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苏亦凌模模糊糊看到那一张脸。
那一张带着温柔的笑脸,却是又如此陌生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是谁?”阴沉的声音响起。
感觉自己猛然抖动了一下,苏亦凌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你是谁?”那个人脸色忽然一变,那残暴的神色让苏亦凌觉得如此陌生。
我是谁?
你,又是谁?
苏亦凌“啊”地惊叫了一声,恐惧地从床上跌坐起来。刺眼的光线射进她的眼睛,立刻感觉一阵刺痛,整个人“呼呼”地激烈地喘着气,身体本能地全身颤抖着。
“凌凌……”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苏亦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呃”了一声,侧脸看过去——眼神却依然有些呆滞,总觉得梦到了十分恐怖的意境,可是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却又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刚才……自己梦见到了谁,为什么会有如此害怕的感觉!又好像自己并不认识他,却又觉得熟悉。
“怎么了……”
伴着这样一声,苏亦凌感觉温暖而修长的指尖触模到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慢慢地轻抚着。修长的手指,让苏亦凌觉得安心。那样轻柔的动作,好像能将黑暗里的那一股阴霾冲散了一般。
苏亦凌依然觉得有些恍惚,艰难地转过脸去,终于将眼前的人看清晰了——有些蜡黄的脸色,微微露出端倪的胡渣。眼底的关心那么明显,让苏亦凌终于安心了一些。
“我,睡了多久?”苏亦凌深呼吸一口气,表情依然愣愣地朝着叶景辰开口问一句。
“两天。”叶景辰依然用手扶着苏亦凌的发丝,轻柔地开口应着。
苏亦凌感觉全身一紧,想要猛然站起身来,整个人去好像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全身发着软。
“凌凌!”叶景辰蹙眉焦急地应一声,连忙心疼地扑过去,一把将苏亦凌抱着,“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帮你做吗?”
苏亦凌感觉身体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靠在叶景辰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要见风轻扬,我要见他!我要问清楚,把一切问清楚”
顿了顿,苏亦凌又忍不住轻喃一声:“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相信。”
叶景辰全身一僵,好一会儿却是了然地点点头:“凌凌,我知道了,我马上命人叫他过来,你睡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吧。”
苏亦凌抬头间看到叶景辰那一双担心的眼眸,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迷迷糊糊之间,苏亦凌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隐约觉得暖暖的食物进入食道,让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叶景辰的动作很小心,一口一口地喂着,等苏亦凌脸色好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将碗筷随意地放在一边。
这会儿,记忆才从遥远的地方跑回来一些。
“你……伤好了吗?”苏亦凌忍不住往门口抬了一下头,又朝着叶景辰问一句。看他似乎不明白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背部的伤口。”
“嗯。”叶景辰随意地应了一声,看苏亦凌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才加大声音开口道,“本来便没有多严重,放心吧。”
“哦……”苏亦凌轻应着。
“参加皇上——”风轻扬冷漠的声音传来,仿佛初春的清风。
叶景辰的眉头不能抑制地紧锁着,低头看着苏亦凌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想叹气——有些痛苦,回忆起来只会更加锥心。
“风爱卿,是凌凌要找你。”叶景辰就着依然环着苏亦凌的姿势,不曾抬头看风轻扬一眼,低低地开口。
风轻扬“嗯”了应了一声,朝着苏亦凌点点头:“公主有什么话,尽管问,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依然是那样平稳的语气,不卑不亢,甚至没有当日回到京都时候见到苏亦凌时候那般隐痛的表情。
然而,也是他这般平稳清冷的声音,让苏亦凌没有在还未问话间,差点便哭出声来。
“能和我说说当日的情况吗?他……那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多重的伤?”苏亦凌的嘴唇有些发颤,好艰难才将这句话从嘴唇间吐出来。
“回公主,那时候晏状元的背部被刺了一刀,肩膀也在流血……那一战,魅灵派出了许多兵力,也正是如此,才会让已经在民间已经暗暗成形的势力夺了政权。那几乎是以一抵三的战斗。晏将军向微臣请了做前锋,其实这之前他的大腿上已经受了些伤……”
风轻扬的语调不甚激动,只是平稳而认真地朝着苏亦凌开口。
“不用说了,”苏亦凌忽然朝着风轻扬一挥手,重重地冲着风轻扬嚷着话。一词一句,那样血腥的情景,几乎清晰的浮现在苏亦凌眼前,让她不能自控地发颤着。明明是她问风轻扬的话,他如实回答了,却又让苏亦凌觉得难以忍受——好吧,她矫情了。
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是。”风轻扬低头应着话,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苏亦凌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感觉叶景辰环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这才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风将军……你又没有看到紫奴的……尸体,怎么可以这么笃定说紫奴便是……没有生还的可能。”苏亦凌紧紧地咬了咬嘴唇,这些话她从她嘴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艰难。可是,苏亦凌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很多事情,也只能坚强。
