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后景永福回到永福宫,走路的样子有些怪异。在小翠的搀扶下,她艰难地并拢双腿往前走,下半身仿佛石化,每一步都是僵硬挪移。李菲随她一同回的景宫,但他不能抱她,连拉她的手都不能。而景永福走到一半,誉帝就派人半路截他,他只能在她身后清冷地说了句:“惠福殿下,本王先走了……珍重。”景永福点头不敢回头。她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怕一回头,眼眸就会泄露出情绪。可听他离去的脚步,她的心一痛,分离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挣扎许久,终于景永福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可那远去的翩然身影并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回头。景永福硬生生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腰际酸软,腿脚无力,而被李菲遂内日夜销魂之处已是钻心般疼痛。最后她摇摇晃晃地倒在吴仙子手中,只听吴仙子对小翠道:“你去找太医来!我抱她回去!”
景永福揪住吴仙子衣襟,低低道:“我没事。别去叫太医。”她若要被太医看出什么问题,那更麻烦。
小翠一跺脚道:“我去请包太医。”不等景永福说话,小翠拔腿就跑了。景永福离开景宫的这段日子她与包延椿结下了师徒之缘。
吴仙子抱景永福回殿,冷冷道:“你放心,前几日‘惠福’一直病着,这会硬撑着见下迪王病倒了也正常。”
景永福默默无语。
包延椿为景永福诊了脉,支退旁人后才道:“殿下初承雨露却纵欲过度,加之心事过重,这便生愁。”
景永福面色通红,又被包延椿说中了,只是这次她的情由太过隐私。包延椿却无半分尴尬,平和的道:“阴阳调和本是自然,但殿下还是要顾着身子,莫贪一时之欢,我为殿下扎上两针,再开一方子调养几日便好了。”
包延椿为景永福扎了针,开了方子,最后道句:“今日就当我没来过。”景永福再次谢了他。
包延椿走后,吴仙子与小翠两双眼一起盯景永福。她轻轻一咳,别转脸去,只听吴仙子道:“他那样的人竟会瞧上你?横竖看你都不般配,你就等着伤心吧!”景永福黯然,吴仙子没有说错,第一次见到李菲她就知道他太美貌是不该奢想的。
小翠却道:“不,我知道在他心中,平菇是不同的。”
吴仙子却冷冷道:“小丫头懂什么,那种高高在上的王爷任性妄为,没得到自然追个不休,一朝被他玩弄够了,转手就丢了。大福你就死心吧,失身给他已经算你福气了,要跟那样的人天长地久,简直做梦!”
景永福低声道:“我不后悔。”景永福知道吴仙子在关心她,只是吴大妈说的话非常伤人,实实在在的重创了她的心。但她不想与吴仙子辩解什么,她与李菲的事外人无法明白。
迟些时候穆无名回到了景永福身边,他的伤已痊愈,而李菲不在京城的时候,正是他戴着银面具佯装迪王成日价出入公众场合。穆无名同为剑术高手气质冰冷,而细看他下半张脸,确与李菲相似。景永福凝望着穆无名,忽然想到这人也许就是帝王家从小栽培垫身。他应与李菲共同成长,所以那日李菲重伤后他不顾一切也要回烨北亲眼看望。她身边另多出的一人是冰儿,冰儿果然如她所料,身怀几分修为且善于伪装。冰儿替换了一个宫女留在了永福宫,景永福再次见到她时,她的模样已经与她没半分相似。
景永福休养了一日,次日景申茂便亲自来看望她,同时带来了一个令她痛心的消息。景申茂昨日接见李菲,定下了景燮两国第二桩姻事——将景永瑾许配给李菲。李菲没有拒绝只说回燮与李易商榷。景永福知道景申茂在观察她的神色,所以她勉强一笑道:“瑾秀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宫里的其他姐妹怕要失望了。”
景申茂问:“难道那样的迪王也不能打动惠福的心吗?”“惠福”任了几日从事,接待迪王而病倒,令他猜疑。
景永福如实又违心地道:“早在燮国王都,惠福便知那人非常人能配,惠福不奢望,而瑾秀嫁过去也未必是件好事,因迪王的心思太难琢磨。”在景申茂面前装作一点都不动心反而会令他确信她其实是喜欢李菲的,倒不如说些实话。
景申茂如释重负,叹道:“是啊,身为景氏皇族婚嫁不由己愿,那是关系到景国利益的。朕的惠福知道其中利害,可偏偏有些人不明白,好叫父皇为难。”
“哦?”景永福不难猜测那该是景永纹对李菲一见钟情,私底下肯定求过了皇后求过了誉帝,只是她白求了。
景申茂从始至终没有说出景永纹的名字,他告诉景永福李菲征服了那日见识迪王风采的所有人,甚至连宦官侍卫都私下言论,迪王丰姿独步天下。
景申茂无词后,景永福懒懒地道:“景燮联姻是一桩要事,但现有一事也要紧得很。那便是如何诛杀庞龙师徒。这一事必得在公主出嫁前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景申茂走后,景永福终于软倒在床上。她的病情拖延了两日。这两日她吃得很少,几乎都躺在床上,当她再次下地,甚至觉得永福宫的地面都在震动。小翠等人紧张她,她笑道:“没什么,就是睡得久了。”
吴仙子嘴唇一动,却没有说话。倒是冰儿幽灵般出现,恭敬地道:“现在的殿下已不是冰儿能假扮。”
“哦,为何?”
