那个,您当初也同样非她不可,不是吗?

沈父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硬是愣了很久,稍微妥协的回:你要怎么做我和你妈干涉不了,但沈家好歹也算得上是有些声望的世家,除非她改头换面,不然我们沈家绝不会接受一个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滚的女子。

沈墨序剑眉微蹙,神色淡然的回:我尽量按照您和母亲的意愿去安排,但她并非什么风尘女子,若那是她喜欢的工作,最后的结果我尊重她的决定,也希望您和母亲尊重我的决定。

你——沈老爷子闻言直起身子重扣了一下桌面上的砚台,微微气败的冷声质问:你拿什么威胁我?!

沈墨序淡笑着不疾不徐的出声:我能有什么是威胁的到您呢?不过,据说和您同龄的李叔的孙女已经能开口唤他爷爷了,貌似比您还小一岁的言叔上个月也喜得贵孙,满月酒听说就是下个星期了。

沈父闻言气急败坏后,沉默。

沈墨序适时收口,知道此行已事半功倍,正准备退出书房,沈父突然表情别扭的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沈墨序耸耸肩,神情自若的回:只要您和妈愿意带,我们随时要都没问题。

对于上了年纪的家长,再也没有比小孩子更具诱惑力的诱饵能打动他们。至此,两边家长的态度已经处理完善,接下来要处理的,只剩某只还在矫情的为了所谓的成全他而放弃他的女主。

沈墨序满面悦然从书房走出来时,刚巧沈母拿着他搁在客厅充电的手机前来,边要他今晚留宿家里边知会他刚刚手机响了一阵。沈墨序瞥了一眼未接电话,是吴悠然的,许是在搬离他公寓前知会他一声,沈墨序略微思索,最终忽略不计。

拿着手机返回客厅充电时,手机再次震动了,来电依然是吴悠然。沈墨序不紧不慢的接起,那端夹杂着喧闹的哭腔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膜。

沈墨序心下一沉,只听见几个关键字后来不及向一旁一头雾水的沈母解释,面色焦躁的直接出门开车直抵吴悠然所言的位置。

吴悠然不久前认定,能影响向来波澜不惊的沈墨序情绪的人,只有一个周瑾欢。

事实证明,这确是事实。

吴悠然在电话里夹着哭腔说的那些让沈墨序瞬间神情慌张的话是,周瑾欢在被人灌醉带走了。

11.灭萌芽

事情的经过现场还原:

单纯漂亮明恋沈墨序无果的小姑娘吴悠然,在搬离他公寓之前想见他最后一面,以为当了一天空中飞人的沈墨序是在与他的“软肋”周瑾欢在一起,于是一个人偷偷的跑了过去,沈墨序没见着,倒是惹上了一群衣冠禽兽。

吴悠然沿着外侧吧台边缘行走时不小心与一位三十左右穿着看似正流的男子碰了一下肩,那男子手中的酒全部洒在他自己白色的衬衫上,年轻单纯的姑娘连忙顿住脚步连声颔首弯腰道歉,哪里知道对方方才分明是故意冲着她撞过来的。

男子就在酒吧外侧那一桌,他扣着吴悠然纤瘦的胳膊不让她月兑身,卡座里其他男子纷纷哄笑说只要她喝完一杯vdka就算了事让她走,单纯天真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种无赖耍无赖的场面,吓得愣在原地红了眼眶,这如花般娇弱的模样非但没有激起这群衣冠禽兽的怜香惜玉之心,反而增强了他们的征服欲。眼看那只装满vdka的玻璃杯就要被身侧陌生的人举着凑近她的唇,半路之中却被一只芊芊玉手给拦截。

除了周瑾欢,还有谁会多管这种闲事。

彼时周瑾欢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她身侧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是沈墨序的选择,若她主动保护了,他下次见到她时,会不会赏她一时真心实意的笑颜?

