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商人 文森特

作者 : 厉然

长安与艾伦打车到东区,有贴着佛罗伦萨大学农林系的作业车等在路口,由此进入东区私家车道。♀艾伦月兑了被淋湿的上衣,搭在车内的置物架上。

车行不过五分钟,长安又看到那座房子,三层的节能型建筑,人类智慧的结晶,二楼的好几个窗口都有灯光。

“你上次说,那是查理文森特的房子。”长安低低地问,像是自言自语。

“是。查理文森特,上次我们在这里露营时见到的那个男人。”似乎想到了上次在帐篷里发生的事情,艾伦停顿了一下,注意到二楼的灯光。

“二楼是宴会厅,南侧是整面太阳能采光调节玻璃,水利供电的全套现代化简约厨房,实木打造的宴会席面,还有宽敞的舞池。”注意到长安的疑惑,艾伦继续说道,“我们曾有幸参观过这间堪称新能源和新智能典范的建筑物,那天文森特先生邀请我们在二楼宴会厅用餐,不过他自己却没有出现。”

车开的很慢,雨天的草地有些滑,但那栋漂亮的建筑还是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文森特先生很慷慨,很绅士,他做了很多善事,却几乎不在公众前露面。我们也只在像他介绍我们的水利发电装置的时候见过他一次。”艾伦摊摊手,表示遗憾。

话说完,已经听到河水带动螺旋叶片的声音,井然有序,自有一种节奏感,至此大家终于见到实验室里的小小装置变成实体,在阿诺河涨水的日子供给这一片住宅的正常用电。

约一米高的水阀系统,下置浸入水中的螺旋桨,涨水的日子,河水已达到螺旋桨上额定的标高线,螺旋桨目前已接近设计最大转速,防水的系统内部是电力产生装置,通过地线将电力输送。

“那是菲埃索莱山,文森特先生同意出价购买我们的风力发电机,三个月后,山顶会出现白色巨大风车,上面写着佛罗伦萨大学制。”艾伦很自豪。

查理文森特,这是长安几天来听到的最多的名字,慷慨的商人,新能源和新智能的支持者,亚历山大沃伦的朋友。

长安想,也许自己也有机会去那栋别墅内看看。

艾伦送她回家时已是深夜,雨渐渐小了,街上安静非常。艾伦在门口牵住她的手,古旧的老楼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少年人。

长安目送他离开,转身回家。房东自一层的洗漱间里出来,跟长安说:“我安排了一个女孩子和你合租,这样我就不涨你的房租了。”

长安心里想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嘴上说:“那您可得少收点房租,我平白少半间屋子,我可不愿意和别人合租。”

房东眼睛往上瞟了瞟:“人家还不想合租呢,说一个人住,出双倍房租也行,双倍,我顾着情面没撵你走已经很好了。”

长安对这个突然夺走她半间屋子的姑娘没好感,撇撇嘴准备上楼,此时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西装革履,气定神闲。

“沃伦先生。”长安回头看到眼前的人。

“有需要帮忙的吗?”亚历山大问她,显然听到了她和房东刚才的对话。

“不用了,谢谢,您怎么来了?”

“有人请了中国厨子,想让你去试试菜怎样?”

长安看着他,看着对方说出这个不太服人却又看似合理的理由。说话的人却很坦然,而且耐心。

“今天吗?沃伦先生?”

“原本是,不过今天太晚了,这周末怎么样?”

“好的。”长安回答。

沃伦先生临走前又看了一下这座有些年代的建筑,以及和建筑一样“年代久远”的房东。

长安没在一层停留,快速上楼,换掉潮湿的衣物和进了水的鞋子。不理会房东在她身后的惊呼。

“那是谁?亚历山大沃伦?哦,我的老天,他看起来可真讨人喜欢。”

那您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为我减免房租吗?长安在心里问,而后讽刺地一笑。

长安将满是泥泞的鞋子扔在通往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赤脚踩着褪色的木地板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直接推门。

一个女孩子坐在中间的小板凳上,对着一个小电炉子,看着里面翻滚的意大利面条发呆,空气里弥漫着番茄浓汤的香味,让淋了雨的长安精神一振。

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加了一张单人床之后,变得十分逼仄。♀长安坐在床边换衣服,女孩看她一眼,用筷子搅一搅小锅里的面条,撒上一把香菜,面香四溢。长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那女孩儿一乐,在昏暗灯光下抬起头来说:“饿了吧,要不要一起吃,还有荷包蛋。”

地地道道的中文,灯光下少女的脸,是黄皮肤的东方面孔。

长安顿生好感,虽也在这里遇到不少欺负同胞的中国人,但看到依然觉得亲切。

“我叫长安。”她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对面,番茄香味里意大利面条煮得软软的。

“梅雯雯,叫我梅。”

“叫雯雯行不?”

