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了。我睡了好一会儿,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来的,还在我的头下放了一个枕头,是你的吗?我的心又开始小鹿乱撞了。那你在哪呢?我起身张望着。
看着你抱着一堆衣服从卫生间走出来,我霎时脸红了,刚才一急都忘了把自己的脏衣服收拾起来,而它们现在正在你手中。快步冲到你面前,想抢过衣服,示意自己洗。你含着笑,指了指外头的洗衣房,然后走了过去,原来客厅侧边有一个拉门,跟外面的洗衣房相连,你拉开门,把衣服一股脑地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回过头冲着我笑笑。像个小孩炫耀自己很棒似的。
我也笑了,突然脸一红,赶紧坐回沙发,打开电视,你把衣服交给洗衣机之后,走过来坐在我坐的沙发边上的小沙发上。电视一直在滚动播放暴雨的消息,你眉头皱了一下,这时电话也响了,你接起了讲了十几分钟,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最后摇摇头,挂上了电话。看来因为我听不懂,所以一点也没顾忌吧。你回过神来,发现我望着你,安慰式的微笑了一下,似乎应该担心的是我,因为我现在像只迷路的小猫在你家里呆着。你用几个英语单词大概解释了一下,因为暴雨明天有一个活动取消了。于是,我故意倒在了沙发上,再拍拍枕头,做出安然入睡的样子。告诉你,这样可以休息一整天,多好啊。你明白了,又突然笑了,而且很开心的样子,跟之前勉强的微笑完全不同。你走近我,我吓了一跳,脸又红了,你伸手到我头上,然后从头上放下一缕因为我刚才在沙发上装睡时上翘的头发,然后在自己的头上用手指伸了一个角。啊,原来我长角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意识到我应该是困了。带我到了房间,我跟进去,才发现这是你的房间,蓝色的窗帘,蓝白格相间的床单,带着点淡淡的忧伤,连床头那一盏黑色的台灯都有点孤独的意味。你拉开古木色的衣柜,从柜子里拿出新被子,换下床上那一套。我指指隔壁,示意应该还有一间客房,你拍了拍床,摊了一下手。我才发觉能睡觉的只有一个房间。隔壁的房间居然是没有床的。也是,就你一个人,要那么多床干嘛呢?你示意我睡里面。你会到外面去睡。我紧张的摆摆手,抱起被子想往外走,你拉住了我,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但我大概能猜出意思了,是要我在里面睡,对吗?我回过头,看着你,最终还是拗不过你执着的眼神,把被子放回床上,你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出房间,而且还体贴地帮我带上门。
上了床,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我居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外面还是灰蒙蒙的,雨敲打着窗户,外面的街道都被水淹没了,只能看见周边的房子泡在水里,还有几棵大树东倒西歪。不知道几点了,看了下床头的钟,发现应该是天亮了,于是来到客厅,发找不到你你的踪影。我有些慌,正失落时,你从外来湿嗒嗒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见到我就顺手递给了我,去房间换衣服,我打开袋子,里面有吃的,还有牙刷毛巾,好细心的你,我心里一阵的暖意。拿着毛巾牙刷,我赶紧去卫生间洗漱。等我出来时,你已经把吃的摆好了,并指了指桌子边上,原来是手机充电器,我拿出手机,你帮我充上电。正坐下来要吃饭,你突然惊讶的看着我,盯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又盯着我的脸嘟哝了一句。“是说我没化妆吗?”我说着用手抓着空气作刷脸状。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了,你肯定觉得这样很丑吧,没办法,不是因为卫生间里只有男性化妆品,而是我本来就不化妆的。”我看着你说了一堆话,又是撅嘴又是耸肩的。停下来看着你呆呆的样子,才恍然明白你根本听不懂的呀。你微微笑,我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中午,就着你从超市里抓来的菜,我随便做了一点。做饭的时候,你在客厅弹着吉他,时而沉思,时而记录,在写歌吗?我边炒菜边看着你,一个不留神,拿铲子的手碰到了锅边,痛,我不敢叫出声,把手伸到了水龙头下冲了下水,就把菜装盘端上桌。叫你吃饭,你看着我炒的菜,有些惊讶,然后怀疑地尝了尝,才点点头表示还不错。呵,这个是中国的家常菜,现在在韩国的饭桌上,但愿你别不习惯就好。正在出神的想着,目光移到你身上,发现你看到我的手,我立刻把手藏到身后,可是来不及了,你已经看到我烫红的手背。“没关系的。”我急忙说,又意识到你听不懂,还想再表示什么的时候,你已经起身到房间拿了药膏递给我。我有点茫然,在家里都是抹点牙膏或擦点清凉油之类的啊,这个也可以抹吗?“你应该不会以为我的手是过敏之类的吧?这可是烫伤哦。”我指指画画的,又看不懂韩文,根本不敢涂。你急了,抓过我的手,打开药膏轻轻的帮我涂起来,想起看过的韩剧,现在轮到我身上,有些不敢置信地呆着。看着你乌黑的头发低低地垂在额前,粗粗的眉毛离我那么近,有点忘情地想靠近你,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得我立刻抽出了手,示意已经抹好了。你有点愣住地看着我,有些无措,但立刻把药膏盖好,进屋收起来。