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让我安心的是,第二天的订婚宴如期举行了,旭尧哥跟陈眉姐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陪坐在两家大人的身边,不像是发生过争执的样子。我放下心,跟着老妈上前,送上了礼物。
我结婚的时候,旭尧哥送了一副玉镯,很通透漂亮的质地,我怕自己毛手毛脚的碰坏了它,放在抽屉里一直没舍得带,有一次被老妈看见,她惊讶地询问之下,我才知道那是旭尧哥的女乃女乃给他的,几乎是传家宝般的存在了。
第二天我就专程回去想把镯子送还,可他怎么都不收,只说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我无奈之下只好又带回了家。
不过,这回我又把这镯子带了回来,既然旭尧哥不会收,那我就送给准新娘,反正他们都要是一家人了,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本来订婚宴过后的第二天就该回家了,可是二老舍不得外孙,稀罕得不撒手,儿子也缩进他外婆的怀里,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我,我也只好再多住几天。
为了让他们祖孙有更多的时间相处,我主动承包了买菜做饭的任务,只是没想到,穿着拖鞋,拎着菜篮,一副小保姆模样的我也会被人绑架。
我在被身后的一只手掩住嘴巴,双手扣在背后的时候,还不忘用穿着拖鞋的脚狠狠地踹向身后那人的腿,已有好几天没修剪过的指甲也对着扣住我手腕的大手又抓又挠。
可能是事先没想到我会这么悍,那人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叫来一个同伴抬着我把我塞进了巷口的那辆面包车上。
我在车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菜篮子,还有滚得到处都是的红苹果,万分后悔为了贪近路,走了这条偏僻的小道。
上了车之后,我就被注射了一针麻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很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遮的很严实,旁边有“悉悉索索”类似于我儿子玩玩具的声音。
“老公……宝宝……”我叫。
那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脆的童音:“妈妈,你醒啦!”
这声音……我的脊背有些发凉……
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房间里的灯瞬间被打开,我看清了,站在床前,正惊喜地看着我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西西小朋友,她手里还拿着我送她的一个会唱歌会跳舞的洋女圭女圭。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顾还有些麻痹的身体,挣扎着坐起来,把她拥进怀里,紧张得上上下下的检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给你打针或者吃药?”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要是被那些麻痹神经的药品影响到可不好。那些歹人真作孽,居然连西西都绑架了过来,不知是事先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是无意中把我们关在了一起。
西西仰着纯真的脸庞,小手臂环着我的脖子,笑眯眯地摇摇头:“妈妈,没有坏人欺负西西,这里是西西的家吆,不过,舅舅说以后妈妈也会住这里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粉红的壁纸,小巧的桌椅,这显然是一间女孩子的闺房,桌上相框里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正是杨昊说过的妹妹,这肯定是他家无疑了,难道,我又被他给救了?不会这么巧吧?
“西西,小漓妈妈睡了多久?你刘爸爸知道了吗?”我问她。
西西只顾从我怀中挣月兑出去,叫道:“我去告诉舅舅,说妈妈醒了。”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我没有拦,叫来杨昊也好,要麻烦他先送我回家了,不知道老公知不知道我在险关里走了一遭,还有儿子,那个小魔王,离开我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哭……
很快,穿着家居服的杨昊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有些急切地问:“杨先生,我可以回家了吗?志凌他应该知道了吧?”
他的嘴角扯起一个莫名的弧度,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说:“刘志凌他现在肯定知道你失踪了,不过绝对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我疑惑于他跟平时不一样的语气,也听不懂他话的内容,正要再问,就见他“唰”的打开黑色的窗帘,外面的景色透过落地窗铺天盖地地涌入我的眼帘,紫色的薰衣草花田,依稀可见远处的白色风车,这绝对不是我所熟知的A市或者B市的任何一处地方。
我的心头慢慢升起不好的预感,窗前的杨昊慢慢转过身子,平日里总是温温润润的脸庞上,竟然现出几分阴暗的感觉,他缓缓地开口:“欢迎回日本,惠子。”
房间里依旧黯淡,我抱膝坐在木质地板上,头埋在臂弯,眼前一遍一遍地闪过老公和儿子的面容,我不知道自己离开他们多少天了,这房间里没有电话,没有日历,连钟表都没有,不能跟外界沟通,不能出门走动,我不知道还要这样漫无天日的过多久。
杨昊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在我面前暴露了所有的本性,什么风度翩翩,气势逼人,只不过是一个伪装成贴心大哥的恋妹狂!