“还是叫梅吧,中西合壁。”梅给她一双筷子,长安把自己的碗拿来,两个人对着锅开始捞面条吃。用勺子盛汤,一人一个荷包蛋。

“雨天最喜欢热汤面,不过,头一回见这么吃意大利面的。”

“同样是面,怎么吃不是吃。”梅笑笑。

身在异国,一碗面就是亲姐妹。

梅比长安年长三岁,二十岁的女孩子看起来似乎久经事故,对于很多事情,都已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态度。

长安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洗脸冲脚睡觉。

每次长安用浴室超过三分钟房东就有说辞,长安只当听不懂。

如今有了梅,比长安更淡定。

每天安心淋浴二十分钟,唱着歌慢悠悠上楼。

到了周末,长安有些紧张,惴惴不安。站在橱窗里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她今天穿一条黑色小礼服,侧面全是镂空蕾丝,微微蓬起的小裙摆,是少女的专属样式。这天店里来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量身订做了这个礼服。

长安看着她天使一般的小小脸孔,心里羡慕。

她在更衣室里换另外一件礼服的时候,店长在外面敲敲更衣室的门,告诉她可以下班了。

长安知道也许是沃伦先生的安排,想了想,跟店长提出想要借用一下那件黑色的小礼服。

店长是个总是笑眯眯的男人,想了想又从仓库里找出一双高跟鞋。

黑色和墨绿色相间的绒面款,手工制作的沃伦小牛皮鞋子,1960年的经典款仿版,鞋跟不高,皮面柔软的圆头皮鞋最适合少女。

店长摆摆手,没做任何解释。长安坐下来,穿上那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鞋。

长安将外套穿在礼服裙子外面,一出店门就有一位司机迎上来戴着白色手套送上一张邀请函,上面是他的名字。

长安上车,道路相同,竟是朝着佛罗伦萨东区去的,沃伦先生居住在这里并不奇怪,轿车跨过阿诺河上的小桥,停在了那栋长安见过两次却想过千百次的别墅前。

二楼宴会厅的欢声笑语清晰如在耳边。

长安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邀请函又拿出来看了一遍,署名确实是沃伦先生。

思索间司机已经打开车门,长安点点头下车。

门口的接待服务生看了长安的邀请函之后说请跟我来。

长安在一楼的小接待室里见到了亚历山大沃伦先生。

他穿一件清爽的米色衬衣,质地柔软,棕色小领结带一点正式中的顽皮。长安站起来,沃伦先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谢谢你这么重视这场聚餐,真漂亮,哦,那双鞋子,聪明的麦克斯会错意了。”

“您说什么?沃伦先生,这双鞋子有什么问题。”

“说来话长了,这是一个特别浪漫的故事。”沃伦笑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说给你听。”

“我有一点事情要忙。”沃伦先生看了看表,“晚餐要四十分钟之后才开始,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也可以自己去,不要害怕,大家都很友善,出门右转上楼就是宴会厅。”

“谢谢您,沃伦先生,您请便。”长安微笑。

长安在接待室坐了一刻钟,有些闷,二楼总有欢声笑语,长安耐不住寂寞,决定自己去看看。

出门右转,走廊尽头,左边是楼梯,右边是厨房,中国菜的香味真熟悉。

厨房里走出一人,穿白厨师服,戴高帽,显然主厨的模样。长安听到他与别人说话,一抬头正好四目相对。

中国话怎么说,冤家路窄。

这个人正是长安之前打工的那家中餐馆的老板。若说相逢并不意外,佛罗伦萨的中餐馆,这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一家,老板为人虽刻薄,做菜糊弄外国人却绰绰有余。

他看到长安非常惊讶,从头到脚长安衣着齐整光彩夺目,言语上难免要扳回一城。

“瞧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混到这个圈子里来了。这一身得不少钱,哪个有钱人给的?身为同胞,我就要说说你了,咱出了国不能给祖国丢脸啊,好好干活挣钱也能饿不死,傍大款傍到国外来了,能不能要点脸。”

话说得难听,长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眼前人的嘴脸真可恶,因为长安的沉默而愈发得意。

“是谁允许你在我家侮辱我的客人。”

长安回头,走廊另一头慢慢走近的是,查理文森特先生。长安没想错,今天的宴会是文森特先生做东。他有一把异常动听的好嗓音,像歌剧演唱者一样带着轻微的共鸣腔。

“对不起,许小姐,让您见笑了。”跟在文森特身边的翻译一口流利的中文。

“文森特先生不喜欢阵前换将,所以请您认真履行您的职责。”翻译转向主厨。用词真是地道,长安忍不住露出赞许的笑容。

“这位是查理文森特,很抱歉让沃伦先生约您来,对于那天的事,先生很内疚,是因为他要赶去开会,沃伦先生才会撞到您,他是文森特先生的好朋友,事隔这么久才跟您说明情况,再一次像您道歉。”为了防止长安听不太懂,文森特先生让翻译里奇特地翻译给长安听。

查理文森特穿的很休闲,黑色棉质上衣,衬得面孔上细瓷一样,他的眼神有四十岁,他的面孔,他铺着瓷胎一样白光的肌肤,青色的下巴,也许,只有二十岁。

“文森特先生让我陪您到宴会厅看看。”翻译员里奇继续传达他的意思,又解释,“文森特先生很少参加宴会。”

“即使是作为主人?”长安问。

“是,一般有沃伦先生和管家罗宾先生负责,当然我也会帮忙。许小姐这边请。”

长安跟随里奇上楼,翻译员先生西装革履,姿态优雅,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上楼之后是一个三米高的拱门,长安从北侧上楼,一眼看到南侧落地采光玻璃,以及窗外浓郁沉寂的夜色。

长条桌围绕宴会厅四周,供应美酒和水果,中央空出,是供宾客闲谈跳舞的地方。长安看到这格局,转身对里奇说:“翻译员先生……”

“叫我里奇,我年轻而且贫穷。”

长安因为他的幽默笑了起来:“我想见一下文森特先生,如果是中餐,这里的格局可能需要改变一下。”

“当然可以,这正是文森特先生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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