周瑾欢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毫不犹豫的,替吴悠然喝了那杯烈酒。有当红的台柱陪酒,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这群个个心怀鬼胎的男子当然不会那么轻易作罢,又称代替喝的喝双份才够诚意。

这个时候但凡周瑾欢还有一丝丝理智存在,绝对是可以以如数赔偿对方衬衫价格的理由来摆月兑这群人的。偏偏当着吴悠然的面,周瑾欢就不能够不想起沈墨序,一想到沈墨序,悲哀的情绪瞬间占据心扉,理智顿时灰飞烟灭,破罐子破摔的又喝下了一满杯vdka。

事实证明,没有理智的人,只能犯最常识的错误。周瑾欢忘了,她向来只喝酒精度数最低的kail与淡啤,即使酒量被锻炼的不错,这种高浓度的vdka,足够让她头晕目眩。

全程吴悠然都保持目瞪口呆的神情站在一旁,直到发觉放下酒杯的周瑾欢面露红潮眼神散漫,身躯已经微微靠在她身上时才惊觉不好。

阴谋得逞脸露喜色的男子揽过周瑾欢发软的身子就要往外走,卡座上的其他男子也跟着起了身,后知后觉恐惧的吴悠然连忙出声唤aier,有男子过来想捂她的嘴,被赶过来的aier阻止。同时赶过来的还有这一方附近的两个保全。

许是有aier发现了他们要带走的是一姐vlian大小姐,连忙围聚过来阻止,后面起身的那些男子与保全揪成了一团,严子豪和sall婚后甚少出现在,另一股东言邵大公子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等月底分红现身,平常基本都是周瑾欢这个小股东在管理,此刻没有一个当家的做主安排,现场变得有些混乱。

最先扰事的男子趁乱搂着醉得四肢暂时不由意识支配的周瑾欢出了,被这种混乱场面吓得惊慌失措的吴悠然关键时候倒没掉链子还算得上机灵,赶忙跟着出去边拦车跟上去边心急如焚的给沈墨序拨电话。

吴悠然不过是因为下车从包里掏钱付车费时耽搁了些许时间,那男子已经带着周瑾欢开好了房。

沈墨序在酒店的长廊上健步如飞,俊逸的脸孔上沉郁的就快滴得出墨水来。吴悠然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便感觉到一股煞气迎面而来,看见来人是他时哭出了声解释:就在里面,我跟客服人员解释过了,他不肯给我开门。

陪着站在一旁的客房服务员脸色有些微微尴尬,这种情况,他确实也无权自理,所以半分钟前出于酒店规则委婉的拒绝了身侧这个红着眼眶面色焦急的女孩祈求他开门的要求。可此刻看着由远而近长相英俊却满身煞气的男子时,竟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感。畏惧自己拒绝开门的做法,会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沈墨序直接忽视了站在房门后的吴悠然与一旁的客房服务员,以及客房服务员身上佩带的开房门卡。他站在房门前几乎只是顿了零点一秒,真的只是那么短的时间,甚至连深呼吸都没有做一个,抬腿,快准狠的踢在房门上。

房门内的三道锁还锁在门与内部墙壁上,纹丝不动,但木制的房门正中间,已经被踢出一个明晃晃的大洞,残木屑渣落了一地。这一脚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明明只要将手从洞口伸进去一道道将锁打开就可以将门完全推开,面色阴霾的沈墨序却在一旁吴悠然与客房服务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再补上一脚,高质量材质的门彻底报废,沈墨序沉着脸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迅速走了进去。

这一路赶过来思绪万千,闯了多少红灯他完全经没有印象。情绪最开始是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先去处理双方的家长,如果先处理的是她,那么此时她该是安好的站在自己身边的。接踵而来的是气恼,气恼自己不久前还在父亲面前若无其事的说在那种场合的工作,若是她喜欢的他以后也会尊重她的决定。那他妈根本就是瞎扯!他沈墨序哪来那么大的心胸,让自己的女人身着性感的装扮让别的男人在台下心猿意马的臆想?

