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记 第十七章 道原由

作者 : 小皮瓜

“客官,小店的菜肴没能让您满意,小人真是愧疚。♀若客官能加以指点,小人必定感激不尽。”曾置一脸期待地对徐增寿说道。脸上还洋溢着谦恭的神情。徐增寿对于吃食一向颇有研究,作为吃货更加乐于与人分享。如今见曾置谦恭有礼地虚心求教,不由得便想指点一二。

他指着面前那盘仅剩下一片茄子的菜肴,说道:“你看,这盘鱼香茄子。它原是川菜,滋味尚重,但你这一道却滋味平淡,必是在翻炒时没有使用大火,而是用小火慢炒,失却了原本的妙处。”

曾置恍然大悟,喜道:“原来如此。难怪小人每次炒鱼香茄子时,总是觉得不够滋味,原来却是火候的问题。”徐增寿点了点头,曾置歪着头想了一会,又进一步说道:“客官,若是我先用大火将炒锅预先烧热,再行翻炒,您看滋味会不会更好?”

徐增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若先将锅烧热,再行下油,滋味便能发挥到最妙!”

曾置喜不自胜地点点头。徐宁在旁略有所悟地看着曾置,嘴角微微弯起。

二人就着桌上的几盘菜肴慢慢谈了起来。曾置十分好学,还不时就不明处提出意见,徐增寿被挠到痒处,越说越高兴,衍生出了许多菜系的不同做法。曾置频频点头称是。渐渐地两人越说越投机。这时有客人进来,曾置便为难地说道:“客官,您请稍坐一会。我招呼了客人再向您请教。”

徐增寿心下虽想继续与他攀谈,但见他生意上门,也不好意思耽误,便笑道:“不打紧,你且自去忙,我今日也吃得尽兴了。”说着便伸手招呼掌柜前来结账。他从怀里掏出宝钞时,抬眼看见徐宁似笑非笑地眼神,登时醒悟。一阵惭愧,双肩耷拉,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徐宁。本想闹事将他人一军,结果却被人给侃晕了,昏头昏脑地便掏出了宝钞。

徐宁笑眯眯地小声说道:“阿寿,怎么样?此人值得虚位以待吧?”徐增寿听了猛地抬起头。象啄米鸡般点了几下,也小声说道:“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必能将咱们的客人服侍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两人小声商议,想要即刻挖下墙角。

待曾置忙活停当,徐增寿又向他招了招手。他恭敬地来到徐增寿身边,说道:“这位客官,您刚才的指点令在下茅塞顿开。希望还能向您请教。”此时徐宁与徐增寿的桌上早已盘清杯空,已然结账了。但二人仍坐着不走,曾置也没有现出丝毫不耐烦之色,对徐增寿的招呼也客客气气地回应。徐宁心里十分满意。她对曾置笑道:“有些疑问相询,不知可否坐下说话?”

曾置疑惑地看了一眼,坚持不肯与客人同坐,站在一旁,等候两人问话。徐宁与徐增寿对视一眼,均觉此人态度绝佳。徐宁和气地问道:“请恕在下唐突,不知阁下在此店做何活计?”

曾置笑道:“小娘子多礼了。您看在下这身打扮。显然是个厨子。”徐宁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道:“曾小哥,我看这酒楼宽敞宏大,本应生意兴隆才对,怎么这上座似乎并不相匹配?”

曾置听了却没有回答,只是和那掌柜一般,叹了一口气。徐增寿说道:“你但说无妨,我们都是本地人。也不怕什么是非。”曾置却只是摇头。

此时方才进来的那位客人猛地拍了一下酒桌,大声道:“小曾,你便是说与他们听又如何?难道他们做得,你便说不得?”

徐宁与徐增寿皆吓了一跳。没想到后来进来的这客人原来与这曾置却是相熟之人。♀曾置摇了摇头道:“鲁兄弟切莫胡乱攀扯了别人。”他这话里显然有内情。更加让徐宁两人好奇。徐宁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且说说看,也许我们能帮助你也未可说。”

那掌柜挑了帘从后厨走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徐宁二人。发现徐增寿穿着皆为绸缎,显是富贵人家,毕竟当时阶级森严,农民与商户皆不得穿着绸缎的。而徐宁虽身着棉布小袄裙,但气质淡定大方,看起来也绝非小门小户之人。不由心下有些活络起来。

他上前拉了拉曾置的衣袖,低声说道:“阿置,不若咱们就与两位贵客说一说,也许还有转机也不一定。”曾置见掌柜的如此说话,犹豫了一下,便也不再闭口不言。

徐增寿请他们二人坐下,此时他们也不再推辞,便坐在空位上,向徐宁二人说起了此中原由。

“客官,你有所不知,此楼虽然今日门可罗雀,但去年之时仍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掌柜的唏嘘地说道,脸上神色十分落寞。

“老朽本是浙江宁海人氏,姓叶名伯远。”那掌柜介绍道。徐宁听得他的姓名,心头一跳,这名字与那个因为星变上谏批评朱元璋“分封太奢”的叶伯巨,可像的很,上次听朱棣提起过叶伯巨也是浙江人,难道他们是亲戚?

