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迷恋 第十五章

作者 :

寒冬季节,裴冲在冰雪之中练着剑,他上身只穿一件单衣,飒飒寒风打在身上,可他却一点也不畏冷。地上的积雪被剑锋卷起,散落在树梢上、石椅边,飘飘洒洒宛若柳絮。

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飘逸潇洒,待到收势,周围伺候着的随从也都不禁看得呆了,裴冲的额上渗出了些热汗,薄薄的单衣也被汗水浸渍。

他的贴身小厮祥生赶忙过来递了手巾给裴冲,让他擦一擦汗。

“侯爷,府门外来了个女子,说要见侯爷。”

“什么女子?”

祥生将一件黑色袍子递了上来,恭敬回道:“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叫念兮,这是她要小人呈给将军的,希望将军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见她一面。”

裴冲的脸色顿时凝了一凝,这件衣袍他自然是认得的,当日在万里江渡头边,那个眉目倔强的少女放了小蛇咬了他的“闪电”,身上还被宋三狠抽了几鞭子,一想起她咬着下唇忿忿看着自己的表情,裴冲的脸上竟不自禁笑了一笑。

“她人在那里?”

“在府门外跪着。”

“那就……让她跪着吧……”裴冲抓过那件黑色袍子,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边吩咐着,“准备热水,本侯要沐浴更衣。”

祥生快步在裴冲身后跟着,看起来他并不想见那个女子。

念兮已经在安庆侯府外跪了两个时辰了,她本就畏寒,府门外的冷风不停地往她脖子里直钻,双腿已经麻木得快要失去了知觉了。

大门开了,祥生过去说道:“姑娘你走吧,我们侯爷不会见你的。”

“这位大哥……”念兮赶忙喊住他,“麻烦你,麻烦你再替我求求侯爷,我就在这里等着,当日是我得罪了他,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请他放了我的朋友。”

祥生摇了摇头:“姑娘,你跪在这儿也没用,我已经通报过了,侯爷说了不见。”

念兮仍是不肯走,风寒刺骨,她小小的身躯都抖索了起来,神情却反倒更加倔强,她挺了挺背脊,仍旧直直跪在冰冷的地上,不等到裴冲见她,她是断然不会走的。

祥生摇了摇头,知道劝不动她,便由着她去了。

裴冲的房里有着一池温水,他躺在里面,闭目休养。刚刚回朝,大事小事又有许多,昨日皇上刚刚秘密召见,同他商议羽林军的调配问题。羽林军向来都是李瞻所辖,因他前一阵身患恶疾,这才告病回乡,这统辖的权利便就空了出来。

皇上的意思,自是希望他能接手,但是这么一块肥肉,洛敬和慕容元正又岂不是牢牢盯着,也想要插手的?

祥生递了浴巾过来,裴冲一边擦着身子一边问:“她还没走?”

祥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忙道:“侯爷,她还在外面跪着呢,看样子不见到侯爷的面是不肯走的。”

裴冲唇角轻挑一丝笑意:“祥生,你是想劝本侯见她?”

“小的……小的不敢!”祥生低下头去,只是念兮看起来灵巧可人,这样一个女孩子就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于心不忍倒真是有些的。

“祥生你跟着本侯这么久,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裴冲将手中擦好的浴巾丢给了他,“天下间人人都要来见本侯,那这安庆侯府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好了,我去书房了,你吩咐朗月沏壶清茶过来。”

“是,侯爷。”

祥生不敢再多嘴,只得退了下去。

书房中,裴冲一边饮着清茶一边正在读着一封封军报。外面风越刮越大,天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冬天的雨格外阴冷,淋在身上没一会儿衣服便都湿透了,念兮跪在侯府的门外,冻得直哆嗦,牙关格格响着,可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好冷……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只觉得头越来越重,眼前迷蒙的水雾也越发得朦胧起来,不知是过了多久,念兮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

“姑娘,姑娘,你醒啦?”一个少女柔婉的声音在念兮的耳边响着,她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嗓子却是像火烧一样,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身上如火烧一般,头昏昏沉沉。

“先喝点水吧。”朗月倒了一杯温水给念兮喝了,她哑着嗓子问道:“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侯爷府啊,你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都晕在了外面了,刚才扶你进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滚烫滚烫的。”

念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她看了看朗月,朗月笑道:“是我给你换了,侯爷刚才吩咐了,要奴婢好好照顾姑娘。”

“侯爷……侯爷在哪?求你带我见他。”

朗月笑了一笑,将她扶着躺好:“姑娘还是先养好身子,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就行了。”

她温婉细心,给念兮屋子的暖炉里添了些炭银,又在她的被褥子里塞了个手炉进去,可却片字未提什么时候见安庆侯的事,收拾好了一切,便先退了出去。

念兮浑身绵软无力,又烫得厉害,她虽从小在苗寨长大,可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又淋了整整一夜的雨,身体再好也禁受不住,躺下后昏昏沉沉便又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长,她好像是做梦了,梦中迷迷糊糊仿佛看见了狼生的身影,他站在悬崖边,回眸之时眼中尽是悲戚之色,她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可是却又什么也抓不住,狼生在悬崖边越走越向前,终于,跌落了下去……

“狼生……狼生……”念兮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伸着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一般,陡然梦醒,才发现身上已经渗出了一身的汗来。

房里坐着一人,青眸冷面,眉宇明朗,衬得一张脸更是清俊英气,他的眼底泛起一丝丝的笑意来,淡淡说了声:“醒了?”