如果他的周瑾欢真的被人欺负去了,他或许能在毁了那个人后努力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接受她,但是周瑾欢呢这个傻女人,这个曾经和他交往时被一个追求者强吻了脸都哭得死去活来认为自己对不起他的傻女人,她要怎么释怀?

纵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从不知惧怕为何物的沈墨序此刻,也不得不坦诚自己的怯怕。从房门到房间内中间这一段短短的距离,他走得极快,却觉得还是长的过了份。

沈墨序急促的脚步僵止在离大床约两米的距离,他脚边的纯白地毯上,无声无息的躺着一个j□j着上半身的陌生男子。男子通身没有流血的伤口,肉眼能看见的只有额间一块带着淤青的红痕,他脑侧旁,静躺着一盏微微变形的台灯。

而房间的另一侧角落里,有身着黑色连衣裙的瘦弱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有过一瞬间,沈墨序以为自己的心脏被胸口紧绷的弦勒得已经不能跳动。然后看到这一幕,如同干涸得四分五裂的心田,被缓缓贯入清泉,那些龇牙咧嘴的裂口终于合拢。又像被人强打了一只药力十足的镇定剂,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停止跳跃的心脏,终于慢慢复苏。

她还安好。

这个事实带来的类似于感动的情绪,比相隔四年后再遇时的激动情绪,还要激烈。

沈墨序缓慢而坚定的走过去,每一步,代表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再靠近了一些,而自己的心意,更加坚定了一点。他在她咫尺之遥站定,伸手,就像触碰易碎的泡泡般极轻的去抚她微乱的发顶,周瑾欢原本像刺猬般小心翼翼的缩成一团,接收到外力的触碰,哪怕再轻微,她都能敏锐的察觉,然后如同惊弓之鸟般,瞬间竖起所有的刺奋身反抗。

沈墨序动作敏捷,将她的反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杀在她惊醒的意识里。他单手扣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周瑾欢,你看清楚,是我,我是沈墨序。

他的声音沉着冷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周瑾欢染着惊慌的瞳孔,就那么轻易的宁静下来,然后,这双缓缓燃起希翼火簇的眼眸,瞬间溢满水雾,突然间从紧绷的慌乱情绪里解月兑出来的意识,在松懈的短暂过程里,终于抽空,迷失。

她强撑了多久,才等来他,才得以安心的晕倒在他怀里。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漫无目的的游荡,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能滞留,不能停顿,最后在意识接近崩溃的边缘,看见了前方朦胧的指引之灯,她拼着最后的信念一步一步走近,抵达,终于能毫无顾忌的顿下脚步,倒下,放任疲惫占据身心。

沈墨序紧蹙着眉低眸紧紧盯着倒在自己怀里眼角挂泪脸色苍白的女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抚她打了结的柳眉,抚不平,她在无意识的时候都这么固执的皱着,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沈墨序横抱起她起身,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人,抱起来更是轻的太不够份量。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动物,这种僵持的氛围本是无心遐想的,而原本该是愤怒亦或者心疼大于一切的沈墨序,此刻不过是极其简单的想着,以后该怎么安排一日三餐将周瑾欢当年的婴儿肥补回来。这是个微微温馨的念头,他无言无语的抱着周瑾欢出去时,连一旁充当空气的吴悠然都感觉到了,这个男子,在见到周瑾欢安好而收起煞气的那一瞬间,他抱着她低眸认真看着她的这个时刻,这个男子,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沈墨序。

又或许更恰当的说,这个因为某个专定女人而让自己的情绪时而收放自如时而无法控制的男子,才是真正活生生的沈墨序,是她吴悠然这一辈子,都无法奢求的沈墨序。

吴悠然一直认定她深爱沈墨序,直到现在才明白,她连最真实的沈墨序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言情谈爱。

沈墨序带着醉倒昏迷不省人事的周瑾欢直接留宿酒店,他今晚这么风火的赶出来,家里的沈老爷子肯定发觉了什么,要是他现在抱着妆容不整人事不知的周瑾欢出酒店,传到沈老爷子耳里肯定对周瑾欢的职业又是一阵胡乱猜忌,他和周瑾欢历尽荆棘好不容易才走到这步,他已经厌倦了节外生枝。