小翠月兑口而出:“平菇,你变美了。”
景永福转到镜子前,眼前的女子依然是昔日的面容,依然是疏散的眉,依然是清秀的中人之姿,可她的眼眸清淡如水,完全改变了整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她微微一笑,那双眼眸便轻灵悠远起来。
她知道自己告别了少女时代,从一个女孩成为了女子。她没有觉得少了什么,反而觉得多出了许多。一种成长的感觉舒服的在身体里蔓延,女孩总要长大,不止是身体。
景永福转头回去,道:“小翠,我想见一下沧水。”
沧水被带回景宫后关押在永福宫的一间厢房内,废了武功的他一直保持缄默,任谁进出他的房间都漠然无视。景永福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宁静地坐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照亮他的脸他的身躯,却照不亮黯淡的眸子。
“你好,沧水。”景永福独自进房坐到他对面,他没有反应。
景永福注视他许久,这人的轮廓确有几分像景氏皇族中人。
“你想离开吗?”景永福问,他依然保持宁静。
她轻叹一声开始低语:“我曾经一直想离开宫廷、王室,无论燮国还是景国。我与母亲住过厚轮,住过淄留,后来又在毓流平静的生活过一段日子。虽然景没有燮那么繁荣,但这三处地方我还是最爱毓流。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傍海的小村,风景很美,村民很朴实。夏夜的海是非常静美的……”
景永福细细述说了毓流往事,一直讲到征兵的二吏。
“如果你想离开,毓流是个不错的选择。”
沧水稍稍一动眼眉。
景永福起身,转头望窗外,以极淡的口吻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你不能回喜王身边,现在的你没了武功,又在我处待了太久,他不会信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告别你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沧水一下子呼吸重了。景永福离开前留下了五张面额百两的银票。“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当景永福回到自己的房间,吴仙子告诉她,沧水走了。她却道:“我们去接他回来吧!”
吴仙子一怔。
“不用太快,慢悠悠地驾车过去。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顿了顿景永福又道,“其实没有武功不代表是废物,正如五艺俱佳却未必是炫耀的资本。”
吴仙子双眼一亮。景永福视若无睹。
如景永福所料,沧水进了喜王府后不久便出来,直奔附近最近的酒楼,将近三更,穆无名将醉醺醺的他捞上了景永福的马车。小翠不解的看着她曾经“研究”的硬汉变成了一团稀泥。
犹在迷糊中的沧水j□j一声。景永福叹了声:“何苦?又何必?”
“殿下打算将他带回景宫?”穆无名问。
景永福平静地道:“我想现在可以让誉帝亲自来告诉我,沧水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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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水醒来眼见还是囚禁自己的熟悉厢房,又飞快地闭上了眼,但景永福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几乎在他阖上眼帘的同时,她冷冷道:“沧水,陛下在此!”
