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满往袖子倒酒时双眼一直盯着关羽看,然而关羽根本就没在留意他。
一面是誓同生死的刘玄德,一面是惺惺相惜的曹孟德。两个都是关羽所敬佩的人物。如今一山不容二虎,只能跟随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很可能就此成为敌人,这实在叫关羽左右为难。他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的低头喝酒。
雷文满心中非常乐意关羽自己把酒都喝完,所以当第一坛酒见底时,他并没干扰到长考中的关羽,默默把另一坛酒也打开,任由关羽继续在那自斟自饮。
关羽还在沉默,而之前一直沉默的睿这时却说话了:“亲,你刚才在做什么,那样偷偷把酒倒掉不怕被人看见啊。要是关羽发现了肯定会对你印象大减的,前面的功夫就白做了。”
“这东西难喝啊,姑nǎinǎi。万一我当场吐出来,不是更要扣很多印象分嘛。再说,我要是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办?难道要你现身出来应酬他?”
“还真是贫嘴呢,亲。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你的酒量可能还没他十分之一呢,喝醉了麻烦。我来想想办法吧,要不,我把你杯里的酒换成白开水?”
“这真是求之不得,哈哈。他喝酒,我喝开水,看谁喝不过谁。”雷文满如蒙大赦,jīng神一振,刚才喝酒引起的不适仿佛一下就减轻了很多。
“改这个应该不扣分吧,哎,谁叫你不会喝酒呢。”睿自言自语的说着。
雷文满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没去追问了。
这时关羽突然长叹一声,抬头直视着雷文满说道:“曹公,关羽不能背弃玄德兄,若有一天得到他的消息,我想我还是会离开曹公这里的。”
“好,这才是我敬重的关云长!论武勇,论忠义,大汉第一名将当属云长。这杯,由我来敬你。”雷文满不愠反喜,他心中暗乐:“我还要刷战斗记录呢,真心不愿你来分了我的战功。”
关羽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曹cāo。于是爽快的又喝完一杯,谢道:“多谢曹公成全。曹公放心,关羽就算要走,也必先为曹公效了犬马之劳,立下战功再走。”乘着几分酒意,又受了雷文满的吹捧,关羽的自我感觉不断飙升,开始自夸起来:“不是关羽自大,我看袁绍军中并没哪个能与我战上三十回合。”
这可不行,又被你斩了颜良文丑的话,我这次改写模式就白来了。雷文满是绝对不想让关羽搅进这次战斗的。他要把关羽的刀法学到手,然后自己去完成这一壮举。
“以云长的武艺,莫说袁绍军中无人匹敌,就是放之天下间也罕有对手。得云长帮助我自是如虎添翼。”雷文满一边继续给关羽灌迷汤,一边快速思考着推托的借口。“为了感谢云长,这杯我先饮为敬。”
杯中的酒已被睿篡改成凉白开,雷文满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大口喝完。手腕一翻,将杯口朝下,轻轻的晃了两下,示意一滴都没喝剩。
关羽自然奉陪,豪饮一杯。雷文满却将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不会让云长替我上阵杀敌的。”
关羽很错愕,不明白雷文满什么意思。但他看到雷文满一脸微笑,似乎还有下文。
雷文满继续说道:“这次玄德与我分道扬镳,rì后必然会在别处东山再起。云长早晚是要回到玄德帐下的,若是现在在我的旗下上阵杀敌,他rì怎么向玄德解释?就算你们情同手足,玄德能理解你,玄德手下的其他人也会在私下毁谤你,这岂不是坏了云长的一世英名?此其一也。”
雷文满抓住关羽爱名声要面子的xìng格,一句话直戳软肋。果然关羽马上被说动了,沉吟片刻后作出顿悟的样子,拿起酒杯说道:“若非曹公提醒,关羽差点就自毁清誉了。我自罚三杯。”连续三杯下肚,才又问道:“尚有其二?”
雷文满依然微笑着,他看了关羽一眼,但见那张红脸在酒jīng刺激下已经是红的发紫,似乎随时都可能涨出血来。再看看地上的酒坛,第二坛也已喝掉一大半了,其中十之七八是关羽喝掉的。看来他喝的差不多了。
一切进展顺利,今天的戏也是时候收场了。
“其二,”雷文满故意慢悠悠的说着:“我的武艺虽然不如云长那般出神入化,但是,”他一句三顿,装作酒后舌头不好使的样子,“我也不把袁绍手下那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雷文满眼神迷离,又歪头对关羽说:“要是靠云长才胜得了此战,我rì后在各路英雄面前还有何颜面?云长不只自毁清誉,还败坏了我的名声,再罚三杯。”
关羽哈哈大笑,道:“好,好,关羽再罚三杯。”喝完,他打趣道:“我以为曹公只是运筹帷幄,现在想来曹公莫非也武艺非凡?可否叫关羽开开眼界。”
既然已经装出酒后轻狂的姿态,雷文满表演得全情投入,干脆撒起酒疯来,他对远处的侍卫大喊:“快来人,给我摆两个木人在这里!”