踢坏酒店门与带周瑾欢来酒店那群人的事,沈墨序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的人去处理了,唯独让人来接吴悠然,是让苏岩来代劳的。沈墨序承认自己并非善人,这么做确实是带着私心的。

他和周瑾欢之间,吴悠然与苏岩从来都不算是阻碍,但既然他要将自己的感情处理的像工作一样干净利落,就必须将所有会以营养不良的趋势成长的可能扼杀在萌芽的阶段。

苏岩过来接吴悠然时,大概也听到了一些今晚事情的情况,站在沈墨序酒店的房门口,不时将视线往房内瞄,佯装漫不经心的问:周瑾欢……她没事吧?

沈墨序干脆大度的拉开门将他迎进来,边返身往浴室走边慢条斯理的回:喝多了在浴室泡澡,劳你费心。

苏岩满心忐忑的站在客厅主卧连通的大套房中间,眼睁睁的看着沈墨序不疾不徐的走进浴室,每一分流失的时间,对于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终于,他看见了她,然后,眼内最后一簇希翼熄灭。

周瑾欢是被沈墨序用浴巾裹的严严实实抱着出来的,她窝在沈墨序的胸口,沉睡的安静而宁和。她和沈墨序在一起,就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世界,与他苏岩之间隔着永无法跨越的结界,还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让他心死如火的呢?

12.重归好

宿醉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能将你多年坚持的良好作息时间一夕之间完美打破,外加即使身体苏醒意识也要好半天才回笼。

周瑾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绘着淡金色壁画的天花板至少五分钟那么久,意识才稍稍有点清醒的迹象。脑里的记忆的像是电影的影像一帧一帧的缓慢回放,有些情节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就被这个寂静空间里突然发出的声音给打断。

睡醒了不说早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身侧传来带着睡醒后低沉暗哑的熟悉嗓音。

周瑾欢浑身一僵,思绪就如同触及地雷,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

大四上期,她搬到沈墨序的公寓正式与他同居,每天早晨都是她先醒过来,等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微笑着跟他说早安,他总是保持沉默,安静的看着她,任由她撅着嘴埋怨:睡醒了不说早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为什么相隔那么多年的台词,还能这么记忆如新?

周瑾欢没有侧过身,仅仅只是相仿的场景,都足以让她本是木然的情绪瞬间溃不成军,原本干涩的眼眶倏地酸涩。

沈墨序伸手扳过她纤瘦的身躯,墨色的眼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染着水雾的双眸,神色认真的问:周瑾欢,我只问你一次,你昨天凌晨三点发信息说你不需要我回复的话,当不当真?

周瑾欢心脏一抽,只觉得所有的感觉神经瞬间都疼的慌。明明一天之前那么肯定的决定,现在就好像是前尘往事一般,早就没了当时可嘉的勇气。周瑾欢觉得既委屈又难受,沈墨序从来都不懂得安抚她,亦或者明确的告诉她他的真实心意,他不需要隐藏他的想法,他本身就足够深不可测,周瑾欢看不懂他,看不懂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最后压抑住哽咽狠狠吸了一口气干脆直接摊牌:那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独身。

沈墨序的眉角似乎微微蹙了一下,没有错开与她相对的视线,轻吐了一口气颇似无奈的开口反问:莫非你以为我现在以脚踏两条船的状态躺在你身边?

他不会,她知道。她认识的沈墨序分明是情淡之人,哪里屑于滥情。她开口问,也不过是为了索求一颗定心丸而已。周瑾欢觉得自己像极小丑,原本还是梨花带雨的哭脸,只听闻他这么一句与告白相差甚远的话,顿时便喜笑颜开毫不矜持的直接伸手搂住了面前的男子,边将花脸往他温暖胸口的抹擦边抽噎的质问:沈墨序你玩阴的,你之前一直骗我说她是你的女朋友。

沈墨序低眸盯着埋在自己怀里不停乱蹭的脑袋,精致的嘴角扬着若隐若现的弧度,泰然自若的回答:骗和误导是两种概念,周瑾欢,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吗?