一见他的碧瞳,念兮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身上却还是乏力。

裴冲瞥了瞥她,问道:“你叫念兮?你在我府前跪了整整一夜,到底所为何事?”

他的脸色沉静,似乎并无同情,也无关心,不过只是来问一问她罢了。

她的眼神中倔强之中多了几分恳求,嗓子虽仍有些哑着,但一字一句却说得清晰:“侯爷,当日在万里江边是我得罪了你,并不关孟大哥的事,求求你放了他,若侯爷想要出气,尽管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他怔了一怔,唇角是天高云淡的笑意,反问:“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裴冲说道:“当日在万里江边的事早已揭过,我又怎会如此小气,还来追究?我与孟旭之间的瓜葛,另有其他。”

“另有其他?”念兮咳了两声,顿了顿问,“到底孟大哥做了什么,惹得侯爷生气?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处置孟大哥的?”

裴冲淡淡回道:“孟旭被我关在了水牢。”

念兮心中一跳,水牢是什么地方,她虽未见过,但光听名字便也能猜出几分。三九严寒之季,她光是在门外跪了一夜已经禁受不住,孟旭被关于水牢中,想必更是受不了。她心中挂念孟旭,眼眶不自禁红了起来。

裴冲坐到床边,第一次在万里江边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神里满是倔强的神情,而今天再见,却看到她竟哭了,是为了那个孟旭?

“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像你这样,”裴冲略略沉吟了片刻,望着念兮说,“你在我门外跪了一日一夜,为的是想要我放了孟旭?”

她点点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淌下,她抬手擦了擦,将头埋了下去,大概是不愿裴冲看到她哭的样子。

“我曾说过,我素来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孟旭得罪了我,我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不过若是你能帮我个忙,我就欠你一份恩情,到时你若想要我放了孟旭,我一定会答应。”

念兮抬起头,有了一丝希望:“好,你说,要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是医馆的坐诊大夫,医术也不错,我府中有个病人想请你医治,若是你治好了她的病,我就放了孟旭,如何?”

“什么病人?你是堂堂侯爷,府中的人生病了,难道还找不到医治的大夫?”念兮有些奇怪。

“宫里的大夫多为男子,实在不方便诊治,这么巧你是个大夫,又是女子,就再合适不过了,你若应下,将来治好了病,本侯决不食言,一定放了孟旭!”裴冲说的诚恳,不像是在戏弄她。

要治病并不是难事,念兮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是……能不能让我先见一见孟旭?”

“没问题。”他击了两掌,守在外面的祥生便走了进来,“侯爷有何吩咐?”

“带念兮姑娘去水牢。”

“是。”祥生低头答应。念兮坐了起来披上了外衣,裴冲给她准备了一件暖和的大氅,穿上后,随着祥生欲要出门。

“等等……”裴冲叫住祥生,“水牢阴冷,不要呆太久,等看完孟旭,送念兮姑娘去大小姐那儿。”

祥生应了之后,便带念兮走了。

一路上,念兮的身子还是觉得虚浮无力,只是想着就要见到狼生,就仍强自撑着。好在这大氅遮风挡雨,甚是暖和,这一路从屋子到水牢,虽然路途不近,但倒也没再冻着。

“姑娘,你还算是好运的,虽然受了些苦,但到底还是见着侯爷了。”祥生一边引着她走,一边说道。

念兮说:“这位大哥,多谢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替我通报了好几次吧。”

“哪里哪里……”祥生摆手笑说,“其实咱们侯爷并非是个无情的人,他呀就是面冷心热,听说姑娘在门外晕倒了,还是吩咐小人将姑娘抬了进来,还命人好生照顾着。”

“是么……”念兮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觉得裴冲为人霸道蛮横,只是刚才在那屋里,他静静坐着与她说话,倒是少了初次相见的暴躁脾气,虽然仍是冷冷淡淡,但总算也不是太难相处。

正说着话,两人便到了水牢。

这水牢是安庆侯府的刑房重地,祥生也是拿着安庆侯手令才能带念兮进去。

牢房阴暗潮湿,两旁都要靠点着火把才能有些许光亮,耳畔不时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更显得清晰可闻。不知是走了多久,祥生带她在其中一间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高台之上往下看去,石板上坐着一个头发微乱的人,下面是结了薄冰的水,即使只是靠近些许,都能感到那阵阵寒意。

孟旭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只有稻草覆在身上用以取暖。

“狼生!”念兮再也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他的名字,那在她咫尺的囚犯听到了她的喊声,慢慢抬头望去,幽若的光线下,她看见了那张已经冻得青紫的脸,那是孟旭,那是她的狼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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