出来时顺便拿来充好电的手机,并帮我开了机。一开机,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是导游的电话。“小姑娘,你到哪里去了,我差点要报警了,雨非常大,我好不容易几经周折来到饭店,居然发现只有你不在饭店……”。我才意识到惨了,连不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周导,我昨天刚好到朋友家了,也是因为雨太大,我回不去,而且手机没电,你的电话只存在手机里,我朋友家没有我手机的充电器,才没办法告诉你。真对不起,一会儿我一定想办法回去,你看能不能来接我下?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路怎么走。”我实在没勇气说出我住在你家,不然估计导游真的会报警了。电话那头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你就在朋友那儿呆着吧,现在交通很不方便,而且出来很不安全,看样子这次的旅行肯定没办法进行了,我会和你们当地的旅行社联系,到时会退回你们部分款项的,三天后再联系,如果可以回去就送你们回去”一听就是推托的样子,这么大的雨谁愿意出门来接我呢。
“这不好吧,不然你告诉我朋友,我们酒店怎么走,让他送我回去。”我把电话递给了你,示意你接一下。你和导游说了一会儿,看你的表情结果应该是一样的,我得在你这住上三天。你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挂下电话的你无奈地望着我,想说点什么,但又明白我肯定听不懂。就这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总不能这样呆着吧?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好像想到了什么,各拿起了身边的一样东西,我用中文说:“这是手机”,你用韩文说“这是摇控器。”然后换我用韩文跟着你说“这是摇控器”,又用中文重复了一遍“手机”,你也跟着说了中文的“手机”。两个人同时哈哈笑起来。没来由的默契让两个无法沟通的人又拉近了一点距离。就这样,两个人互相当起了老师,一天很快过去了。
半夜,我起床上卫生间,看着你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的样子。印象中新闻里说你常常失眠的,可看起来好像不会啊。想走近,但害怕吵醒你。又转身进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夜很快过去了,还在睡梦中的我听到激动的说话声,好像有人要进房间,我吓得赶紧跳下床。却不敢开门出去,只好站在门后听你跟一个人争执了半天。渐渐地那个人妥协了,脚步声越去越远,之后就听见有人重重地关上了客厅的门走了。我刚要走出房门,又听到你的电话响了,我听到你也很生气的说“只是三天,三天就走了……”后面的话我听不懂,但前面几个简单的字还是听明白了。是在说我。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了吗?
难过地呆立在门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走出房门。看着你坐在沙发上,听到我出来的声音抬头对我笑了,好难过的笑,眉头都还纠结成一团。我若无其事地洗漱,准备早饭,没什么东西,将就的冲了牛女乃,用你昨天教我的方法烤了面包,然后用中文叫你吃饭,你听懂了,到桌边坐了下来,边吃边问我:“中午要买什么,你一会出去买。”我明白昨天你也没想到我会住三天,所以你只买了一点菜。我故意说了一些奇怪的菜名,你瞪大了眼睛,然后回答“听不懂”,这是昨天学得最好的一句话,因为我也常常告诉你我听不懂。我哈哈地笑了,你意识到我在逗你,也笑了。
我收拾桌子的时候,你出门去了。其实很舍不得你走,但必须让你出门。因为我得离开。多希望继续呆着,多希望告诉你在家煮拉面吧,别去淋雨了,即使有带伞,这么大的雨也总是会被打湿的。但是我不能让你有丝毫的不便。
看着你出门的时候很自然的带上门,没有告别。我望着关上的门,眼泪快掉下来了。却不敢迟疑,找了张纸,写下“bye”,把房间稍微收拾一下,就准备离开了。雨很大,实在没法走,我打开门边上的柜子,里面还挂着一把伞,拿了伞就出门了,生怕你在这个时候回来,会摧毁我想离开的决心。顺手关上柜子的门,没注意到我给你的那把伞被你好好的收在柜子的下层。
一个人在雨中凭感觉走着,水没过了膝盖,路很难走,过了好久才找到一些有标志的建筑。开始给导游打电话,告诉导游我在的地方,导游一直劝说我在朋友家继续呆着。但我执意让导游过来。最终导游还是来接我了,一脸的不悦,见面就对我说:“你朋友真不够义气,明明说好三天后送你过来的,结果现在就把你给赶出来了”,其实刚才在电话里就跟导游讲过了,朋友的女朋友不高兴,我住着很不方便所以才出来的。可是导游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回到饭店又睡了一天,雨终于开始小了,但因为暴雨引发的水灾,到处一片凌乱,想继续这次的行程是不可能了,第五天,导游带着我们去了商店逛了一圈,就把我们送上了飞机。
在飞机上,看着下面厚厚的云层,想着,你会找我吗?会不会因为我的不告而别而生气呢?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因为怕影响你才走的。这片土地是不是不会再踏上了呢?飞鸟与鱼总是这样的距离,偶尔靠近,最终还是要远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