周瑾欢没回答,她的脸依旧埋在他温热的胸口,眼眶里的液体像坏了开关的水笼头一样哗啦哗啦的溢出来,浸湿他胸口一大块衣襟。她的语文是不是数学老师教的那无所谓,重要的是,关于感情的这一课,是由他沈墨序独自教会的。

沈墨序能感觉得到她在悄无声息的哭,他不出声安慰,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周瑾欢能听得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脏在鲜活的跳动,而沈墨序能感觉得到她温热的呼吸,毫无阻碍的扑在他胸口的肌肤上。两个人安静宁和的相拥,宛若是以这种模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有种历尽沧海桑田终得安宁的平和感。直到沈墨序率先从这种平和的假象里恢复意识,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侧颈项间白皙细女敕的肌肤,张唇,并不温柔的咬了一口。

怀里的身躯微微僵了一下,沈墨序低声问:疼?

周瑾欢闷在他怀里轻点了一下头,随即便听到他长吁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似乎是从紧贴和她脸侧的胸膛直接传出来的,他说:会疼就好,不是梦。

那低沉声线里夹杂着的微微庆幸,让周瑾欢刚止住的眼泪,又毫不怠慢的淌湿一脸。不是梦,他和她都那么庆幸,这次,终不再是无数次醒来之后情节归零的空梦一场。

接下来的时间,周瑾欢觉得自己始终在状态外,模不清沈墨序真正的想法。

复合这种事情,当然并不是非要互相说“我还喜欢你”亦或者“我们和好吧”此类的话,两个人心知肚明即可。所以现在的状态是,周瑾欢确认沈墨序于自己而言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那部分,她早在严子豪与sall的婚礼上就言简意赅的表明自己于他这四年来毫不间断的眷恋,她甚至主动搬到了沈墨序的公寓,而沈墨序的态度是,尚不明确。

他没有说他还爱她。当然,这种矫情的话当初交往时他也没有说过,这值得谅解。他没有主动要求她搬过去一起住,但至少是自己亲自去接收拾好行李的她,这亦值得谅解。她上班前对着梳妆镜比试服装时他就站得远远的,不冷不热的看着她,直到她心悸的自动撇开手头的清凉装换成保守款,却又不直接要求她辞掉的工作。他甚至带她回去见了他的父母,去的时候周瑾欢还有些惶惶不安,结果出乎意料的,沈父沈母的态度早已不复当年的淡漠,如准儿媳般的温和对待的让周瑾欢都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怀疑婚事是不是就要这么定了,可一转身只剩两人时沈墨序却不言只字片语与婚姻有关的话题。

他的一切态度与行为,看似微微怪异,仔细追究起来又像再正常不过。让她不至于受到冷落,却又不敢肆意的享受甜蜜。

就在周瑾欢纠结于沈墨序是不是在报复她当年任性闹分手,导致两人分隔这么多年的事,而故意这么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不疾不徐的吊着她时,接踵而来的现实告诉了她真相。

沈墨序果非善茬,别人临渊羡鱼时,他已退而结网。

周瑾欢与他复合后的第三十七天,自动乖乖辞掉的工作。复合后的第三十八天,原本对她和沈墨序在一起表面无异内心还有些微词的沈父沈母直接下令两人尽快完婚,并屏弃前嫌当日直接飞往周瑾欢的老家与她母亲商议婚事流程。复合后的第三十九天,周瑾欢的母亲以婚前照顾女儿为由直接飞来a市,母女四年的隔阂终如冰遇热消融散尽。

造成这一大串连锁反应的不过是,周瑾欢与沈墨序复合后的第三十六天晚上,她在表演时出现了短暂的眩晕症状,沈墨序丝毫不肯怠慢满脸严肃的将她送进医院,结果,显而易见,月复中有胎。

