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爸爸和老铁匠用家乡话拉起了家常。白玫在看雨。小铁匠靠门站着。
听白玫老是在清嗓子,小铁匠说:“你要不要喝水?”
白玫侧过脸来,说:“你问我?”
“对,我问你要不要喝口水,会好一点。”
“谢谢,不用,我们带着水。”
“看起来你和我妹妹差不多大,初中毕业了?”
白玫说:“是的。算是吧。”
“算是?噢,我明白了。”小铁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说:“你的情绪好象有点不对头哦。”
“怎么不对头了?我们最后那一年根本就没有上过课,一会儿学工、一会儿学农、一会儿学军,然后就算我们毕业了。我说错了吗?”白玫自己也搞不懂,怎么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讲这么多话。
“没错,没错,我也是这样,折腾了一番,算是高中毕业了。”小铁匠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我又没有问你。”白玫没有好气地说。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一向不是一个尖锐的人啊,今天倒是怎么了?
小铁匠听白玫拿话冲他,有点意外,他不吱声了。
觉察了小铁匠的尴尬,白玫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是个心软的人。于是,她就找话说:“喂,高中生,刚才,你师傅叫你凌志,是壮志凌云的凌和志吗?”
凌志见白玫和他说话了,想故意板起脸来不理她,逗她生气。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不忍心让这个梳着两条长长的小辫子的可爱的小姑娘不高兴。他说:“正是这两个字。”
白玫说:“名字不错。”
“谈不上,太直白了。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玫。黑白的白,玫瑰的玫。”
“这名字好。好听,还有意思。”
白玫笑了,说:“我们这是在互相恭维吗?”
凌志说:“我是说真的。白玫,这个名字大俗大雅。”
白玫的情绪突然好转,她说:“说响点,让我爸听到。名字是我爸起的,你夸他,他高兴。”
“哎,你看见吗?你爸好象和我师傅挺有话说的。对了,你......怎么好象来插队似的,背着被子,还拿着脸盆。”凌志忍不住问道。
“你猜得不错,我是来插队的。”
“一个人?还让你爸爸送来,你的同学呢?”
“我是来投亲插队,当然不和同学一起。”
凌志一听,转头对老铁匠说:“师傅,这小姑娘来投亲插队,你也许认识她家老人呢。”
正和白玫爸说话的老铁匠听了,转过头看了白玫一眼,说:“来投亲的呀,对啰,这方圆十里的人家,我全都熟悉。”问白玫爸:“是哪个村的?”
白玫爸说:“白家村。”
“白家村,是不是玉兔白家?”老铁匠接着问。
“正是。”白玫爸说话时,一副‘玉兔白家你当然知道’的神情。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大学生。”老铁匠很兴奋的样子。
“老师傅讲得不错。记性真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年头,这一方世界哪有几个读书人啊,不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么!我知道,你阿爹是秀才,你爷爷是举人,你是大学生,书香门第,书香门第呐。”老铁匠说话时头一点一点的,对读书人的欣赏溢于言表。
白玫爸说:“不好意思,剥削阶级,剥削阶级。”
老铁匠没理白玫爸的话茬儿,连声说:“白家祖坟风水好,风水好,代代都出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