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雅在一家名牌化妆品店作售货小姐,整天穿着一身女敕黄色的女士西装。西装做得十分仄瘦,像是被裱在晓雅的身上一样,恰恰凸显了她虚胖的还未发育至精致的身形。她每次见到我,就抓住我的手抱怨这份工作有多不如她的意,她身上那些该死的肥肉让她做什么动作都显得不自然,反倒让别的店员笑她是东施效颦。我还能怎样安慰她,绝不能应和她自以为的看法,或者说“晓雅,你在这儿简直是屈才了,还是跟我去做零时工吧”。晓雅说不定扑哧一声笑,再甩我一耳光,告诉我“嘿,你这家伙,我每天用这身衣服裹体就已经憋气死了,还让我跪在别人的面前在污水盆里照自己黑红的脸,在挤出满肚子的油为地板打蜡”。晓雅,我,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每到周末,晓雅就会把我从家里叫出来,在我的家门外向我八卦她工作时的所见所闻,她是不敢进我的家,一是没有舒适的座位让她月兑掉鞋子,一边和我聊一遍享受地扣着脚趾甲,二是突然销声匿迹的杨秀,其实我早告诉过她杨秀去了南方打工,而她依然大胆设想杨秀已经死于非命,她的灵魂就在这个暗黑的房子里游荡。我只是皱起脸皮笑笑说,大概会如此吧。
我倒很喜欢晓雅口中的那些奢靡的却极度乏味的事情,什么某王女牵着某奴男进店,女人什么也没说就直接问晓雅她想要什么,晓雅先是一惊,略带小心地试问女人刚才所说的话。女人捏起声线就开始指责她的不是。男人对晓雅面无表情地指着他自己的嘴巴,淡淡一笑。晓雅觉得她爱上了——某人。晓雅递给女人一只美宝莲的玫瑰色口红,加上几句对女人的赞美。你猜怎么着,女人要男人替他试口红,男人正要拿起口红替女人擦。女人却一把摔开男人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将整只口红涂在了男人的嘴里嘴外,当时男人便傻了眼,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叠钱,丢在晓雅的脸上,朝男人啐了口痰,说“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对她抛眉挤眼,你看看镜子里的你”。女人刚回到她的跑车里,男人竟然抽泣地求女人原谅。多幸福的情侣!晓雅明白了男人们。
“你不会想出家吧?!”
“你跟哲非说,让我到他的公司上班。”
晓雅和我一样,只读了一个高中,我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进G-power那样的霸头企业,所以我选择骗哲非,说我在一家小型写字楼找了一份文员之类的工作。但我又怎么能让晓雅有“自知之明”,她受不了别人的直肠子性格。晓雅看得出我较为为难,便不怠地说很多好听的话,甚至搬出我们6岁时候的回忆,我只是点头应和她说“那时候真好”。什么6岁啊,我6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卫晓雅的胖女。
晓雅最喜欢的零食加上她的软磨硬泡,我还是答应她的请求。我啊,尽力而为吧。
“最好是秘书之类的工作。”晓雅最后还不忘给我打上一个圈圈。
好的,我尽力吧,绝对不会是让她泡卫生间的工作。我特意向雇主请了假,买上一瓶茅台,走去哲非的私人别墅。他家的门永远是大敞大开的,我知道哲非一定在家,能听到他肆无忌惮地吼着萧敬腾的歌,虽然少了萧敬腾的那份遥远的沧桑感和近在嘴边的细腻度,将就一下还是能入耳的。
歌声是从哲非的洗手间传来的,我月兑掉鞋子,安静地放在地板上,幽灵似的拈起脚走到洗手间门口,强憋住笑,扣了扣门,捏住鼻子问:“请问,哲非在家吗?”我抱紧酒瓶,背部紧靠在墙上,像捏饺子一样捏起眼皮。
洗手间里突然没了声音,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哲非小声说道:“小丽,别出声,有人来了,你快躲起来。等会儿,把我的内裤拿来一下。”接着,我只听到洗手间里杂乱的脚步声,和纠结紧张的喘息。
我使劲摇摇头,正要拿起酒瓶捶打自己的脑门,又听到哲非大叫道:“小丽,我们一起从窗户上跳下去。我们一起死掉。”(哲非是在一楼的洗手间里)
我流什么眼泪,我不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吗?不是早预料到会这样的吗?哲非,祝你和所谓的小丽跳楼愉快,我就不打搅你们殉情前的生死对白了。我轻轻把酒放在洗手间的门前,捡起地板上的鞋子,故意踩踏着地板伸张旗鼓地走出去。
“小丽!!!”
我回过头去,看到哲非手扶在门框上一脸憨笑地看着我,全省上下挂满了细细的水珠,闪耀起水晶才有的光芒。他如同公主梦里的水晶吊灯,安静地在公主的眼里旋转,发散出荷尔蒙的特殊芬芳。我的眼球羞涩地下垂,试图逃离掉哲非粘腻的视线的追捕。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哲非没有穿衣服,没有一丝遮掩。我的天啊,他把我当什么了,老太太?抑或是瞎眼的老太太?他在向我炫耀他的近乎完美的骨骼和肌肉?
我转过身去,命令他立刻穿上衣服,否则我立马离开。哲非提起地上的茅台,朝我走来,安静地站在我的身后,将酒伸到我的面前,问我:“这是你买的?一定有什么事求我?故意拿来讨好我的,是不?”
“有事求你是真的,拿酒是讨好你是假的。”我已经紧张到可以说真话的地步了,“酒是用来灌醉你的。”
我的天啊,哲非竟然抱住我来,与我只隔一层薄薄的棉衣。他将他的牙齿变成了女乃酪,舌苔化成了蜜,“你这个小可爱,把我灌醉后,然后怎样呢?说啊,怎样?”
我挣月兑开哲非的手,向前僵硬地大跨了几步,“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聘用晓雅。”
“保姆?”哲非从沙发上拿起一块浴巾,当着我的面把它裹在身上,“我在家不喜欢穿衣服,你要是放心就让她来吧。”
我睁开红肿的眼,厉声告诉哲非:“是当你的秘书。”
果真,哲非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晓雅没文凭。我只好迫不得已搬出晓雅的那一套,把自己当成一块牛皮糖,明明是五角钱的成本,硬是把自己当成是出自五星级大厨之手。这样的方式用在一般男人的身上是有效的,从哲非不知廉耻地光着身子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就知道他也逃不掉“一般人”的范畴。
晓雅虽然将成为哲非的女秘,但她仍然不愿意放手在化妆品店工作的25天的工资,靠得是他“不要脸”的精神,一天可以请到三次病假,对男经理说她的那个来了,并且将生理病描述的极为仔细。经理脸红了,就批了她的假。请假次数一多,经理的脸红到烂,终于告诉她:“你可以离开了,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工资。”
晓雅走后的第二天,就有其它店员用这招请假,最后还加上一句——我们都是女人,你能批卫晓雅的假,就不能批我们?
经理气到崩溃,糊涂一句:“我的那个来了,我找谁请假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