叶景辰感觉环里的身体猛然抖动一下,连忙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苏亦凌微叹一口气,扯动嘴角示意自己没事。
“回公主话,所谓北渊河高数千丈,十分凶险……而且两岸几乎没有人烟,后来臣也暗暗派人仔细寻找过,确无任何发现。”风轻扬依然不亢不悲,说话的语调平稳得让人厌恶,“最最可怕的是,北渊河里,听闻有食人鱼出没。”
“住嘴,住嘴……你凭什么这般说,你只是听说!凭什么说这些!”苏亦凌明明知道这便是风轻扬,风轻扬便是这个模样的,这会儿却好像发了狂似的,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地抓了旁边地的碗筷,便重重地朝着苏亦凌猛然砸过去。
“嘭!”的一声响,那碗筷虽然被风轻扬接了一个牢靠,可是那碗里剩下来的残渣还是溅到了风轻扬的脸上,脖颈上,衣服上——那一张冰冷而纯净的脸,此刻显得十分狼狈,粘稠的米粒,在上面凝结成一块一块,还有些水渍往下滴着。
苏亦凌发泄了情绪,大口大口地喘气,再看风轻扬这般狼狈的模样,终于觉得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对不起……”一阵长长的沉默,苏亦凌终于轻喃一声,眼泪便汹涌而出了。
风轻扬淡淡地摇摇头,随意地伸手将脸上的污渍模去,终于摇摇头,朝着苏亦凌慢慢开口:“亦凌,你若还不开心,再找些东西砸也可以,不要憋着。”
苏亦凌微微一愣,“哇哇”猛然哭得更加汹涌了。整个人一抽一抽地靠在叶景辰身上,不再说话。
叶景辰轻叹了一口气,轻拍着他的身体,然后抬头朝着风轻扬恨恨地瞥一眼,仿佛是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风轻扬表情有些发愣,好像不明白苏亦凌怎么忽然便安静下来了——这才想着什么似的,朝着叶景辰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微臣要禀报皇上。”
“嗯。”叶景辰点点头。
“这一战损失严重,短期之内定然不能再战。”风轻扬蹙眉,冷静地分析着形势,“现在新的政权还没有稳定,新旧交替,我们攻哪一方都是让另一方收了渔翁之利。”
“是。”叶景辰点点头。
“所以,微臣以为,隔山观虎斗是上上的选择。”
“然而,朕以为魅灵国双方势力,又何尝不会安内必先嚷外的想法。”叶景辰显然不意外,隔上观虎斗有如此简单。
“所以,我们必须让某一方十分相信我们是支持他们的。”
“比如?”叶景辰追问。
“魅灵新君青衣陛下,昨日的联姻请贴已经送达。”如此重大的事情,在风轻扬嘴里依然轻描淡写。让在一旁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苏亦凌似乎累了……身体和心都累了。眼睛微微眯着仿佛要睡去,睡去……完全地睡去。
“联姻?他们要谁?”叶景辰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怀里的苏亦凌重重地蹙一下眉,冷冷地问道。
“安平公主……”风轻扬终于答应着。
叶景辰蹙着眉头,居然没有马上回绝,抬头朝着门外的放心瞥一眼,居然很认真地点点头:“让朕再考虑一会儿。”
一阵惊讶而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某个人远去的脚步声。仿佛还带着哭腔,艰难地压抑着的哭泣声。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十分了然的表情。
可是,又是谁都没有捅破那一层纸——凭着他们的武功修为,有人在门外偷听,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这便是他们的目的。
叶景辰此刻有些厌恶自己与风轻扬的默契……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敌人,敌人!
可是,依然没有用……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与风轻扬是同一类人。
意识到这个,叶景辰忍不住厌恶地蹙一下眉头,将怀里的苏亦凌抱紧了一些。
天空是蓝的,风是清的,树是绿的,鸟儿叫得十分欢快。
可是,那又如何……在叶安平眼底,这一切都显得灰暗。甚至,完全没有任何色彩。
叶安平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在失去父皇之后,她已经发现了整个皇宫里的人对她的区别——重大的差别。
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千宠万爱的安平公主了,她已经遭了遗弃了。
叶睿洛仿佛一座山,替她遮风挡雨。当,这座山被就地拔起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原来世界并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个模样!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人,是不在乎自己的,甚至是讨厌自己的。
“父皇,父皇……”叶景辰抬头对着春天碧蓝的天空轻喃了两声,整个人忍不住觉得愤怒——这样的落差,父皇不曾给自己任何准备。
联姻?
以前有人向父皇提起过,被父皇一阵大骂……之后自己许多姐姐妹妹都走上了这条路,却仿佛永远不会有她。
只是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怎么了,小美ren?”一个声音传来。
这个男子近乎调Xi地朝着叶安平伸出手,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用妖媚的语调在她的耳畔轻喃着开口。
他的声音魅人入骨,他的身旁仿佛有着莲花的清香。
叶安平这才全身一颤,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一身红色的傅雪娆,正对着自己轻佻地笑着。
“我要你!我要你!傅雪娆……”叶安平忽然疯了一般地向傅雪娆扑过去,完全不懂技术,却一副急迫到极致的模样,向着傅雪娆的脸颊,脖子,手掌,“傅雪绕,我要你,你要不要我,你要不要我!”
这样张狂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往日嚣张到完全没有顾忌的叶安平了。只是,她眼角的眼泪打破了这层假象,坚强只是一种伪装。
“呃……小美Ren。”傅雪娆有些艰难地闪避着,他自然是这方面的行家,懂得回报的技巧。可是,此刻仿佛疯了一般的叶安平,真的很难对付,“小美Ren,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也不能拿我发火啊,乖。”
“不准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人当我是孩子了……”叶安平红着眼睛,凑起头朝着傅雪娆大吼一声,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傅雪娆吃痛地大叫一声。
叶安平这一口下去十分厉害,居然咬出了血,透过衣服往外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