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的时候,李婶已经起床了。看到香卉与李希尧一同打水回来,便拉着香卉与李希尧,一阵若有所思的寒暄。
“干娘,我下饺子去!”香卉有些慌乱地别开李婶望向自己的眼神。然后径自提了手中的一桶水,当先进了厨房。
身后,那李希尧望着她这般的模样。也到底分不清她是害羞或是什么,只是顿了顿心神,随着香卉的步伐进去了。
厨房中,因为锅子烧热的缘故,没费多大的力气,那倒进锅中的水便烧沸了。
香卉熟练地将饺子通通下锅。甫抬眼,便看到李希尧望着自己一脸认真的表情。她一怔,只是速速地撇开了眼目。那脸上,竟是一片将要滴出血来的红。似是被那腾出的热浪熏染,又或者其他。
蓄完水的李希尧微抿了嘴角。看着香卉,只一片欲言又止的表情。
香卉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然而方准备洗耳恭听。那面前的李希尧竟是有些懊恼地扭头出去了。留下一脸诧异的香卉望着他有些灰白的背影,只一片莫名其妙。
外间,那天色终是在一阵喧嚷的炮竹声中变得清朗。晦涩的天幕,一时只有蒙蒙的像是绕着一层大雾般的白。像是与那地上的白雪茫茫做着互相的对比与陪衬,一鼓作气,好坏不分。真是滑稽!
李希尧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地站在院中。
那吃饱了饭食的大黄狗朝李希尧急急地跑过来,只“汪”地一下,便见那黄狗已将前爪够到了李希尧的手臂。
脸前,猛地便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狗脸。伸着舌头,嘴中还冒着阵阵哈气。
李希尧怔了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好半晌,才将那狗从身上赶下。
“大黄,你倒是愈来愈淘气。还好像明白人的心思似的!”他对着那大黄狗说,可是却终究不经意地将眼神,落在那窗子上映出的人影上。
也许,他的心中从此便住进了一个人。
只是,我怕我们的爱情太浅显。像是秋风扫落叶。被风一吹,便会散去了。
他伸出手抚了抚大黄狗的头。然后站起身子,回了堂屋。
屋中,李婶正忙着准备一会儿要用到的炮竹。在饺子出锅之时,让香气与那阵阵的烟硝一起彼此纠缠与混合。仿若不是这般,这一年的生活便不会红红火火。
不过,如今这般看来。这好似又是了一种即将到来的暗示。
他走过去扯过李婶手中一大串火红的炮竹,只对她笑笑。
“娘,我一会儿点炮吧!”他说。而那眼前,却蓦地又闪过她有些回避似的眼。清澈而明亮。她是否也会如同自己这般的心情?
身旁,李婶见李希尧忙碌,便兀自坐下来歇了。
“香卉还在厨房?”她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李希尧回答,又像是煞有介事,“她在煮水饺,估计快好了。”他说了句,却没抬眼,只是纠缠于那面前的炮竹。将他们一整串挂在身旁那长长的竹竿上。像是坠了一竹竿精致的红色小铃铛。
“香卉倒是个好孩子。若是谁以后娶了她,那便是享福的命。”李婶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句,然而却让身旁的李希尧,不觉僵直了背脊。
他猛然抬起头瞅着面前的李婶,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却只见李婶默默地说着话,一张脸上,丝毫不带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
李婶又兀自夸了香卉几句,皆是恍然未觉的模样。李希尧在身旁听着,竟是像被人抓了小尾巴似的难受。如坐针毡。
“她倒是比玉珍强了太多。我若是有这样的儿媳,以后也必定能坐享清福了!”李婶随意地说了句,却直让李希尧的脸色红了又红。
正尴尬之时,突听得门外香卉的声音,隔着门缝幽幽地传来。
“干娘,饺子要出锅了。放炮吧!”她说了一句,然后便又急匆匆地回了厨房。
李希尧听香卉喊罢。便提了炮竹匆匆地出门了。
只听得门外一片热闹的噼里啪啦声响。再然后,便望到那系着围裙的香卉,已将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端了上来。
一顿饭吃得倒是其乐融融。
吃罢饭,香卉便进厨房刷碗去了。这时候李希尧在堂屋中看报纸。最近的时间,他倒是格外注重时局政事。
其实,之于高督军并入肃军之事。他心中是极乐意的。毕竟,高督军只是掌握一星点儿实权的地方军阀。而较之正规军出身的肃军,这佳宜城盘踞的高家军一伙,简直不堪一击。而并入肃军,这对于他亦或者整个团队来说,都不啻于一个更好的发展。
而他心中,终是想要在自己两年军校生涯的基础上寻求深造。在这个乱世,强权才是硬道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残酷。
正想着什么,那门外却突传出一阵敲门的声响。然后便听得玉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了。
“婶子,开门——”只一声,便见那香卉已从厨房跑出去开门了。
李婶从屋内出来,还未来得及打开堂屋的门,便已见得一身桃红斜襟棉袄的玉珍由香卉从外间引了进来。
因为是甫开门的关系,带起的一层薄萧的凉意,便顺着那屋中本就不甚暖和的氛围,肆意延伸蒸腾。绕在头顶,只让那头发,都好似结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真冷!
香卉想着,便随手又推了推那本就管严的门扉。透过那早已斑驳得掉了漆皮的破败木门罅隙望出去。可见那垂在房檐下的冰棱,像是倒悬的被冻结的瀑布般,结成女乃白色锐利的凛冽。根根直刺人心。
她又推了几下木门。见那寒风还是入骨的模样,便回过头来,放任着未管了。然而,那寒风,竟如同阴魂不散般的,缠着她绕着她,在她的后背开出了冰冷刺骨的花。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再抬眼,便望到玉珍正端着一盘新蒸的发糕送到李希尧与李婶面前。
“这是我娘在家新蒸的玉米面发糕。里面加了白糖,希尧哥,你尝尝,可甜了!”她说了一句,便亲自拈起一块儿递到李希尧面前。李希尧面上透着些许尴尬,然而还是亲自接过了。
身旁的李婶,也由玉珍引导着,揩了一块儿放在口中细细地嚼。一片甜腻清香。她满意地点头,便唤了香卉一同来吃。
而那玉珍,见到香卉兴致勃勃的模样时,竟又故意地昂了昂头,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
方吃了一会儿,李婶突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进到里屋,拿了三个用红纸包好的压岁钱,分给面前的三个小辈。三个人都欢欢喜喜地接过了,皆跪在地上与李婶磕了响头。
“恭喜发财,平安长寿……”无非是些祝福的话语。
玉珍在李家坐了一会儿,便拿着碗说要回去了。李婶忙唤香卉与李希尧去送,并嘱咐提些自家烹饪的糕点去看望秀芹与王栓子。这是礼尚往来,也是大年初一,走街串巷的开头。
香卉虽不情愿踏入王家,但毕竟碍于这节气的设置。便提了些礼物,随着李希尧一同去了。
一时间忙忙碌碌,欢欢喜喜。压岁钱,邻居,亲友……纷沓而来。这个喜庆而祥和的新年,便在不知不觉中,匆匆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