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悬中天,骄阳似火,河边早已不见游人的踪影,唯有痴蝉在枝间聒噪。
一对白鸽儿翩然落于郑焱的面前,其中一只侧眼看了看他,咕咕叫了两声,转身跛着脚觅食去了。
“瘸子?”郑焱轻呼一声,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现:我何不装作瘸子,既可保全父母赐予的容颜与躯体,又不致使女人对自己垂青与生怜。嗯,就这么办!想到这里,郑焱起身环视,见左右无人,便在河边练习跛脚走路。几分钟过去,衬衣就被汗水浸湿,而月复中更是饥肠辘辘。抬腕看看表,已是十二点半,该吃点东西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呢。
郑焱跛着脚走在人行道上,眼睛不时飘向街道两旁的店面,望见一家小面馆儿,便走了进去……
走出面馆儿,郑焱又进了一家发屋,也许是因为午休时间吧,店内没有一位客人,三个小姑娘身着粉色工作服,正坐在茶几边玩儿扑克牌。看到郑焱跛着脚进来,三人谁也没动,仍旧玩儿着。
郑焱皱了皱眉问:“小姐,我想理发,能麻烦一下吗?”
一个束马尾辫儿的姑娘斜了他一眼:“这里没有小姐,你别处找吧。”
“哦,对不起。”郑焱连忙道歉,“同志,能给理理发吗?”
“真俗!”另一位长发披肩的小姑娘撇起了嘴。
郑焱望着三人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走。
“回来!”马尾辫儿将牌甩到茶几上,看着郑焱问道,“为什么叹气?”
郑焱瞟了她一眼:“刚才在一饭馆儿进餐,一位服务生见我这跛脚乱发的样子忍俊不禁,我没有怪她,因为她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可到了你们发屋,我尽管未被讥笑,却受到冷遇,则让人感到意外。”
“为什么?”一直背对着郑焱的烫发姑娘站起身走了过来。
“因为……因为三个如此靓丽的姑娘这般待客,实在是难以想象,除非是美女们在和我开玩笑。”
“哦,先生,您别介意,我们确实是在逗您,您请坐。”烫发姑娘说着将郑焱拉到了水龙头前。郑焱心中一阵窃笑,随即坐了下来……
四十分钟过去了,经过剪、推、刮、吹之后,郑焱望向了镜中的自己,感觉除了瘦削之外,依然是英气勃勃光彩照人。而当目光投向镜中的三位姑娘时,不由皱了皱眉,原来三人望着镜中的他,都是一脸的惊异。
“天哪,你好帅啊!”马尾辫儿将郑焱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郑焱微微一笑:“小姐过奖了。”说完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递向烫发女。烫发女看看郑焱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你不会是嫌少吧?”郑焱又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苦笑道:“不怕你笑话,这可是我的全部积蓄。”
“全部积蓄?什么意思?”
郑焱的脸变得黯然了,将钱装回兜里,取下手表望了一会儿,像是狠了狠心,递向烫发女,幽幽说道:“小姐,这块表虽然算不上名贵,可也值数千元钱,先放在你这里,改天我挣了钱再过来赎回。”说完将表塞到女子手里,转身走出了发屋。
望着郑焱跛脚而去的背影,三个姑娘惊异有加,而笑容却已荡然无存。
走在街上,郑焱的心情异常沉重,两个多月来,他努力逼使自己忘掉晓兰,而刚才将表押出去时,却使他不得不再度忆起,因为那块表是晓兰送给他的,也是他身上仅存的一件可以作为纪念的物品。兰兰,你好吗?有没有怨我?亲爱的姑娘,休怪我绝情,苦命的焱子不会给你带来幸福与快乐,忘了我,去寻找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吧!
