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
最近几天,我差不多天天在找,希望能找出你没有来信的原由。
是不是邮局把信丢失了?不会!平时,有的信来得快,有的信来得慢,无论快慢,都能收到,从来没有一封丢失过。这次即使丢失了,我相信你也会再写。这么长时间,你的第二封、第三封信也应该到家了,我不相信每封信都会掉进同一个窟窿里!再说,你也一定会给其他同学、朋友写信。我问遍了所有的朋友,他们也没有收到你的信呀!
是不是你来医院的那天见到我们学校的陆老师,突然心生疑虑?
事后,你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他,可是从你的眼神里,我猜出你在想什么。
没有询问我和陆老师的关系,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的心里保留一点儿自己的空间,容我的世界有一方自由的天地!你不会把你的所爱禁锢起来,这是你的爱之所以真诚的又一根源!拥有这样的爱的人是幸福的,有这样爱的人也是痛苦的。我深知你的痛苦,总想用我纤弱的手抚平它,可是你始终没有接受。
最近,我常常记起你写的诗:
《我爱映山红》
走进山沟,映山红向我点头,
走出山沟,仍旧空着双手。
怎么不采一束,
养在瓶里看个够?
因为我爱映山红,
包括她的生命和自由。
最近突然发现,原来映山红是无果的花,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情只是一朵无果的映山红!
那一天我真忍心,没有送你出城,让你独自离开。倘若陪着你再走一段,可能我们就会谈起学校,谈起身边的人和事。自以为,我的心是坦荡的,让你吃点儿醋,自己可以在暗地里偷着乐。如果想告诉你了,随时都会有机会,何必急成那个样子?怎么也料不到那天竟是我们的诀别!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后悔一辈子!
自从你走之后,想对你说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什么事情都愿意向你倾吐。为什么当着你的面没有说得那么明白呢?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心天天悬在空中,飘飘然地飞翔。你回到山村的几年里,我成了一叶风筝,相距几十里,我们之间还有一根细线日日夜夜地互相牵着。如今你离开家乡、没有音信,这根线好像突然被风刮断,离线的我在半空中翻滚,随风飘摇!我的心空落落,散架似的难受,这不是痛苦,更不是悲哀,是那种真真切切相思的煎熬!
难道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你的脸、你的身体,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对我而言你的诗一样的话?
我把你以前寄来的信都集在一起,因为你留给我的只有这些。我像拾起散落满地的珍珠,用思念把它们一颗一颗地穿成一串,有空就坐下来仔细地阅读,我就觉得它们每次都重新活了过来,像涅磐的凤凰在一次次重生中愈加美丽。这一串信成了我的念珠,深切的爱成了我的佛。我突然变老了,成了乡村里手里拨弄着佛珠、嘴上念念叨叨的老太太!在你没有音信的日子里,我非常愿意成为这样的老太太。真的,非常愿意!
思念你的敏
1964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