沧水的身躯一弹,双眼猛睁。景申茂坐在景永福身后,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景永福躬身而退。沧水未醒时,景申茂已认出了他。接下来都是他们的事儿,与她无关。
沧水,原名景戍晟,乃景申茂长兄景申盂的次子,当年誉帝弑兄杀弟的一条漏网之鱼。
房间里很快传出器皿砸地的破碎声,男人的辱骂声。但景永福与吴仙子已经众多侍卫并不进屋,以今日景戍晟的身手,连誉帝的衣角都碰不到。声响很快消失,只有誉帝的声音沉沉传出:“你已身为废人,左右都没人要倒还不如留在朕的身边,朕会让你亲眼看到,朕比你的父亲更配成为景帝。”
又一声闷响,过了会,景申茂走出对景永福冷冷道:“惠福,今儿瞧在你的份上,朕饶了他一条残命。把他整老实了,再来见朕。”
景永福应了声。吴仙子低下头去,景申茂在侍卫扈拥下离去,在众多侍卫前,她难以动手。小翠率先进了屋,景戍晟已昏死在床上,脖子上一圈暗红印子。
吴仙子问景永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却道:“这人很可怜。”吴仙子再问她也不答,径自回去,她只得跟她同行。空气压抑的景永福难受,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这一日还有更难挨的。病愈后的景永瑾又来折磨景永福了,吃过苦头的她这回带了不少侍卫,打扮得娇艳无比,满面春风的坐在永福宫正殿里等景永福。一见景永福回,她便喜上眉梢,开口就谢。听她几句言语,景永福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兴奋,原来那日誉帝半路截了李菲后,让景永瑾见着了正主儿。她病中未见迪王弄笛的风采,只听见过的几位姐妹捧的跟天人似的,本心有凄凄连李易都不愿娶她,可事儿急转直下,誉帝竟要将她许给迪王,而亲见李菲后那还不跟景永纹和跟别的少女似的,芳心大动。
“还得多谢惠福,若不是前几日来你这儿胡闹累病了,瑾秀还真不指望能嫁给迪王。”景永瑾眉飞色舞地说,“听说惠福任了几日迪王的从事,迪王前脚一走惠福便病了,不知惠福是心病还是别的什么病?只要不是相思病就好!”
景永福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话?
“惠福你是知道的,迪王真是太好看了,声音也如清泉般悦耳。能成为迪王妃,天下还有比我更幸运的人吗?你说呢,惠福?”
景永福抿嘴,不知该如何答她。看着她动人的姿色,景永福再次感到了她的可怜。现在景永福一点都不反感她掉衅她的得意洋洋,而再听到李菲与她的婚事也不觉心碎,甚至景永福很想告诉她,喜欢李菲是件负担极大的事,而被李菲喜欢简直就是奇迹。
冷不防,景永瑾凑近她问:“你喜欢他?”
景永福听到自己的心扑通一声,接着景永瑾就放肆地大笑起来:“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她笑停,恶毒地说:“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他,但他是我的。最好你们永远都喜欢他一个,这样我就会永远都高兴。”
景永福实在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你笑什么?”
景永福淡淡道:“如果你想看我嫉妒的表情,那么很抱歉我只会叫你失望。”
一旁吴仙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其实景永福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不幽怨不心酸,反而平静的过分。喜欢的男子,将身心付于的男子也许将娶别的女子为妻,换了寻常女子也许早就痛不欲生,可是她喜欢的男子不同,他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男子,既然喜欢这样的男子,她若与寻常女子一般,那就不配喜欢他。
“你……”景永瑾睁大明眸,可景永福觉着那是失了神采的死珠。
“瑾秀,你既然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未来的夫婿,那就不要这样张扬,不然我怕你还没嫁到燮国,就莫名其妙的死在景宫了。”对付自以为是的人,景永福不想再绕弯子,“最近不要乱跑,尽量待在自己宫里,别人送来的东西不要碰,更不要吃。若有人找你麻烦,你大可推托准备婚嫁诸事。”
景永瑾神色一变:“你有这么好心?你都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
景永福微微一笑道:“我确实没必要那么好心跟你说这些。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来烦我,乖乖地待在你自己的地盘,保持你景国公主的尊荣即可。我的告诫只有这一回,以后你若再来烦我,休怪我不客气。”
景永瑾的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大笑道:“你还是妒忌了,哈哈……”
景永福摇头再不语,这人没救了。
景永瑾扬长而去,吴仙子盯着她道:“你大约脑子又坏了!”