漫步在这陌生的街头,回想着以往的欢乐与苦楚,郑焱的脚实在迈不动了,去往哪里呢?如今真可谓举目无亲,更无居身之处了。然而要守孝三年,就得挣钱养活自己,还要确保身体的健康与完美,以备将来与父母、妹妹和姐姐相见时,免使他们伤心与自责。
说起找工作,凭自己的实力应该不难,但是找什么样的工作呢?公司白领?他们会要一个瘸子吗?建筑工人?以自己的身体能抗得住如火骄阳、凛雪寒冰和重体力劳动吗?转念又想,区区三年,行将就木,谈什么体面与高薪,能糊口即可,或许在酒店后厨洗碗刷盘就能裹月复。想到这些,郑焱的心里释然了,脚步也轻松了许多,而目光则投向了街道两旁的商铺货店,寻找着招工信息。
火一般的阳光烘烤着大地,道边的梧桐叶子被晒得耷拉着,仿佛将要枯落似的。枝间的小鸟张着尖嘴只顾换气,面对身边的噪蝉,竟也视而不见懒得啄食。
郑焱来到了一间精品时装店门前,从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可以看到:本店招收女店员一名,要求相貌端正,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待遇面议。也许是想享受一下空调带来的凉爽吧,郑焱擦擦汗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一位女子离开椅子向郑焱走了过来。只见她明丽的夏装裹着曼妙的娇躯;笑意盈盈的瓜子脸,雪肌玉肤,宛若凝脂,上点一双清澈的明眸,下缀一副小巧的樱唇,中嵌玲珑的瑶鼻;粉颈挺直,香肩圆滑,丰胸挺秀,玉臂垂莲,蛮腰纤柔,修腿匀称;瞳转时,风情蚀骨,靥旋时,花韵神惊;娇而不冶,艳而不妖,真个是楚楚动人;把个郑焱看得不由呆了一呆。
而此时的女子,见到郑焱也是一阵心惊,但见他,乍臂细腰,四肢修长,风姿秀逸,举止翩翩。两颊瘦削,白皙中不失阳刚;玉面苍白,细女敕中透着温煦;浓眉轻蹙,凝结着睿智与聪敏;目露忧光,却难掩自信与神秘;双鬓挂津,透出风骨与柔情;双唇干涩,更见果敢与刚毅;汗湿衣衫,不露精疲与神倦;脚步蹒跚,难隐潇洒与飘逸;清丽中隐含着须眉的阳刚,挺拔中浅露着巾帼的婉丽。天哪,好一个漂亮又奇特的男人!女子芳心颤动,面生嫣红,美目难收。
二人对视良久,郑焱首先移开了视线。
时装店的面积不大,约四十多平方米,三面墙上分两个区间悬挂着各色男女服装。说句实话,看了也是白看,由于自己的衣服都是晓兰给买的,所以郑焱对款式、面料及品牌从未留意过,更不用说当今流行什么,未来的趋势又是什么了,一句话什么都不懂。
看了一圈儿之后,郑焱又站到了女子面前,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老板,您这里不是招工吗,您看我行吗?”
自从郑焱进门,女老板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既惊羡他的英俊,又为他的跛脚惋惜。老天爷呀,这么漂亮个男人,怎么偏偏是个瘸子呀?难道真是人无完人?
看到女子瞅着自己发愣,郑焱又道:“老板,我是来求职的,您看我行吗?”
“啊!”女老板回过神来,望着郑焱那迷人的笑脸,不由俏脸飞红,自嘲地一笑道:“对不起先生,我失礼了;你说是来求职的?”
“是的。”
“先生,本店要招的是女工,再说您这腿……恐怕会……”女老板一脸歉意。
从女子的话中,郑焱看到了一线希望,一边思考对策,一边说道:“老板,您是担心我会有损本店的形象吧?”
