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空荡荡的院子突然一阵低喝。
院子中的人迅速转过身来,门口的人怔了怔,放下了手里的扫把:“宋……宋令箭?”
宋令箭轻而一笑,环视着院子道:“听说这院子前段日子遭了贼,可有损失什么没有?”
章单单放下扫把,在地上没有意义地乱扫着灰尘道:“全是些杂乱家什,没不见什么。”
“看来这贼贼心其大,前几日我院中猎弓不翼而飞,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贼人所致。”
“什么?!你的弓——”章单单突然瞪大了眼睛。
宋令箭似笑非笑:“怎么?章师傅对我那旧弓似乎挺有兴趣?”
章单单总觉得,什么话从宋令箭这个女人嘴巴里面说出来,都带点讽刺的味道,虽然他们交谈不多,接触得更少,但他实则并不抵触这个女人,有些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天生就让人没办法从心底里的反感。
“宋姑娘来,有什么活计想订的?”章单单院子里一直都没有收拾好,似乎是怕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又遭窃乱。
“想来问你一件东西。”宋令箭淡淡笑着。
“什么东西?”
“这个。”宋令箭手指点了点身后的桌子,闪开半个身,只见桌上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四四方方,像是木头又像铁,凹凸不平纹路的纹路,看起来非常陈旧。
“铃子该不会还没有启出来吧。”章单单是个粗人,难掩脸上笑出来的表情。
“哦,启出来了。”宋令箭轻描淡写。
“那你来问什么?”章单单走进院子,放好扫把,一拿盒子,马上道,“还在里头?”
宋令箭一笑:“自然还在里面。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盒子,但它能盖住这铃的散力。”
章单单盯了她几眼,抚着盒子不语,取下口里铁钉,顺着盒子上不成章法的纹路划了一个曲折的符号,盒子抖了抖,突然像莲花开放一样,盒面向两边展去,开成一朵方形的花,盒肚里一颗形状如梨的黯铜小铃,未显得有多精致,却很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厚重感。
“我的盒子叫八音盒,能封住世上任何声音,但是始终盖不住离铃之力。”章单单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奇怪的情绪,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疑惑。
“梨铃?”宋令箭跟着念了句。
“其形像梨,铃垂如蝶,却都不是好意兆。梨同离音,蝶乃不胜风霜之翼,离铃通常代表往生之人对世间的挂念,全称离世之铃。”
“离铃。”宋令箭又跟着念了一句。
“想不到,这样的怪念之物,居然在这里出现。”章单单端祥着离铃,任何能工巧匠,都会为这样的天工之物着迷。
“这铃是什么来历?”
“世上本没有正邪之物,只有正邪之铃。但是我还是觉得这离铃属邪物——这离铃,是不是燕捕头留给燕老板的?”
宋令箭点了点头。
“看来镇上传言,果然非虚。不过也总算是有个结果,总比没完没了的等好。”
“我只问你离铃的作用所在。”宋令箭不愿提及燕冲正之死。
“离铃本是死物,却是当今七个有情之物之一。而其中只有离铃属邪,是因为它要饮人鲜血,才能发挥功效。若有人愿意每日用鲜血喂养,两百零二天以后,离铃便有了生命,从此只为喂血之人而响。别看这铃当如此之小,他的铃声却能散去天下之力,只要武学之者一使内力,铃便摇响不止,发出的铃声能乱人心志,散人功力,即使是不懂武功的人,听到这铃声都会受其影响,心浮气燥,心神不定。而他的铃声,却唯独不会影响到喂血之人,间接的,就好像他只在保护喂血之人,只要有人在附近动力聚气,它便能感应而响。”
宋令箭拿起离铃摇了摇,暗哑哑的难听的敲击声。她分明听到过它清脆又尖锐的声音。
父思到,铜铃摇,燕族血,力挽逝。
“这么说,他一样也能保护同个血脉的人了?”
“是。但毕竟不是同一人,所以要启动他的排除功能,要再融入同脉中人的血。”
“融入?”
“既然在当今有了排名,自然有他的微妙之处。不信你看。”章单单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姻红的血马上就漫了出来,他轻挤了一下,血滴向下落去,滴落在离铃上,离铃表面并不光滑,却像是着蜡一样,章单单的血被凝成圆圆的血珠,无声地滑落在了地上。
“你瞧,他根本不稀罕我的血。”章单单吸了吸自己的手指,并不在意道,“而若这离铃是由燕捕头喂供,那么燕家人的血是可以渗进铃面,血顺着铃面纹走,就会显出燕捕头生前留在铃面的字,想必也是给后人的遗世哀告之类的——没有一个人可以长时间地用自己的血去喂养离铃,他若真能坚持每天放了那么多血以供吸食,两百零二天后应该也支撑不住了。铃虽邪,但也是至爱至怀之物啊。”
宋令箭奇怪地看着章单单。
章单单正色道:“若不是那强大的信念将他支撑,谁能每天用自己的命去喂养一件不再保护自己的东西,为了同脉安全,方愿牺特牲自己。若说其他人,章某必不相信,但是燕捕头……”
愿得手足相执手,再续半生缘。宋令箭淡淡的笑。
章单单叹了口气,整理着凌乱的院子:“宋姑娘这铃铛还是拿回去吧,所谓怀璧其罪,章某人长年简居,但求平稳。”
宋令箭捏起离铃握在手里,似乎都能感觉到它承载着厮人的血脉在跳动:“打扰了。”
燕冲正或许死时都不会知道,自己在这世界的两头留下的两个孩子,竟是以这种方式纠缠在了一起,虽同流着燕姓人的血,却没有血脉相连的亲情。
宋令箭走出产章单单的院子,才走没多久,就听到一个慌乱无比的脚步声在响,脚步声后,隐约还有肉掌飞奔的声音——
“救——救命——宋姑娘救命……”
迎面突然跑来一个年轻女子,粉衣蓝裙,满脸泪痕,显是郑家小姐郑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