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惟 025 不安

作者 : 不惟

书房门未关,爹爹负手立于书案前,背对着门外,那背影在月色清冷的余辉下,看起来格外沧桑、疲惫,心中酸涩难耐,胸口如被巨石压住,堵得我呼吸艰难,眼中直欲落下泪来。缓缓行至门前,轻微地脚步惊地爹爹转身,惊讶的看着我,眼中意外、惊喜、心疼各种情绪复杂难辨,我早已控制不住,飞身扑到爹爹怀中,泪流不止,哽咽地唤道:“爹!”

爹爹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后背,颤声道:“好,好,我的嗔儿长大了!”许久突然扬声问道:“此番偷遛出宫,可有万全之策?如此冲动叫爹爹如何放心?”

闻言,我离开爹爹的怀抱,曲膝跪下,爹爹一时不解,忙上前扶我,唤道:“嗔儿——”

“爹爹听女儿说完!”我一把推开爹爹的搀扶,伸手试去颊上滚落的泪,颤声道:“女儿虽没有了儿时记忆,不记得爹爹曾经的呵护疼爱,但女儿深知爹爹疼爱女儿的心。女儿不孝,已经不能承欢膝下,还要爹爹为了女儿去那严寒之地,辛苦劳累;望爹爹受女儿三拜,以了女儿的愧疚之心。”说完朝爹爹重重的叩了三个头,额头触地的声音深深刺痛着我的心,若不是我,爹爹还是那个不问世事、潇洒不羁、有名无实的护国公;若不是我爹爹也无须受皇上的摆布、身不由己;若不是我爹爹也不会卷入朝庭斗争去那苦寒之地。爹爹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我啊,可我尚未尽孝,就被召入宫中,真真不孝之极。

爹爹早已泪流满面,待我行完大礼,上前将我扶起,哽咽道:“嗔儿,你性命无忧便是爹最大的幸福,此次前去北地,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一年,你在宫中孤立无援,还好皇上是真心待你,爹看得出来,皇上有意保你,你切不可随意行事,分了皇上的心,成为他的负担!”

“女儿明白,爹爹也要答应女儿,为了女儿一定要平安回来,在那里好生照顾自己!”

“你放心,皇上已命睿王随我前去,有他相助,我当如虎添翼,此番任务定能顺利完成。”

我心下疑惑,遂道:“睿王不是被禁足府中了吗?皇上怎会突然命他前去?我怎的没有听说?”

“若不是你睿王怎会被禁足?睿王虽表面上不问政事,洒月兑不羁,许多事还真需要他这个王爷前去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可别小瞧他了!”

我不懈的撅撅嘴,突然想起呼衍擎苍,月兑口问道:“匈奴左贤王怎会来此?”

爹爹闻言,转眸望着我,“我与他是旧识,上元节一过他便会回到匈奴,今日不过叙旧而已”见我未置一言,爹爹陡然严肃道:“嗔儿,今晚你没有来过护国公府,也没有见过什么左贤王,知道吗?”

我登时骇得心惊不已,直觉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也不再想,有时装糊涂未必不是件好事,只要爹爹无事我便安心。

与爹爹寒暄几句,眼看子时将至,不能再耽搁下去,遂敛身与爹爹告别,照原路返回,方出得后门,便见一个身影乍然立于前面,唬得我一阵心惊肉跳,那人隐在一株参天古木下,从外面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好发觉,若不是我们两人都在暗处,我还真发现不到他,伸手抚了抚狂跳的心脏,没好气地上前,讽刺道:“王爷的出现总是这样出人意料、惊心动魄,好生特别呀!”

“哈哈——”呼衍擎苍闻声仰头大笑,转身看着我,鹰眸在黑沉的夜里熠熠生辉,刀隽的脸笑意横生,:“姑娘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我懒得与他废话,挑眉问道:“你来此做什么?”朝中有律,内臣一概不得与外使私下相通,若明目张胆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这般偷模来见爹爹,即便没有什么,万一被外人得知,只怕爹爹性命堪忧。

“明日我将启程离京,秦大人于我有恩,我只是前来告别,没有别的意思。”如此我便放心,爹爹是我在这世上最为牵挂的亲人,我决不能让他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抬头不经意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目光濯濯,正专注的望着我,幽深地眸子一眼望不到底,仿佛直要将我吸进去般,唬得我一时立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想到吴昱廷尚在宫门外等我,忙朝他敛身道:“我该走了,就此别过!”

