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灰尘满身的长途客车停靠在一个破旧的小站上,白玫一个人背着包下了车。
薄暮冥冥,小站寂寥。站牌歪歪,字迹模糊。周围景色,似曾相识。揉揉眼睛,低头看路,发现自己的脚竟是那么的小。再一打量全身,发觉自己小细胳膊小细腿,又矮又瘦又小。
白玫害怕了:我那么小,怎么一个人到乡下来了?她心慌慌地朝前走去,才走了几步,天就暗下来了。于是,她奔跑,拼命地奔跑。白玫记得下了车要走好半天路才能到女乃女乃家,还都是曲里拐弯的田间小路。不行,荒村野地的,我必须抢在天黑尽之前赶到女乃女乃家,不然迷了路不吓死才怪。白玫越跑越快,风声呼呼。
跑着跑着,气喘不上来了。她停下来,在随身背着的包包里掏药,掏出一瓶不是胺茶硷,再掏,另一瓶也不是胺茶硷,掏来掏去,都不是。唉呀,我怎么会忘了拿胺茶硷呢?喷雾呢?也忘了?我会不会死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啊。她一急,哭出来了。
“白玫,白玫,醒醒,醒醒。”是妈妈的声音,白玫睁开眼睛,原来是恶梦一场。想想梦境中凄凉无助的境地,醒来的白玫仍旧泪流不止。
白玫的哮喘病又发了。
爸爸对妈妈说:“白玫身体太差,不能让她离我们太远。所以,还是投亲插队比较好,别的不说,毕竟近得多。”
妈妈重重地叹息一声:“唉!可是,你们不是说,乡下也不一定去得成的吗?”
爸爸沉思良久,说:“我有办法。反正白玫需要休息几天,我来准备准备。”
妈妈说:“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爸爸说:“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一定要把白玫投亲插队这件事办成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爸爸显得很忙。
一星期后,一大早,爸爸就带着白玫上路了。
隔夜,白玫坚持要妈妈帮她缝一床被子。妈妈说:“女乃女乃没有被子吗?再说,你怎么知道这趟一定能办成呢?还有,就算盖得成那几个章的话,你不是还要回来迁户口迁粮油关系的吗?急什么呀!”
白玫说:“我就想背上被子下乡。”
就这样,白玫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情况下,就背上一床被子上路了。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面是一些小物件、两个脸盆,盆里是毛巾、牙杯,牙杯里是牙刷,牙膏。
先是乘长途汽车。汽车刚开动,就有人领头唱起了“天大地大,……。”三三两两的人跟着唱,白玫也跟着唱。唱了几句,她闭了嘴,两眼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移动的景色。
旁边的爸爸说:“白玫,白玫,记得你第一次坐这趟长途汽车时,说过什么话吗?”
白玫收回视线,说:“第一次,我只有五岁多点,已经十多年了,我说过什么啊?不记得了。”
“你说,爸爸,要是这部汽车一直开,一直开,一直开到晚上就好了。”
“我这么说的?不过,我相信我会这样说的,我小时候的确很喜欢乘汽车,城里的汽车乘一会儿就得下车,哪象这车,一乘就是两小时,过瘾。”
“现在呢?”
“现在我很矛盾,想让这车一直开下去,一直开下去;又想快点到站,快点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办好事,放下心。”白玫的声音和神态都有点可怜巴巴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多想,眼睛闭上,睡一觉。”爸爸安慰白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