果不其然,叶伯远下一句便说道:“老朽与前些日子下了狱的叶学导是同族人。虽然老朽在京里已数十年,不曾回得家乡,与他只是远房亲戚,往来甚少。但如今他被皇上捉拿下狱了,老朽岂能置亲族而不顾?”

“于是便备了酒菜,使银钱通了些门路,悄悄往狱中去探望了那叶伯巨。那叶伯巨托老朽往他宁海家中寄些书信,老朽念着亲族一声,自是一口应承。”

“哪知此事被奸人所知,竟串通老朽店中不忠之人,诬陷老朽与那叶伯巨有染,共谋离间天家骨肉!”

“老朽真是冤枉!在南京数年经营,老朽连藩王也未见过一个,何谈什么离间天家骨肉!老朽只是一个老实的生意人!“

“后来官府来人捉拿了老朽下狱,将这店也查封了。”叶伯远说着便伸手抚模了一下方桌,颇为辛酸。

“老朽在狱中一时万念俱灰。亏得还有小曾忠心,不时来探老朽。后来太子殿下仁慈,在最后御前签批时,认为老朽并非有心谋间,那书信证据实不足为信,便将老朽给放出来了。”叶伯巨眼中泛红,念叨了一声太子殿下真是善心人。

徐宁看了一眼曾置,心中暗暗点头,对曾置的忠诚颇为佩服。刚才曾置对客人的无理取闹如此恭顺,徐宁以为他必擅长见风转舵,哪知听这掌柜所言,曾置竟是一个坚贞正义之人。

“只是,这酒楼的生意,却因为老朽身陷囹圄而一落千丈。唉!”他环视了一下店内,继续说道,“这若不是小曾勉力支持,老朽真不知道如何还能支撑下去。”

“哼!全是那贼子贪婪成性!若不是他想谋夺叶老伯你的酒楼,岂会有这一番做作!”那客人义愤填膺地骂道。

“贼子?此中不知有何隐情?”徐宁皱眉问道。她心中隐隐觉得那奸人也许会是朝堂之人,否则不会如此敏锐地利用叶伯巨的政治事件来达到目的。若是普通商户,最多通过一些商业竞争手段来打击对手,叶伯远在此经营数十年从未发生过下狱之事,可见他也有些商业资本。如今被逼得入狱,那便肯定不是普通商户所为。

叶伯远尚未说话,曾置便抢着开口道:“还不是那五味楼!年前他们想要将分店开到这奇望街来,便来寻叶掌柜,想要将买下酒楼。叶掌柜在这经营数十年,也想叶落归根,便同意与他们商谈。哪知他们竟出了一个连个小门面也不及的低价,想从叶掌柜手中抢得这酒楼。”

“老朽拒绝了他们之后,哪知他们竟心狠手辣,想将老朽从此下狱灭口。”

“哦?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五味楼所为?”徐宁心中了然。若不是五味楼背后有太子侍读黄子澄,哪能想到利用这叶伯巨的关系来栽赃陷害叶伯远?

“证据?先前谁也不知道叶掌柜与那叶伯巨有亲族关系。只有那日陪了叶掌柜一同探监的小武才知晓!哼!探监第二日叶掌柜便被官府拿了下狱!咱们再往酒楼时,因为没有银钱发薪酬,伙计们都作鸟兽散了,只有小武,得意洋洋地往五味楼当掌堂伙计去了!”那客人愤慨地说道。

“后来,咱们一打听,原来小武竟是五味楼管家的第三子!因为养在江宁县多年,咱们完全不知,竟引狼入室了!”曾置惨然笑道。他与小武同日入酒楼当伙计,两人相处甚睦,叶伯远入狱当日,他还担心小武出路,前去寻找,哪知小武早已在五味楼得居高位了。

“你们收伙计也忒不小心了,难道不看官府出具的户贴么?”徐增寿不解地问道。明朝的户口管理相当严格,每个家庭都有“户帖”,相当于全家的户口本,知县盖章后老百姓保存,以后交税、子女上学等都得用。

“阿寿,若是他们有心隐藏,只怕会找各种理由推月兑不让叶掌柜查看户贴。”徐宁解释道。

叶伯远叹了口气,说道:“如今那五味楼也不前来,只是使计逼迫。店中又招伙计时,他们便出更高工钱将伙计挖走,使得如今酒楼中竟无人可用。只怕,这酒楼也开不了几天了。”

叶伯远看了看这心血所建,忍不住眼中发红。

“啪!若依老子说,但去擒了那五味楼的掌柜,打他一顿,也好出出气!”那客人大骂道。

徐宁看了徐增寿一眼,徐增寿点点头。徐宁便开口道:“打他一顿只是出一时之气,若是能令他常年气饱,那才是真正解气。”

“不知叶掌柜可愿相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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