是的,杨昊恋妹,而且是病态的恋慕。
我清醒后的那天下午,他扯着我进去他的房间,那里四面墙壁上了挂满了大幅的他妹妹的照片,密密麻麻的看的让人心惊。
桌子上也摆满精巧的相框,他拿起其中一个,迷恋地看着上面单纯无邪的少女,阴恻恻的笑:“惠子,你看,我又抓到你了,这回你别想再逃开了……”
我脊背发凉地挣开他的手,想要夺门而逃,可还没接近大门,就被他恶狠狠地捉了回来,然后就被关在了惠子的房间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轻快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西西,她端着一个装点心的盘子,在我身边坐下,小手拿起一块糕点往我手里塞:“妈妈,吃呀,你都两天没吃饭了。”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个孩子,心里还是有些迁怒的,毕竟是她舅舅将我拐到这个跟我家相隔万里的地方。
她看我不理她,有些伤心,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安静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终于还是不忍心了,将她抱坐在怀里,她也很听话地靠在我胸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是满满的依赖和幸福。
“以后不能叫我‘妈妈’,知道吗?”我记得以前给她纠正过的,可现在“小漓妈妈”又变成了“妈妈”。
西西摇摇头,有些固执:“我要叫妈妈,舅舅说你以后就是妈妈,会永远陪着西西的。”
我有些头疼,从桌上拿了一个相框,指给她看:“瞧,这个才是你妈妈,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你要是认错人,她知道了会伤心的。”
她的小手指在照片中人的脸上模了模,眼睛里立即蓄满泪水,依旧倔强地道:“你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妈妈!”
我叹口气,擦掉她的泪水,没再说话。
有风吹起窗帘,将外面一片紫色的风景送入眼帘,可惜再美的景致在无心欣赏的人面前都是暗淡无光的。
我现在被关的地方是杨昊在花田区的一个度假屋,屋外有两个花农,还有两个保镖,屋里有一个只讲日文的保姆。杨昊白天一般都不在,只有西西一直陪在我身边。
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跑出屋子,方圆十几里都是开阔的花田,也会被当成活靶子逮住的。
我问过西西,整个屋子里原有的电话也都被杨昊给拆了,现在真的是孤岛无援了。
晚上,我都是跟西西一起睡的,她虽然人小,可却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了。
接连几天都是同样的梦境,老公抱着儿子出现在屋子前,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花田的尽头,可是,刚刚踏足花田边缘,便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我再次扯进无边的深渊……
我从梦中惊醒,猛然觉得身上多了让人恐惧的重量,是杨昊!
他压在我的身上,手掌在我的腰间狂乱地模着,嘴巴凑在我脖子上,气息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上我的肌肤。
“惠子……惠子……”
他一声一声的唤,带给我的却是巨大的恶心感。我扬起巴掌,大致对准他脸的方位,扇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暗夜里响起,我下足了力气的一击并没有能够制止他,他反而钳制住我的双手,膝盖压住我的双腿,让我动弹不得。
“救命啊……”我哭着叫,在他的脑袋朝我压下来的时候,我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他惨叫,迅速直起身子。
双手重获自由的我,挣扎着按开床头的台灯。
本来睡在我旁边的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杨昊正跪坐在一旁,手捂着耳朵,有鲜红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
他脸上的狰狞之色,看得我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蜷着身子往床头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恐怕会刺激到他做出什么事来。
让我庆幸的是,他原本暴怒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一言不发地下床离开了。
惊魂甫定的我,颤着腿冲进浴室里,连衣服都没月兑,直接在花洒下冲洗身体。明明水是冷的,我却觉得脸上**辣的疼,眼睛酸胀,眼泪和着温水一起流,我慢慢蹲□子,湿透的衣物紧紧地缠在身上,将那颗本就紧缩的心包裹得窒息般的疼。
绝食两天,再加上冲了很久的冷水澡,第二天,我就病倒了,脑袋昏昏沉沉,幻像一个接一个从眼前飞过。
我听见西西在一旁哭着叫我“妈妈”,也听见姓杨的在用日语和人对话,有尖细的针刺到我身上,还有被喂进嘴里的药丸。其实,就这样昏迷着也挺好,至少脑海里,可以一直看见老公的影像。
西西被杨昊温声劝走了,我清楚地听见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手指摩挲着我的脸庞,即便是意识渐失,我也拼尽力气侧过脸,躲开他如毒蛇一般阴冷的手。
停顿了一会儿,我被他半抱着坐起身,有装着稀粥的瓷勺递到我嘴边,我本来还要侧过脸,他一句话打消了我的念头——
“刘志凌还在国内疯了一样找你,还有你儿子,听说肺炎住院了,你要是不想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大可以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我麻痹的神经终于被这让人崩溃的消息震醒了,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沙哑的声音直直追问他:“你说的是真的?!聪聪他生病了?!现在好了没?你说啊!”
