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半年,这是丁添感到最幸福的半年,也是他最充满活力的半年。
他有时甚至觉得,只要和文芳在一起,他的一生就算此时结束也值了。
他沉浸在幸福之中,他觉得生命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丁添开着一家企业提供的车,哼着《爱不爱我》这首歌,逍遥自在地在上班的路上。
到镇政府门口了,他停了下来,是他不得不停下来,他眉头一皱,骂道:“女乃女乃的,又有上访的了”。
有一百多个上访的群众堵住了大门,大多是老人、妇女,不许人进出,他们手中举着横幅,上面写着“惩治*,还我公道”,镇上的工作人员被他们围在中间,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无奈地站在那里。
“还我工资,还我集资款”……
“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惩治*,还我公道”……
“抓贪污犯,放我孩子”……
群众义愤填膺,声嘶力竭地喊着,有的妇女坐在地上哭泣。
丁添知道,原先镇属企业工人的家属又来上访了。
对于上访,丁添很熟悉,他不止一次接待了上访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这次上访的群众,很多他都认识。
丁添很讨厌接访,很多问题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还有自己级别不够,也不敢随便表态,每次都是应付,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是能表态的主要领导总是躲在背后,正应了那句话,“官越大越不敢面对群众”。
他隐隐感觉张海在企业谋取了私利,群众口中的贪污犯指的就是张海,他也明白了张海为什么安排他分管企业,就是让他抵挡着。
丁添知道信访是*后*时的产物,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的确纠正了许多冤假错案,发挥了积极的历史作用。可如今是法制社会,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信访早应退出历史舞台,信访的存在,并不能代表法制的不健全,但能代表法律执行的不到位,司法工作的不到位,在丁添看来,信访的存在就是法制的无奈和悲哀。
现在,很多领导都害怕上访,见到上访的群众就退避三舍,恐怕被群众黏住,其实,主要是因为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镇属企业职工上访也是这个问题,企业拖欠工资、集资款近六百万元,这么多钱怎么还。
镇财政收入不过一年几百万,勉强发放机关干部和教师的工资,是拿不出钱的。
企业改制后,成了私人企业,效益也不好。
再有,现在国家实行的是分灶财政,上级政府也不会承担。
丁添知道,这件事很难解决,另外,镇属企业还欠其他企业很多外债,吃了不少官司,法院也来强制执行过,可没钱,法院也毫无办法。
没有钱还,镇政府每年逢年过节就会派人去慰问,发点慰问品,倒也应付了几年。可时间越长,群众越气愤,越觉得没有指望了,便不断上访,到镇政府上访已有十几次,也去过市里,到过省里,省领导也做过批示,一定要妥善处理。群众以为有了尚方宝剑,兴奋不已,可钱还是拿不到手,上访的势头更猛了。
每到中央“两会”期间,省市重要会议期间,黄庄镇领导就焦头烂额,恐怕群众越级闹事,弄不好就会被免职、撤职。没有办法,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镇政府就派人去做工作,还不放心,采取了一定的强制措施,将上访的领头人控制在镇里,由镇政府工作人员日夜守候,好吃的好喝的侍候着,配备了日常用品、电视、电话,让他们每天向家里报平安。对于这样的工作,镇里很多人都反感,来上班却成侍候人的了。
当然,丁添也感觉这的确很好笑。
渐渐地,群众有些靠不起了,就选代表去省里、去北京上访。
当然,他们一般见不到领导,一去上访,上级职能部门就很快通知到县里、镇上,镇里马上组织人去接访,将他们拉回来。
每次,都给他们报销车票、吃住等一切开销,一次接访,镇上花费少则数千元,多则万元。
群众一有空就去,镇里防不胜防,上访、接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年复一年继续着,如同游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