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箝住,正想出声斥责,只觉手心微凉,垂首看去,一把精致的匕首安静的躺在掌心,刀柄镶着黑色牛角,便于拿握,上缀的绿松石发出耀眼的光;刀鞘上刻有龙腾虎跃图案,上嵌有一颗珊瑚珠,看起来异常醒目。锻打精致,镌刻细腻,色彩夺目,正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弯月宝刀,一时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这把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闻言我一阵浅笑,将匕首重新递予他,道:“我深居后宫,恐怕用不上,枉费你一番好意,你还是收回吧,如此贵重之物我岂能随意——”

未待我说完他已将匕首重重塞于我,施展轻功,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浑厚的声音悠悠从远处传来:“再见之日,你再还我不迟!就此别过!”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心下一阵惊诧,好俊的功夫!来不及细想,将那把匕首收入怀中,转身朝宫门奔去。

远远便见吴昱廷细长的身影隐在月色下,来回踱着大步,焦急地四下张望,我急步上前,气喘不已,歉疚道:“让大人久等——”

吴昱廷扬声打断我的话,毫无温度道:“小主来得及时,宫门尚未关闭,我们快些进去吧!”说完已转身离去,我生怕被留在宫外,忙紧跟他的步伐。

一路畅通无阻回到琉璃宫,春儿和安卉见我回来,都吁了一口气,忙为我换下衣衫,我将那把匕首锁于梳妆旁的一个匣子里,唤来春儿为我沐浴,浸在热水里,只觉全身酸软,舒适无比。春儿轻轻为我揉着背,小心翼翼道:“温小主今晚来过!”

“哦?你如何回的?”

“奴婢只说小主每月的十五都要净心念佛,不准任何人打扰!”

“如此甚好!”温静柔与我并无交情,也从不来我宫中,今日怎的如此反常,难道被她察觉了什么吗?不可能,我偷偷出宫之事除了安卉、春儿、吴昱廷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她怎么可能得知?那么她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我知道了!”我轻阖双目,享受着此刻的舒适,春儿犹自不放心,懦懦的问道:“小姐怎么还这般安静,奴婢的心口扑扑乱跳,总觉得不安!”

我睁开眼睛,随意问道:“安卉怎么说?”

“安姑姑什么也没说,只说要我们好生准备着,安心等小姐回来。”

想来安卉与我想到一处了,料到凭温静柔的心机与聪明,明日定会再来。

翌日直到酉时都未见到温静柔,难道是我想错了?正踌躇间,就听春儿匆匆来禀,说温静柔来了,正在殿外等候。遂命春儿为我更衣,随手挑一件家常便衫披于身,携春儿的手懒懒出得寝室入殿,温静柔正悠悠品着热茶,见我出来,放下茶盏,浅笑出声:“这宫中就数妹妹这里最为清幽舒适,妹妹当真好命,姐姐好生羡慕!”

“妹妹昨天歇得迟,白日里贪睡,要姐姐久等,真真是愧疚!”转首朝春儿假嗔道:“也是这帮丫头不懂事,姐姐来了也不知早些通报?”

春儿闻言忙俯身作揖,惶恐道:“奴婢知罪!”

“妹妹这是做什么,是姐姐来得早了,叨扰了妹妹清休!”

“姐姐哪里的话!”我伸手接过安卉递来的茶盏,敛身坐于几旁,轻抿一口,方开口问道:“不知姐姐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在宫中闲着无事,来找妹妹解闷来了!反正也无事,妹妹不如陪姐姐一起散散步,可好?”

“姐姐诚心相邀,妹妹怎好捥拒!”正欲起身,却听温静柔娇柔的声音轻柔响起:“就我们姐妹二人,闲杂人等就不带了吧,免了扰了我们出游的兴致,妹妹觉得呢?”

闻言微愕,疑惑的看向温静柔巧笑倩兮的俏脸,春儿和安卉亦惊诧不已,不明白温静柔唱得到底是哪出,温静柔似是看出我的犹豫,上前温柔的执起我的手,笑道:“妹妹放心,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不过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听她如是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心中忐忑不安,强自压下那股焦躁,遣退了春儿和安卉,与温静柔携手步出琉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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