她却道:“你看着吧,她不会再来了。”
吴仙子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景永福望了望窗外,她点头。景永福回之一笑,总算吴仙子聪明了。有誉帝的影卫在附近,笃定会将刚才她与景永瑾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呈报上去。
冰儿送上香茗,景永福扣着茶盖,指尖轻轻一敲,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不是她的。她真正莞尔一笑,冰儿的眼顿时一闪,景永福认为那样的眼神才叫妒忌。
冰儿垂下眼帘,景永福放下茶。这一天对她来说可真难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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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北局势已稳,张祈瑞回去后,水姐带着阿根与伍厨终于回到了京城,但是已越升二品武将的她无法同景永福一起住在永福宫,誉帝为她安排了将军府邸,位于京城南。阿根一直未入军籍,伍厨身为燮人拒绝了封赏,另一个理由更加荒谬,他在朝上如是道:“在下本是个厨子,惠福殿下的厨子,刘将军的厨子,能为殿下和将军煮饭做菜就是在下后半生的愿望。”
一干朝臣直听的目瞪口呆,却无一人敢取笑他。景北战役的军报众所周知,这位毫不起眼的厨子放下菜刀就是将军,而正是他同宋楚潜入梅岭郡成功掉拨了契族两部的间隙。
誉帝没有勉强伍厨,只道声可惜。
退朝后,小翠终于扑到了水姐怀里,一众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尽的言语,但景永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直伴随她成长的双生子又互换了性格。阿根除了见景永福第一眼流露了些许情绪,之后便恢复了幼时的冷漠,而小翠经过一阵包延椿的儒雅熏陶,打回原形又成了柔弱善感的小女孩。他两人总是这样,一个冷一个热,也许这就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一人势弱必有另一人势强起来,一人看不清周遭必有另一人沉着应对。
吴仙子也发现了两人的变化,一直左盯右看,阿根被她瞅得愠怒,拧着眉憋起嘴。景永福心下赞叹,一场战役之后,小毛孩似乎更俊了,而水姐怀中的俨然已是小美人,粉装玉琢的哪里还有当日狠辣辣的小毒医影子。
小翠在水姐怀中一直赖到马车停下,扬花三月的矮胖掌柜早得了消息,皮笑肉不笑的出来亲迎。酒楼外的百姓或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飘入景永福耳中几句。
“看见没,那就是我朝第一员女将刘寄水大人。”“没错,当中的那位肯定就是惠福公主,她今儿来为刘将军洗尘!”
因景北一役,景永福同水姐等人,甚至还有景申韫都成了京城百姓的话题人物,好在这一次她的名字只是挂钩别人的,并不热门。
进了酒店,掌柜依然引众人上两楼,却不是曾见李菲的那间。景永福没有问他,他倒在进房间后暧昧地说了句:“那间屋子虽然好,但此间更好。”
吴仙子干笑一声。景永福细看房中摆设,心下便有了见教,斜一眼吴仙子后径自入座。水姐等人虽不知景永福同吴仙子打什么哑谜,但也知晓这家酒楼姓什么,众人的眼光都落在景永福身上。
被那么多双眼盯着,景永福没有不自在,眼前可都是自己人。她再望一眼吴仙子后,解开了众人的疑团。
“这间房间除了招待我们,绝对不会让寻常酒客——因为此间专属迪王。”景永福淡淡一笑,“我也是才明白,那日我见薛桐颐等人,他就在隔间,将我们蹈话听个一清二楚。”但吴仙子明明感知却什么都不说,叫景永福取笛而归,要不是掌柜的刻意讨好,提示了一句,她还真不知道李菲那日就在等她回去找他。
众人听后只有小翠“哦”了声,他人皆默。
酒菜陆续送齐,气氛很快热闹起来。吴仙子与水姐喝了不少酒,小翠时而纠缠水姐时而纠缠景永福,幸好小毒医不喝酒,不然景永福就惨了。伍厨偶尔说上几句话,只有阿根冷着脸一直沉默。景永福亲手为他斟了杯淡酒,他接过看也不看一饮而尽,绯色很快上脸。后来景永福才知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过阿根毕竟比她强,没有醉倒,就是回去的时候脚步踉跄。
座上没有愚人,众人都知道这一刻欢乐过后,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恶战。离开扬花三月前,伍厨以眼色示意有话单独与景永福说。吴仙子等人会意的上了另一辆马车,门一关上,伍厨就跪在景永福面前道:“主上托我关照殿下一句话。”
“起来说话,伍厨,我们之间还需这样吗?”
但是伍厨不起,凛然道:“主上说无论殿下决意如何,请务必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切勿冒险,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穆无名。”
暖流在景永福心底缓缓流动,她沉默半响,问:“他回了?”