吴悠然在周瑾欢与沈墨序复合后的第三天便独身返回了意大利,而苏岩则在得知周瑾欢怀孕后的第三天独自飞往s市发展,临行前找沈墨序出来喝了一场,喝到烂醉后断断续续的吐真言,大概意思是,他喜欢那个女人,她有喜欢的对象或者有男友又或者结了婚都没关系,都可以去幻想她总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女人,但是,有了孩子就不行了,有了孩子,他再幻想便成了一种自己都不愿饶恕的罪恶。所以到最后,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心甘情愿,也只能违心的给予祝福。

婚礼定在农历七夕,周瑾欢整个人以一路懵懂迷惘的步骤从状态外进化到状态内,终后知后觉自己被沈墨序算计了。

沈墨序对她采取的哪里是自由的放养政策,她分明就是他手里的一只圈着颈圈的羔羊,她自由的范畴在他完全掌握在手里不说,他却非要她自己乖乖送上门。表面看起来是给了她十足的自由,尊重她的职业,不干涉她的工作,实则不过动动手指,就足够让她缴械投降。

说到底,他真的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当荣升为孕妇的某女人某天整理房间从床头柜里翻出那一大堆细看之下一个不漏都扎了针孔的nd时,短暂的惊愕之后愤愤不平的拿着沈墨序耍阴的“证据”去跟他对峙,谁知更可气的是正在用电脑处理数据的沈某人竟然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那些“证物”一眼,然后有恃无恐的回: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不想要肚子里那位的话自己去跟两边的家长说。

她去说?那得吃多少个雄心豹子胆才敢做出那种不要命的事?周瑾欢极度郁卒后,恨恨对此事保持沉默。默了又默之后,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怕憋出内伤,气愤填膺的偷偷模出平板找了个网络平台简单发泄。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没半个钟就直接被沈墨序召唤去了书房。

沈墨序俊颜上布满阴郁,流转着微愠的墨色瞳孔目不转睛的盯着强装从容的周瑾欢,语气淡漠的问:让你把电脑这类有辐射的东西收起来不要再玩你当耳边风了吗?

周瑾欢心口一惊,努力维持镇定面不改色的否认:我没玩电脑,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沈墨序闻言双眸微醺,俊颜上的薄怒更加深了一层,伸手用修长匀称的手指指着他面前电脑屏幕上的某个页面上的某一小段文字,声线明显降了几个音冷声质问:你确定这个不是你写的?

周瑾欢暗叹不好,却还是佯装淡定的凑过去瞄了一眼,然后认命的低着头,开始斟酌认错的台词。

那小段不就是她刚发上去的:某人真极品,居然在上扎针孔,太……无耻了。

图一时口舌之快发上去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当着沈墨序的面一看,真怀疑自己是脑子被门夹了才敢做出这种诽谤沈墨序无耻的事来,罪加一等的是,她乱动了沈墨序规定她孕后的违禁品电脑——还死鸭子脖硬的不肯承认。

周瑾欢刚刚还镇定从容的气场一下子焉了,拉耸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站在原地等着接受沈某人苛刻的责罚,谁知等了半刻,却只听见他语气平静却不失认真的说了一句,周瑾欢,你该改网名了。

周瑾欢被他跳跃性的思维弄的硬生生楞了半分钟,意识过来后第一反应是想解释,话到唇边却止住,只是尽量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煞有其事的点头,说好。

她原本想跟他解释她网名的释义,止住的原因是在刹那间觉悟,精明如沈墨序,又怎会不懂她网名那几个字母的真实含义呢?

eils。e,ilv.

前度,我是如此爱你。

该改成什么呢?周瑾欢边往外走边喏扬唇暗想,殊不知身后的男人已经三下五除破解她的密码登上了她的账号,微微沉吟片刻后忍着笑意将她的网名改成ldnbu。

ldnbu。hislifeiedn-breakup.

此生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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