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燃纸 25

作者 : 潘小纯

我偷眼看放在手术室桌子上的医疗备忘录,等医生痛感稍退,再来回答问题。

我说,

医生先生,接线员先生,直接点讲,可以转换个形式,在动手术以前,先要注射一段时期的黑药,这一段时期起码不能少于六个星期,这点同以前的概念不一样,尤其要注意的是,以往各次同注射黑药配套使用的口服药,这次必须停下来,医生前日还不太信服这个,后来征得他同意,经院方领导批准……护士从传话筒里喊出话来,我抬头看门上警示灯,见它一闪一闪正亮着,我想我这一刀下去,将来他可能会彻底恢复健康,像从没患过此类病一样,但也有可能同我一样,有时有病,有时没病,我等氧气瓶、接血的血袋子、麻醉剂、手术盘里的手术器械等都在手术室各个角落里摆放停当,才戴上手套,穿上手术衣,并请护士替我把背后手术衣各条带子系好,跟着前面的人,一拥而进,来到手术室,所有的牛皮筋都朝接线员蹦过去,在离她几公分远的地方停住,牛皮筋将会在那儿呆上一段时间,接线员爱惜地替我套上裤衩,端来一碗牛女乃煮鸡蛋,“你行不行?中午还要去银行上班。”接线员穿着一身阿姨套装,梳着一个阿姨发式,我向她指出:“我今天忽然发现自己是在跟一位长辈睡觉,我认为平日医生对我们的关系表示恼怒是正确的,从今往后,你应该多跟医生好,他年岁比我大,本领比我强。”接线员在我对她说话的时候,坐在梳妆镜前抹口红,一会儿回转脸来,第一针黑药已经被她谢绝,她是专门在这儿等第二针、第三针黑药的,医生离奄奄一息还差得远着呢,我看现在主要是要在他背部上些药,去掉腐臭的坏肉,稳定局面,抗菌素不能乱用,打针以注射黑药为主,她们两人把各自得到的礼品,从头数了一遍,最后发觉其价值还不如一盒化妆品来得大,接线员同护士收好礼品,回到医生病房,把空皮包扔在病房沙发上,我让护士在医生背部患处周围铺上棕色橡皮垫子,中间暴露出手术部位,手术刀将从那儿切下,直至垫子周边,这一大圈内的腐肉先要被削去,送出一部份腐肉,去化验室进行系统分析,在切开的纵深处,不知骨头是否已发生病变,医生十分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却认为我给他做的手术正节节败退,变得毫无希望,第一瓶颜色偏深的黑药输液用完时,我还不能拿定主意,于是我按事先约好的程序,取下口罩,对着手术室门外喊一声护士的名字,接着重新戴上口罩,看着门上方的警示灯,等了一会儿,我知道时间到了,可以了,快到集中力量统一处理疑难杂症的时候了,我怎肯甘心居于人下,不做出一点拚搏的样子来,我狠狠朝自己腿上拍了一下,回头将白大褂月兑下,撂在那只供病人接受检查的床上,衣服在床上被摆放成了一个白色的倒趴姿势,我拉住医生,一手托起医生腰以下部位,我说,你们来呀,站在那儿干吗,看戏凑热闹?护士长闻声,第一个走过来,她带来一套沉重的手术器具,在她身后立即跟来了整整一圈其他护士,她们每人拖着几根用于吊水的细长管子,护士长边在前面引导,边轻声呼着口令,指挥众人在相应的位置上放下手中各物,医生乘我们放置各种手术器械的当口,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他看到眼前一派繁忙景象,差点忘记了我们是在为他做一项大手术而做着准备,医生兴奋地在手术台上手舞足蹈,我说,你们快点,怎么啦,这些新式设备,你们就对付不了了吗?我轻声嘱咐医生,劝他在手术台上安静一些,不要乱动,医生听了一会儿,似乎懂了,想往下躺,却不知道手术台的台面在自己身后什么地方,护士长跑过去,将台面所处方位告诉了医生,医生躺下后,不言不语,我见他已经安静下来了,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护士这边,器具一样样被搬上来,我说(其实我是在向大家严正指出),在动手以前要仔细看看器械使用说明书、零件组装说明书,我说,大家来呀,围成一圈,这就是这套手术器械的特点,后来才知道,我们都弄错了,一圈是一圈,(如果不凑巧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会是这样,在各种手术进行当中,在它们(手术工具)还没进入正常工作状态时会是这样,你将不得不重新起用一些懂技术的医疗骨干,我说,来呀,你们不用再去找其它东西了。最后究竟谁先使护士手里的手术工具落在地上,谁在形成合围之势的过程中定下了基调,我到今天也没真正搞清楚,不信你可以在医生病房中等候医生醒来,问问他当时的情况,谁定下了调子,谁又定不了任何调子,全部的医疗实情,我想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医生这几天体温居高不下,不过腰部情况倒很好,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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