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惟 006 身世(一)

作者 : 不惟

翌日杨玄便随御驾北上,我全没料到皇帝会御驾亲征,历来皇帝亲征乃朝中大事,需朝中一半官员应允,只是那些朝庭大员从来只知享受国家俸禄,而不知忧民之忧,一到关键时刻个个成了缩头乌龟,别说应允了,阻挠都唯恐不及,只是不知皇帝是用什么法子让他们全数同意御驾亲征。这当朝皇帝倒是个有谋有略的明君,竟能想到这个法子。边关条件困苦,将士们又都是背景离乡,生死难料,因着无法适应那里恶劣的天气,恐怕早已军心不稳,他一个御驾亲征,不仅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志气,说不定还可反守为攻,扭转局势。杨玄曾无意间问过我的意见,说若我为皇帝会怎样?我毫不犹豫道“御驾亲征!”,杨玄微怔,深深注视着我,我扬声道:“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而一统天下;隋炀帝杨广曾三次亲征高丽,创下了隋朝盛世;我朝先皇建元帝率领起义军平灭了陇、蜀等诸多割据势力,使得纷争战乱长达二十年的中原大地归于统一。若当今皇帝是个明君,我想他应该也是这般想的!”杨玄陡然眸光一亮,激动地搂着我,仰声大笑,“哈哈——惟儿,你若为男儿,必定巾国不让须眉!”

我居住的地方在帝都城北,出门向前行半盏茶的功夫便是护城河,这护城河乃人工开挖的壕沟,注入水,形成人工河作为城墙的屏障,分外城护城河、内城护城河、皇城护城河、皇宫护城河,河道两旁皆是郁郁葱葱的落地垂柳,那柳枝纤细柔软,如瀑布一泻而下,在微风的拂动下轻摆腰肢,煞是赏心悦目。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只这护城河边绿绿荫荫,清凉舒畅。最近闲来无事常常与木兰到这里散步,这里地处偏僻,来往的路人并不太多,愈发显得清幽怡人。静静地立于道旁,远远便见红莲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款款而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惟儿,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予你说,且看你要如何感谢我!”红莲故作神秘的高挑秀眉,看向我,缄口不语。

看她那表情,忍不住一边轻摇团扇一边调笑道:“莫不是你那情郎回了么?”

“扑哧!”一旁的木兰禁不住笑出声来,学着我的样子,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情郎回来了,你能如此高兴?”

红莲早已红了脸颊,急急道,“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我可是为你而来!”

我立马敛了笑容,道:“何事,看把你急的,且说来听听。若真是好消息,我定有奖赏!”

红莲遂咽了咽口水,正色道:“你托我办的那事,已经有了眉目!”

手中团扇应声落地,我却浑然未觉,脑中只剩红莲方才予我的那句话,有了眉目!“真的?”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急急的抓着红莲的双手,道:“且仔细说给我听!”自从那日我将绘有比翼齐飞白玉的图案卷轴交予红莲后,红莲每日都在细心留意进出满香楼的客人,并将卷轴挂于房内,希望可以有人认出此玉,可是数月来根本无人注意到此图。直到前两日,一名男子站在卷轴前凝神观望,红莲仔细观察此人,二十来岁,衣着华贵,仪表堂堂,像是贵胄子弟,遂向前询问,但也不敢将我的身世和盘托出,只细细问了可是见过此玉。那人并未理会红莲,转身离开了满香楼。直到昨日夜里,那名男子找到红莲。询问她可是画中玉的主人,红莲并未回答,只约了他次日申时在护城河见面,到时再给他答案。于是今日便急急地来寻我,看我如何作择。

“小姐,再过半个时辰便是申时!”木兰在一旁提醒道。我突然一下子失了勇气,去见么?红莲说那名男子不过二十来岁,肯定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他是谁?哥哥?亲戚?或者只是个旁观者,仅仅见过此玉而已!手中紧握我爹曾赠予我娘的玉佩,轻轻抚过上面的比翼齐飞图,喃喃道:“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佩!”猜得出爹曾经是真爱我娘的,可为何娘会客死他乡,最后含恨而终,我这千里寻亲到底是对是错。云姨曾说娘不让我寻亲,只希望我能平安度过一生,前半生没有父爱都可以过,后半生如何不能!我不记得娘的容貌,对她也毫无印象,8岁那年我自一场大病中醒来,记忆全失。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云姨,那时我才知我娘和我一样患了重病,只是我挺了过来,她却去世了。我却恰恰失了记忆,再也记不得娘亲的样子。是云姨如生身之母将我抚养长大,若不是云姨病重,怕自己撒手人寰,我无人照料,是绝对不会让我北上的,她只知我的父亲在帝都,姓秦,除了这玉和我娘留给我的素锦,其他的一无所知。一年来,我与木兰如浮木般游走在各州各郡,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恐怕这一生都难寻,可眼下已有机会,我却胆怯起来!