“我……实在对不起先生,你另寻高枝吧。”女子说着低下了头。
别往外轰啊,我既然进来了,怎么着也得落落汗凉快一会儿,谁让你这里既悦目又凉爽呢!郑焱笑望着女老板在心里思忖着。他真的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因为现在除了这身衣服和兜里的二十元钱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夏天还可以露宿街头,冬天来了怎么办?所以,要挣到钱,哪怕租一间地下室,也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于是苦笑了一下,说道:“老板,我这脚……如果慢些走,尤其是在这较小的空间里,我可以控制得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让不明真相的人根本看不出我是个瘸子。”
“是吗?”女老板似乎不大相信,目光从郑焱的脸转移到了他的脚上。
“我可以试着走给您看。”郑焱说着在店里慢慢走了一圈儿。
“哎呀,还确实看不出来。”女老板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郑焱不由一阵暗笑:我本来就不是瘸子,你怎么能看出来呢?
“老板,我对服饰一无所知,但是如果您将本店服装的品牌、特点等等介绍给我,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将是您最佳的选择。”
女老板听了,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望着郑焱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抉择。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三位打扮入时的阳光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她们进得门来还没有瞟向服装,眼光就全被郑焱所吸引。郑焱看了一眼女老板,心说,看我怎么拿下她们。遂将他那迷人的笑脸迎向三人:“欢迎光临,本店的宗旨力求新、奇、特,如果您选择了本店的服饰,那么您就具备了领先于人、不同于人的风格与特点。”郑焱说着手指几款夏装,继续言道:“三位小姐青春靓丽,温婉娇柔,清丽绝俗,如果再穿上这些漂亮的时装,将更能彰显迷人的风采,三位不妨一试。”如此促销,郑焱自己都觉得又笨又俗,可他对服装一无所知,也找不出什么词来诱惑三人,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女老板。
女老板倒也心领神会,连忙笑着接过话来:“是啊,好不好看,合不合体,一试便知,三位妹妹,尽管试穿,不要没关系。”
三位姑娘将目光从郑焱的身上移开,投向了服装。女老板一件件、一套套地拿给她们试穿,最后三人各选中一套,穿着走出了试衣间,却纷纷将目光投向郑焱,羞涩中不无期盼。
郑焱明白她们的心思,既不敢多看,又不敢不看,对三人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根据她们各自的身材、肤色、气质与着装的搭配,很快做出了判断,建议一位皮肤白皙,身材修长,长相娇美的女孩儿,试穿一套浅色淡雅的无袖半开口上衣和一条短裤。女孩儿望望郑焱推荐的服装,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花色凌乱的套裙,迟疑了一下向女老板点了点头,回身进了试衣间。女老板瞟了郑焱一眼,取下服装跟了过去。
功夫不大,女孩儿走出了试衣间,怯怯地站到了郑焱的面前。
“天哪,”郑焱不无夸张地惊呼一声,一脸欣喜地说,“清新典雅,明快流畅,开放不乏含蓄,端庄而又浪漫;如果再配一双浅色半高根儿凉鞋或运动鞋,那就更加青春靓丽,魅力无比了!”
女孩儿闻听立刻红了脸,转身走向了同伴儿。
女老板更是满面春风,向三位姑娘竖起拇指,笑道:“真叫人忌妒,个个儿年轻漂亮,我这衣服穿在你们身上,真个是增色不少啊!”
三人可谓满心欢喜,女老板略作让利,姑娘们便付了款高高兴兴地掂着衣服走出了店门。
不知是郑焱还是三位姑娘带来的财运,从下午三点到七点,时装店可谓顾客不断,共售出十九套时装和八条裤子,把个女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看看天色已晚,她拉把椅子让郑焱坐下,笑道:“先生,今天是个值得欢庆和纪念的日子,不瞒你说,本店自开业两年多来,今天无论是销售量还是销售额均是空前的,单就下午的销售额,就比过去两天的还要多,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在的原因,我决定邀请你与我一起经营本店。今晚我请客,希望你不要拒绝。”也许是过于激动吧,女老板满面红霞,俊美的脸上更是洋溢着动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