然而,无论我揪着他的衣领怎样发疯般的追问,他始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把手里的汤勺继续递到我嘴边。
我看着他笃定般的表情,心里虽然恨得想要撕烂他那张脸,可还是不得不妥协,张嘴吃掉淡而无味的米粥。
我的身体在坚韧的意志力的支撑下,渐渐的好转,可是病好了,心却更沉重了。
在我又一次追问他有关我家的事后,他终于暴怒,捉住我的下巴逼我对上他铁青的脸:“不要在我的面前问起另一个男人!”
我重重地挥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远离他,嘴角扯出嘲讽般的笑:“杨昊,你给我看清楚了,我不是惠子,我是夏沫漓!我是刘志凌的妻子夏沫漓!你最好赶快把我放回去,这样看在西西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法律责任。”
“放了你?不可能!我筹划了这么久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绑来我身边,要怪就怪你长的太像惠子,她欠我的还没还完就走了,剩下的就由你来偿还。而且你正好也这么喜欢西西,为什么不留下来,她需要妈妈,你留在这儿依旧可以过有夫有子的生活”
我嗤笑:“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胡乱认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谁也无法取代我老公和儿子在我心里的地位!”我随手拎起放在桌角的惠子的相册扔过去,他心疼地接住,眼神里有哀痛流露。
“你看清楚,这上面的人才是你妹妹,除了长相,其他跟我一点都不一样,你要是对她真的有不一样的情感,就更不能找一个替身妄图取代她,还有西西,她现在这么小,这么天真,你说什么她都会信的,你不能骗她说我是她妈妈,这样她懂事后会受伤的!”
杨昊没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相册上那张鲜活的脸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才虚月兑般地瘫坐在地板上,心里愤愤地骂老公:“刘志凌,你再找不着我,我跟这个变态迟早会互相逼疯对方的。”
晚饭后,天气有些燥热,我趴在窗台上,对着外面漫无边际的薰衣草,思考着各种求救的方法。
想办法走出屋子,在花田上修剪出“SOS”的字样?怂恿西西帮我偷她舅舅的手机?或者,干脆挟持西西,逼杨昊送我回家?
一个个白痴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翻腾,各种方案的唯一结果就是——行不通。
不知道杨昊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聪聪真的得了肺炎,那……我不敢想象不满九个月大的小家伙,怎样抗击这种稍有不慎就能落下后遗症的可怕疾病。
这几天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一想到家里的状况,我就急躁得满屋子乱转,恨不得生双翅膀飞回他们身边。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没有回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厮打这个害我跟家人分离的罪魁祸首。
脚步声在据我大概两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杨昊的声音响起:“我想清楚了……”
我愣了愣,心里升起希冀的光。
他接着道:“我不会再逼你做西西的妈妈了……”
我转过头,眼神呆呆地看着他,这代表着我可以回家了吗?
“但是——”他顿了顿,“你可以做她的舅妈,这样既不欺骗她,又可以继续陪在她身边。”
我紧绷的心弦刹那间断开,不受控制的手掌冲着他带着邪笑的脸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