“小姐还在犹豫什么?我们如此辛苦地从江南北上来到帝都,不就是为了今日么?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线索,小姐你都不能放弃!”木兰紧紧握着我的手,语气坚定而诚恳:“就算不认亲,至少也该为逝去的夫人找寻一个答案!”从来除了云姨,便是木兰与我最亲,因大我两岁,我只当她是姐姐,她也见过我娘,我曾问她我娘的样子,木兰只说是个很美的女子,从她的神情里我知道她是很喜欢我娘的,至少不比我少。

申时,我遣了木兰回去,只身一人来到护城河道旁。应了红莲的交代,着一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静静地立于一株高大的垂柳旁,此树枝干粗壮,直耸云霄,高垂的细柳随风轻轻摆动,拂过我的双肩;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在周身投下密密麻麻的斑驳细影,举眸眺望,任微风拂面,看残阳一点点西下,直到酉时都不见有人前来,不禁心下疑惑,“莫不是红莲记错了时辰?还是那人临时有事耽搁了?”正欲离开,转身瞥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细长挺拔的身影,正跨步向我走来,只见此人肌肤白晳胜雪,一头乌黑长发未挽未系散于身后,顺滑如上好的绸缎,泛着幽幽的光;两道剑眉斜刺入鬓,一双丹凤眼说不出的妩媚,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竟比一般女子还要美上三分,呆呆地立在那里,浑然忘了该说什么。

只见对面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佞地笑,如妖孽般直直注视着我,“看够了么?”

“妖孽!”竟不觉地将心中对他的描述月兑口而出,忙捂了嘴,拿眼偷偷瞄他,他却毫不在意,越发笑地摄人心魄,“所有人都这么想,不过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你倒胆大!”

“对不起,我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忙不迭地作揖道歉,仍旧拿眼偷偷看他,明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怎么长成这样?或许早已习惯旁人这样的注视,他浑然不觉。只深深注视着我,乌黑瞳仁柔情似水,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他竟这般*,真真是个登徒子,只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如此想来,便不愿与他再继续深谈下去,转身欲走,却被他擒住手臂,力道之大,让我差点儿站立不稳,险些撞入他的怀中,登时羞愤得红了双颊,正想出声训斥,却在他深情地注视下没了主张,呆愣在那里,任由他握着我的手臂。

“嗔儿!”他的声音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情愫,让人心神一滞,他竟是这般痴情之人!

原来是认错人了,我使劲从他的手中抽出手臂,扬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将他从幻境中拉回现实。

“是么?”他突然敛神,拿眼角瞥向我腰间系着的玉佩,询问道:“这玉不是你的?”

变脸跟翻书似的,变得还真快,看着他紧崩的神情,我没好气道:“玉虽是我的,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哦?敢问姑娘闺名!”

“秦不惟!”

“你如何会有此玉?”

“我娘留给我的!”

一段冗长的沉默,他突然伸手扯过我的左手,卷起我的衣袖,只见雪白藕臂上赫然一块醒目的疤痕,少时家里曾失过一次火,是在那时烧伤的,虽时日久远,但如今看来仍然触目惊心。却见他抬手轻轻抚上那疤痕,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转瞬已抚上疤痕旁边的红色印记上……,他竟然对我如此无礼,毫不知避讳!于是愤怒地将手抽回,拿衣袖掩住左手,声音陡然凌厉,“公子请自重!”瞥见他眼中莹光一闪而过,唯恐看错,使劲眨了下眼睛,他却已经将头转向一边,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下也不想再跟他耗费时间,遂扭头便走,却被一股大力用力扯了回来,他已然一脸愤怒,我却满是疑惑,我哪里得罪了他么?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这已是他第三次扯我了,我挣月兑不开,遂随了他去,“别再想着要逃,嗔儿,跟我走,我会告诉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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