伍厨道:“送殿下回宫前,穆无名已替主子接了燮王口谕,要他速回。”
“没别的事,就起来吧!”
伍厨起身,犹豫片刻道:“请殿下不要责怪,毕竟蒲蒲儿婆罗不是小人物,殿下两次见他都是我告诉主子的。”
景永福古怪的一笑,导致她失身的真正缘由原来是这样的。前有司马小哥后有契蛮小主,李菲干脆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伍厨一路送景永福回宫,将她走之后发生的事拣重要的说了。契蛮内讧现分化为二个阵营,萨诺贝兰、木桑与婆罗联手,与吃亏后的茴兰势均力敌。庞龙本收了个茴兰部族的弟子,但不知为何他看上了蒲蒲儿,狡猾的蒲蒲儿只接受他的武学却不肯拜师,纠缠了数日庞龙才死心。
景永福笑道:“只有婆罗族长贪图别人,别人休想贪他,庞龙那是自找没趣。”
伍厨担忧地道:“那年他向殿下和小翠求婚,我便知道此人野心极大。哪有一看就看上俩的人?”
景永福知他在为他主子担忧,可实际该担忧的人是她。他主子走得潇洒,她没黯然神伤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她转了话题:“他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至少边境可以安稳许多年。现下我只想早日了结景国内事,完了后我便投你主子去。”
伍厨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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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了几日的风平浪静,终于在景申韫重新上朝后打破。他一出现就做了件震惊朝野的事儿,真应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景申韫当着誉帝及文武百官,向刘寄水求婚。这一手着实漂亮,几乎将景永福同誉帝之前谋定的计划完全打乱。当然誉帝当场爆怒将景申韫斥出殿外,而水姐严词拒绝了。水姐本出身江湖,侠女本色被景申韫完全逼发出来,她不仅拒绝了喜王,并称她已与伍厨成婚。于是誉帝顺水推舟,定了三日后大办将军的喜宴,又回归了原先宴杀喜王的计划。
大闹朝野后,景申韫特意到永福宫来见景永福。他面如死灰,不复当日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形象。景永福支开旁人,只留下吴仙子,很长一段时间三人都紧闭着嘴。景永福烦景申韫拖延她的时间,便率先开口道:“你没话说就请回吧!”
不想景申韫却开始流泪,无声无息,眼泪却越来越磅礴。吴仙子鄙夷地别转头去。景永福奇怪地问:“你对我哭什么?”
景申韫啜泣:“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景永福坐下道:“太迟了。”
景申韫擦着泪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不甘心。”殿上大放厥词不果,转身就跑这里痛哭,这混蛋够聪明。景永福月复议。
只听景申韫又道:“我跟你一样年纪,我才十七岁,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景永福平静地道:“景北战场上十七岁阵亡的军士很多。他们也同你我一样,非常年轻。”
“你能救我的!”景申韫撕声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千里设计司马秋荻,又想谋我和我母亲,孤云城沉船,卧虎岗埋伏,而因你的缘故,景军冤死了多少人?你竟还要我救你?给我一个理由?”
景申韫闪着泪花道:“因为你是景永福!”
景永福道:“正因为我是景永福,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不对!你欠我的,大福!”景申韫毫不知耻地说,“当年誉帝赴我生辰之宴后,你才变的。若非我给了你契机,你如何会成为今日的平大福?惠福?”
吴仙子猛然转回头,狠狠地盯着景申韫。
景永福问:“这么说来当日行刺誉帝你也知情咯?”
景申韫眼神一变,道:“你救我,我便告诉你一切。”
任他再耍赖再摇尾乞怜,景永福都没有再开口。最后吴仙子听烦了,一把将他丢了出去。杂音消失后,景永福对满面杀气的吴仙子道:“你中他计了。”
吴仙子一怔,景永福道:“他不是来求我,他来演一出戏,专为挑拨你的杀意。”
吴仙子眯眼望她。
“连水姐都能感受出你对誉帝的杀意,身为庞龙的得意门生他如何看不出呢?”
“你都知道了?”吴仙子沉声问。
景永福靠在椅子上,觉着有些累了。“我并非为我生父说话,而是为景人说话。吴先生听我一言……你放下吧!背负仇恨的日子只会将人折磨成恶魔。你看景申韫,他已然化身为魔。到了今日的地步,即便明知自己会被誉帝诛杀,死前也不忘设计你。忘了告诉你,沧水即景戍晟亦是一样的,过几日他就会假意臣服誉帝,等待机会为报父仇。”
“你怎么知道的?”
