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 第二章  捡荒少年九

作者 : 吴尚真

因这她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每天都到监狱门口来,不用谁通知,她都自然的在监狱门口出现。我们从相识到遭劫难,没说过一句我爱你的话,更没有达到谈婚论嫁的程度。那首诗,那段监狱里的历程把我们捆绑到了一起,不是恋人成了恋人,不是夫妻成了夫妻。她看到我从监狱出来,顿时两眼放光,精神病好了,当着狱警的面扑在我怀里,疯狂地亲吻着我,我身上蹲监坐牢的晦气顿时被她的豪气荡涤无存。

我和你妈妈双双回到了我们的土屋子,土屋子上的窗户纸已经被风雨吹得无影无踪了,破旧的房门形同虚设,满屋是厚厚的尘土,我和你妈的新生活就在这个屋子里开始了。我们把尘土打扫干净,窗户上贴上了报纸,把我从监狱里带回来的行李铺在了炕上,你妈妈没有回避我企盼的目光,坚毅地对我说:“今天我就嫁给你了。”那一夜真是苦尽甘来,让我享受了我人生的最大快乐。

第二天早晨,你姥爷带人过来管我要人,我愤怒了,抡起铁锹说:“谁要把肖红梅带走我就劈死他,我堂堂正正的做了你闺女的男人,你休想把她从我手中抢走。”我护住了你妈妈肖红梅,你姥爷退怯了,当着同来的亲友宣布,从此他没有这个女儿,女儿也没有他这个父亲。你姥爷与我们一刀两断,这就是你爸爸的婚姻史,成长史。

关于你妈妈是怎么死的,我以前也对你说过多次了,这里我就不多说了,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妈妈和我在一起好几年她也没有怀孕,后来有了你,我们像爱护眼珠一样爱护你成长。过了一段时间,你妈妈又怀孕了,当时推行计划生育,生了男孩子就不准要第二胎。你妈妈说什么也不去做流产手术,说孩子既然来了就把他生下来,因为镇里医院去生产怕被管计划生育的人抓住,所以才没有去镇里卫生院生产,造成的这灾难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你妈妈的骨灰盒还在东屋摆放着,我死后你也把我化成灰,跟你妈妈一起葬了,让我们在阴曹地府也有个天长地久。

关于你的妹妹莎芝,她不是你的亲妹妹,这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没有和你讲,她的来历确切地说我也不清楚。你爸爸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咱家有一个经常锁着的箱子,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放着她妈妈包裹她时用的棉被和一封她妈妈写给女儿的长信。信封上写着女儿莎芝十八岁成年后阅之。我没有去拆开这个信,所以她的这个身世对我来说也是个谜。箱子里还放有她母亲写给我的几行字,说莎芝可以作为我的女儿,也可以作为我的儿媳妇,就是这么嘱咐我的。你现在虽然长大了,懂事了,但你还没有成年。我也没有资格包办你们的将来,她妈妈留下的这个难题只有你们俩去破解了。

我是带着遗憾走的,我没有完成你妈妈交给我的任务,这个任务就是让你上大学,我努力去做了,但是天意不可违,这就是命。我现在有点相信人的命天注定那句话了,人到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就是这个道理。跟我这些年,你没有享受过母爱,这是你人生的一个缺陷,从你妈妈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终生不娶,这是我一直坚守的信念。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你可以学习爸爸的勤奋,学习爸爸的认真,不可以学习爸爸的孤独,这么多年,爸爸独往独来,几乎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界中,满肖家窝堡村几乎都姓肖,论起来都可以是我们的亲属,可爸爸跟谁都不往来,好像经历了“*”,全村人都欠爸爸似的,这是不对的,人还得回归社会。还是有一些亲戚朋友好。人要不计前嫌,融合到这个社会环境里,我有病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一个孩子得不到全村家族人的热情帮助,孤立无援地侍候我,都是爸爸这种孤僻的性格造的孽。今后有机会,你要和村里的人搞好关系,这是爸爸的嘱托。

你妹妹虽然不是你的亲妹妹,但你一定要供她上大学,你的学业已经耽误了不少,有机会还是要读书的,现在家里的承包地没有了,来钱的路全部封死,你要撑起这个家来,要赚钱养活你妹妹,供她完成学业,爸爸相信你一定会一步步走向光明,倒霉的日子不会永远笼罩在咱们一家。

你现在还很小,有些话是不应该跟你讲的,但是此赴黄泉两茫然,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和你诉说这陈年往事了,只好写给你看。

我是带着许多牵挂走的。最大的牵挂是你们孤苦伶仃的兄妹两人,你的童年虽然很苦,但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也很幸福。你每学会说一句话,学会一道数学题,学会一个生字爸爸都很欣慰,都很幸福。看着你们一天天成长下去,爸爸是有幸福感的。爸爸对生活也充满着幸福的憧憬。憧憬着将来咱家也盖上几间漂漂亮亮的大瓦房,你们兄妹两人上高中,上大学暑假寒假回来和爸爸聚首田间,那种日子一定是非常美好的。

现在我走了。不但没有给你们留下一分钱的积蓄,反而要给你制造葬父过程中的许多麻烦。你的童年还可以说无忧无虑,你青少年时的快乐因为我突然有病就早早的结束了。从我有病那一天起,你就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家庭的重担压在你身上,我不再去想身后事了,至于怎么样安葬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我也不去想了,做到什么样子我的灵魂都会安歇。

爸爸肖永成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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