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逢七,黄土岭大集。
眼子只卖了两本《十二运呈》,两块钱。单程的班车还三块呢。想象中应该排着长队才对,看来天人合一的境界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练的。眼子感觉了一下墨镜片四周的阳光,约模有十点钟了,想个什么法儿力挽狂澜呢?
还真来了。
“吉时已到,面前必过福寿之人。”旁边一圈蹲着翻书的听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约而同地扭头朝身后望,见走来一位黝黑、圆脸的农妇。
“想是大耳垂轮,我佛之像。”众人一看那妇人的耳朵,果是又大又圆的耳垂,不禁都盯住眼子的墨镜。嘿,果真是个有道行的!
“眼盲,心不盲。福深有寿。”
“你说我呀,”那妇人也停下脚步,声如洪钟:“我知道我的耳朵垂个儿大,可我的福在哪儿呢?从小死了妈,我爸给我找了仨后妈,一天好没得着,出了门子吧,婆婆刁蛮得天底下地上头难找,自己肚子也争气,一起生俩丫头,累死累活拉扯着吧,不想小的八个月上夭折了,又要个第二胎,结果还是个不带把儿的。可盼着孩子大点了,三十出头又得了糖尿病了。我那大丫头读了两年高三,今年又落榜了。”
眼子心里喊娘,单田芳讲话,风紧,扯乎!
趁乱,“滋溜”,他像条泥鳅,钻了。
“不过要说喜事呢,也有一件,我那小丫头中考得了全县第三名,可算月兑离农业了。这不,要去黄石上学去啦,我得赶着扯块布料,给她做身新衣裳。”
可惜这话,眼子没听见。
说话的正是黄土岭村孙玉树媳妇。她以一个农民的智慧将自己的一生浓缩成两句话:第一,耳朵垂大不一定有福;第二,不能相信一见钟情。要说第一句还有点造化弄人的意思,那么第二句就是纯粹的经验之谈了。
想当年,自己为了改变命运,嫁个如意郎君,past了一火车的小伙子,偏偏见了孙玉树时,见他两道弯眉,口齿灵利,一身绿军装,精神头倍儿足,又是高中文化,后来写信也是藤缠树、树缠藤的,还写一手龙飞凤舞的连笔字,连得好些字她都不认得。尽管未来的婆婆嫌她生得寒碜,自己竟抱着“非他不嫁”的决心,死乞百赖地跟了来。
谁料幸福于别人是一盏灯,于自己更像是闪电,婚前雷鸣电闪的挺热闹,可一会儿就完事了,婚后的日子光剩下雨了。比方说穿衣服吧,她喜欢四平八板的,可孙玉树的衣领子总是一个掖在里头,一个耷拉在外边;比方说聊天吧,她认为应该一本正经的,显得人庄重,可孙玉树聊天,说一句,“嘿嘿嘿”,再说一句,又“嘿嘿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再比方说过日子,她总想做点生意,凭着自己一手好缝纫活儿,开个成衣铺或者寿衣店啥的,那年冬天时兴尼子大衣,她进了几匹布,加工好,让孙玉树去大集上卖,结果孙玉树唯恐卖不出去,人还没问价就主动把价钱降下来,白忙活一个冬天,一分钱没挣着。
介此,她严肃地告诫两个女儿:谁也别整一见钟情的事,那是老天爷闲着没事,耍老百姓玩呢。
作者题外话:我想写的是当代青年的生存状态,尤其是广大的“穷二代”们,不关心他们何谈民生?也许我的文章处处充满铜臭,但金钱真的正在玩弄我们的灵魂!广大读者朋友,谢谢您的支持,谢谢收藏!谢谢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