很快,两个侍卫搬来两个枪兵练刺击用的木人靶子。雷文满走上去踹了其中一个侍卫一脚,喝道:“慢手慢脚的,快摆好,然后退下。”又拔出佩剑,转头向关羽说:“云长,你可看好了,我的剑法无双。”
其实雷文满哪里会什么剑法,不过装装样子,把以前上体育课学的几招表演套路摇摇晃晃的耍了一通,又装模做样的在木人之间来回游走,不时还对木人乱挥两剑。一边舞一边神神叨叨的念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那是南宋辛弃疾的词,关羽当然未曾听过,以为是雷文满乘兴之作。拍手道:“好词,好词!”
雷文满闻言道:“词好,难道我的剑法不好?”
关羽只当他是喝高了,便顺着他的意思,大笑着说:“好,好,剑法更好。”
“云长这话口不对心,来,你也起来,与我对练两招。”说着拿剑就要刺过去。
这一剑软而无力,关羽侧身轻轻闪过,绕到雷文满背后,张开双手向前环抱住雷文满上半身,笑道:“曹公醉矣,先去休息吧,剑明天再练不迟。”
一来关羽力大无比,二来雷文满也没想真正挣月兑开来。于是,他象征式挣了两下,就顺势把剑收入鞘中,道:“好,明rì再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关羽应承着,扶雷文满走回书房。
那些侍卫见识过曹cāo的所谓梦中杀人,现在一看这种情况,哪里还敢靠近,连忙跑去打开房门,说道:“请主公歇息,关将军也请休息吧,我等站岗去了。”说完一溜烟的就离开了。
关羽自己也喝得脚步踉跄,本想叫几个人来扶着雷文满的。现在没办法了,只好连背带拖的把雷文满拽到榻上躺倒。然后自己走到书案旁,把案上的东西胡乱的往旁边一推,趴倒便睡,不多时已鼾声如雷。
雷文满却没睡着,除了第一杯是酒以外,他喝的都是水而已。此时关羽已经睡熟,雷文满于是和睿说起话来:“睿,今天我的表现还可以吧,我都觉得自己很有演戏的天分呢。”
“确实很棒,亲。特别是舞剑那一场,就连我都以为你喝水喝醉了呢。”
“你这算是赞我还是损我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让我表演那么几下到底有什么用意呢?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在他看来就像孩童玩耍似的。”
“亲,你越是不会打斗、越是没有武艺基础,就越能让关羽产生要教你学艺的愿望。”
“这又是什么道理?”雷文满的理xìng逻辑告诉他这两者似乎没有必然联系。
“根据人类心理学研究,当一个人的某一方面能力很强时,他会产生一种优越感,能力越强,优越感越明显。当这个人遇到其他有着同样优越感的人,他就会将自己与对方的能力做出比较,如果自己能力更强,就能给他带来强烈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往往有两种表达方式,一是战胜对手,二是指导对手。”睿搬出一大堆理论根据。
雷文满听着就觉得头疼:“什么这个感那个感啊。”
“哦,你没听懂么,亲?简单地说,某种才能特别突出的人一般有两种表现,一是争强好胜,二是好为人师。能力越强,表现越突出。”
“这么说我就懂了。你一开始就像这样说人话不行么。”雷文满抱怨着。
“对我来说并不难理解。”睿不以为然的说:“我的计划是严格按照这个理论设计的。首先,关羽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优越感超强。其次,让你自称剑法无双,能使他觉得你也对你的武艺很自信。然而实际上你那些根本谈不上武艺,这种表现使他有巨大满足感。最后,让你邀他比武那是做给他看的,由于双方的身份和悬殊的实力差距,他是不可能与你比武的。那么,他宣泄这种强烈满足感的方式只剩下一种,那就是教你武艺。所以说你基础越差,他要教你的愿望就越强烈。”
睿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道理,早就把雷文满绕晕了。但事情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按着睿的预想在发展着,雷文满相信睿的计划绝对不会错。今天的戏份已经演完,按计划明早起来还有最后一幕,到时候一切都将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