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用了一个冷笑，出道二十年的常白生，便唬住了老板；同时，常白生用他那无坚不吹的旁光，收到了老板的表情。
胖子这副敬畏的表情，常白生十分受用；这代表着，这胖子至少听过自己的名号。因此，明明自己有打火机，常白生却要调戏一下这又白又蠢的胖子，“大哥，借个火呗？”
听常白生用了哀求的口气，老板信以为真，一伸手，“啪”，灯后飞来一只一次xìng火机，摔在了桌上。
这是一张实木桌，是真正的原木。只有原木，才能击出那种和而绕梁的声音，就像古桐琴一样。
常白生捏着打火机，凝望着上面的厂商贴纸，然后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念道，“××（牌）火机，”接着，又啧啧一声怪笑，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个好‘伙计’啊！”
老板并没有意识到话外之音，“啪”又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问你话呢，扯什么打火机啊！”
见老板如此傻，常白生又冷笑了一声，然后，按下火机，点上香烟，吞云吐雾地呼上一口，突然眼放金光，夹烟的双指如手枪状、指着老板，拖音状势道：“诶～真烟诶！大哥，这是包真中华诶！你他妈卖假烟，居然自己抽得是真烟啊……”
说到这里，常白生的兴奋戛然而止。因为，“我爱DJ，DJ爱我；对我来说，后配臣算什么……”又响了。
虽然是同样一段彩铃，但常白生感受到了旁人所不能感受的区别。上一次，彩铃打断得是胖子；而这一次，打断却得是自己。
这细微的差别，让常白生明显感觉到，“教练”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原本，常白生准备眉飞sè舞地戳穿老板“在店里时、拿烟和丢烟都如此熟练”这个细节。常白生猜胖子的真实身份，就是杂货店老板。
彩铃响了，老板又愣了一下，接着，又看了一眼手机、再一次离开了阎罗殿。
常白生则静静地坐着，故意地萎靡着，旁光着镜子，旁光着这一熟悉的环境。
熟悉？
是的，这是一种“雷同”的熟悉。
光头很喜欢把“猎物”放进如此环境中，并给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放任他们在黑暗里疑神疑鬼。正因为线索都是故意预留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联系到最后的答案。可是，猎物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会延着那些线索，发疯地思考、思考、再思考，直至崩溃。
这种伎俩，是光头专门用来对付老江湖的。
“给定两种状况，同样的车，同样的司机，唯独不同得是，副驾驶上的人。一个会开车，一个不会开车。试问，当车辆运行时，谁的恐惧更多？”在一间昏暗雾霾的房间里，光头向四个年轻人问道。
常白生抢答：“当然是老司机。”
光头笑而点头，接着说道：“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恐惧。或许你们能从中发现，恐惧是一种惯xìng，一种思维上的惯xìng。让焦虑不停地在对手心里蔓延，这就是孙子所说的‘攻心为上’。”
四人闷而若有所思。
接着，光头又道：“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攻心计、只适用于意志薄弱者；其实恰恰相反，当你们的对手实力越强，攻心计的奏效机率就越高。这就好比，空城计里的司马懿。”
常白生非常确定，镜子后面的那个人，就是四门徒之一。
这个算计里，他刨去了光头。
这个算计里，他确定了镜后人的人数：一个！
因为，光头是无期徒刑。
因为，四门徒的另三人，永不同台！
之所以三人永不同台，是因为三人反目成仇了。当年，光头被捕，三人也一同落网。之后，三人先后无罪释放。当三人再相逢时，并没有相拥而泣，而是相互指责。他们最不能调和的矛盾就是，三人都认定对方出卖了光头。
狡兔三窟；到“职业”生涯的后期，光头每天都在变换住址，除非当天有接触的人，不然，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连常白生也不知道！偏偏，光头被捕的那一天，只见过三个人；而这三个人，还与光头一同被捕，但却隔离审查。
此时，另三门徒的脸，闪动在常白生的脑海里。因为他确信，胖子不会再回来了。这阎罗殿的门，再打开时，一定是这三人中的某一个。但，究竟是谁呢？
常白生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奇特的画面。这幅画面，有些类似颁奖典礼。
几乎所有颁奖晚会的收视最高点，都是在宣布最佳男、女主角奖之前的那两个时刻。而通常在那两个时刻，电视导播会将每位入围者的脸、同时切入转播屏幕，入围者的紧张、失望、喜悦等等即时表情，可以一览无遗！
而颁出这两项大奖的嘉宾，则会按照主办单位的嘱托，在宣读获奖名单之前，故意讲一些废得不能再废的话。因为，拖长这种无聊的等待镜头，是电视台百试不爽的收视保障。
通常，最佳男、女主角颁奖的时段，已是23-24点左右了；若在平时，这绝对是个收视低谷；但在某些极具公信力的颁奖典礼当晚，则会有数以千百万计的观众，怀着对自己心目中的影帝影后的属意，放下遥控器，静候在电视机边，见证那一刻的历史。
不过，常白生并不喜欢被见证；特别是以一只“猎物”的身份被见证。因此，常白生让自己看上去萎靡而安静。他希望用这种毫无看头的状态，打消“镜后人”的窥探yù。
但，即便如此，门还是没有打开。看来，镜后人还想再调戏一下常白生。三门徒虽然反目成仇，但他们与常白生之间并无恩怨。
正因为没有恩怨，反倒使常白生不断地猜测到底是谁、又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因此，三个人的头像，像一种条件反shè一样，还不断跳跃在常白生这个老江湖的脑中。
常白生非常讨厌这种被别人摆布思绪的状态。于是，他决定想些“温暖”的事，因为，他更讨厌另一件事，“草泥马！空调不要钱啊？开那么大。”
常白生回忆起“他们四兄弟”曾一起走过的rì子。因为在冷气中打着寒颤，所以常白生首先想到得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下冰渣子的冬夜，四兄弟偶然发现了一个极温暖的地方。那里有数不清的电线、数不清的烟、数不清的PM2.5，那里还有比电视机还小的电视机、比肥皂还滑的“塑料疙瘩”、比威化饼干还条条格格的“塑料搓衣板”。
在这个新奇的世界（网吧）里，四兄弟发现了一种超好玩的游戏，他们把它命名成“疯狂的坦克（红jǐng）”；并一致认为，它比“红白机”上的“坦克大战”好玩一万倍。
从此，四兄弟夜夜熬成熊猫，以致于某天集体睡过了头、误了光头的生意。于是四兄弟被光头惩罚，在桑拿房里折腾了24个小时；那真叫一个皮开肉绽，jīng尽人亡！不过“因祸得福”，从此他们找到了比疯狂的坦克更好玩的游戏。
光头的“素质xìng教育”总是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