景永福的头开始微微作疼,“我给了景戍晟机会,让他选择离开纠纷或自寻死路。那是他自己选的。”
吴仙子盯着她的目光又开始变化。
景永福叹了一声,终忍不住道:“先生的那个聪慧的弟子是因我而死吧?”
吴仙子一怔,神情感伤起来。景永福猜中了,十岁那年改变她命运的刺客正是吴仙子的首徒。他不甘修炼的寂寞,追寻俗世的权力,充当了旁人的棋子,行刺于景申茂,不想奸猾的景申茂向来谨慎。无处下手慌于逃命的他做了错误的选择,他抓了景永福要挟景申茂,却发现他手中的痴女比他更可怜。他尚有待他恩厚的业师,景永福却没有真情的父王。景申茂见死不救,连带鄙夷若夫人,突然使他觉着自己可笑可悲。他违背了师命闯荡红尘,死于王府是他自寻的,但手中的景永福何其无辜?他最后抱紧了她,以自己的躯体保护了一个比他更不幸的孩子。
“他要杀誉帝,誉帝也杀他。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早预见了,所以他最后只肯自个一人去死。他以命救下了我,所以吴先生也恨我。”
吴仙子一甩衣袖:“无须再言!”
景永福该说的都说了,当下也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待结果。吴仙子心内挣扎半日后,又恢复了冰冷嘲笑的面容:“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该死的自会找死。”
吴仙子此言一出,景永福心下稍安。杀来杀去毕竟不是个头,吴仙子也是景人,自然知晓景国的日间式微,景申茂若再一死,景国就真的速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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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永瑾没有来找景永福,但景永纹却来了,并且她很奇怪的将侍女都留在了殿外。吴仙子见她架势,冷哼一声就走去了门外。
多日不见,景永纹憔悴了许多,她向景永福索求李菲那日吹过的笛子。
景永福知道要这位自持甚高的嫡公主低三下四的开口很不容易,但李菲的东西她不想给人。在她斟酌婉拒的词时,景永纹竟对她坦白了心事。
“我喜欢迪王,当日扬花三月一见就再不能忘了他。可没想到天意弄人,他竟替兄求婚,而父皇竟也答应将我许给李易。惠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景永福叹道:“告诉你又有何区别?”
景永纹眼中噙泪:“是啊,我身为帝王家的女儿,婚事不能自主。我求过母后求过父皇,但都无用。你知道我最终怎么说服自己吗?我对自己说我嫁给他的兄长,至少还能偶尔见着他,哪怕远远的望一眼都满足了。”
景永福道:“既然如此你还要他吹过的笛子何用,看着徒增惆怅。”
景永纹道:“可我一旦嫁了李易必久居深宫,怎么可能时常见他?所以我觍着脸来问你要笛子,你就当可怜我吧……”她垂首,声音小了下去。
景永福脑中思量,今日景永纹楚楚可怜,实在叫她心软,但她若给了笛子,日后被李菲得知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她心肠一硬道:“那笛子是司马秋荻所赠,迪王不过借用了一回,我要将笛子转赠于你,他日司马秋荻那里说不过去。你若实在想要迪王之物,不如日后我叫司马秋荻留意,有了再送到你手里不就得了?”
“你……”景永纹满面羞容却说不上话来,站起转身就走。
她一走,吴仙子就阴阳怪气地说:“还护得挺紧的嘛?”
景永福斜她一眼,她又道:“你们一个个都中了李菲的毒,实在有趣可笑!一个疯子似的到处炫耀,一个可怜兮兮要嫁心上人的兄长,还有一个最惨,被玩弄了几天几夜都快下不了床还要假装蛮不在乎!”
景永福平静的道:“吴先生你为何就不信世间有真情呢?即便景永纹她们喜欢他,可喜欢本身并无过错。你说我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良言苦口’,但别人就别说了。”
吴仙子冷冷道:“好,我不说她们了,就说你,你就等着被彻底抛弃吧!”
景永福叹口气:“我肯定是前世欠你,被你这么说我都不会生气,真怪……”
结果吴仙子被景永福气得半天没再说话。冰儿端上茶点,她才稍许平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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