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愈演愈烈,民间甚至编起了童谣,“要做王家儿,要做王家女。朝有王父兄,宫有王弟妹。一雌又一雄,露宿金龙殿。御书阁风流,老臣徒落泪。”
王家三子一时间成为笑谈,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王太傅在朝上的地位,且不说多年的经营,单是一些一直与他不对头的真清流们都很同情他,因为啥?人家都乞骸骨了,你还想怎样?可怜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清流名臣之名毁于一旦啊!
阎谨越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翻看着一些朝臣上的折子,什么请皇上律己,话里话外说他德行有亏,唯恐天罚。他把这些奏折搬到了朝堂上,一本一本的扔,冷笑道:“整日里盯着朕的‘德行’,竟看不到更要紧的事,尽是弄些浮夸词语,若真是想要直谏之名,那就先去地底下学学先辈。”一番话说的杀气凌然,让闹得欢的臣子们顿时矮了下来。
廖文君大热天晒得汗流浃背,看着被抓起来的一个男人,厌恶的叹息了一下,心道:这都是第三十个了,可以交差了吧!然后摆了摆手,道:“收队。”
拿着甲士查出来的官员家属们横行街市,欺男霸女的种种恶行,阎谨越下了台阶,指着点到名跪在地下的官员的鼻子,骂道:“拿致仕威胁朕?朕不准。”
这话落在萧大学士耳里,他眼皮一跳,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谁要携子请骸骨?斜眼瞧了一眼俨然不动的王太傅,心里开始佩服他了,能让劣势化转变为优势,所有人都同情他,最主要的是,什么都没做,真是厉害。
阎谨越望着跪在地下的大臣,声中带着寒冷,语调平缓,“朕不德,不仁,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真是恶心。”一转身,大步踏上台阶,坐在龙椅上,薄唇的吐出一句话,“拖出去,杖刑三十。”
……
彼时,我一直都躲在王府里,不想出去,也出不去。羞愧与哀怨交织,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就连红豆糕都吃不下了。
直到一日,我觉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吩咐了小丫头不必守夜,自己站在院中,想来点红颜未老恩先断——啊呸,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境界,却被遥远的兵刃交接声惊醒。看着紫禁城火光冲天,我心知计划开始了,但心里慌乱,呆愣着望着远处。
直到大哥跑了过来,他衣衫整齐,面部因为跑动而发红,双手紧紧地钳着我,凝重的说道:“三弟,你呆在院里,哪都别去,知道么?”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想到他不放心自己居然亲自来嘱咐,心头一热,道:“大哥放心,我哪都不去。”
他点了点头,放开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我在他身后大声的喊道:“大哥小心。”
我叫醒了曲涩几人,让她们告诉院里的小丫头们,都别乱跑待在自己院里,然后让她们四人都回我屋里,四人围坐在桌边,在烛火的映衬下,俊秀脸蛋上的不安一览无余。
我低着头,不让她们发现我脸上的恐惧,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努力不让自己冲动,坏了这么多条人命下的计划。都说人要死的时候,生平的故事就会被亲人回忆起来,我锤了下胸口,却怎么也停不下回忆。母亲为我布菜,为我整理衣襟;父亲对我横眉冷竖,却在我生病时彻夜守护;大哥冷漠的面具下却带着关心,二哥看似温润的却为我许下私下报复的话,两位嫂嫂如母,对待自己也是真心实意…我深吸一口气,眼泪却涌出眼眶,咬着下唇让自己平静,这一切是早已计划好的,定然不会有什么差池。
曲裾望着阴影下的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操着干哑的嗓子小心的问道:“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抬起头,牵起嘴角,却只是一个苦笑,干巴的安慰道:“没事,放心。”
最危险的,应该是皇宫吧!
金龙殿内灯火辉煌,宫门口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死人鲜血到处可见。突然袭来的人打的甲士们措手不及,但还是在顽抗的抵御,鲜血斐然,宛若一朵朵桃花。
叛党中的领头人异常勇猛,刀光闪过,竟然是乔尚书。他大喊:“第一个杀入金龙殿的,赏白银百两。”
叛军听罢,越发不要命,两伙人都杀红了眼,刀刀见血,刀刀要命。
终于,乔尚书率领大军进ru殿内,见阎谨越临危不乱,俨然不动,心道: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不屑的一撇在场等人,得意的大笑道:“你这皇位,算是到头了。”
萧大学士抢先斥责道:“乔振东,陛下带你不薄,你居然如此心怀叵测,为臣不忠,实乃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笑话,我侍奉的是前朝魏帝陛下。”乔振东不客气的打断,抱拳举起向东方施礼,然后笑着冲阎谨越道“你这废帝,也该给魏帝后人让座了。”
“哦?”阎谨越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在何处?”
乔振东虽然疑惑他为何如此淡定,但想起自己身后的二十万士兵,坦然了,冲着身后的副官道:“有请新帝。”
半响,一个人被士兵簇拥而来,赫然就是王家的女婿,魏千乙。
魏千乙先是向王太傅抱拳,道:“岳父大人。”
王太傅冷哼一声,道:“我可要不起你这女婿。”
魏千乙脸色不变,道:“我若为帝,分娘必然为后。”
王太傅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阎谨越身前,“臣愿与不孝女断绝关系。”
乔振东看不下去,怒气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去陪先帝。”
王太傅侧过身,指着乔振东,训斥道:“你这逆臣,不配提先帝。”
乔振东面红耳赤,魏千乙摆了摆手,道:“阎谨越,我敬你是个清君,你自己,退位吧!”
阎谨越一笑,挥了挥手,让王太傅起身,他道:“为何?”
魏千乙没了废话的心思,冲着身后的大军们道:“请废帝下座。”
殿内寂然,只有烛火刺啦刺啦的声音。
魏千乙猛然惊醒,回头望去乔振东,却发现后者也是迷茫。
阎谨越张了嘴,“将乱臣拿下。”
“是。”喊声震破天。
魏千乙被“叛军”押解着跪在阎谨越身前,他心灰意冷,诧异的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阎谨越不理他,冲着那副将说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副将上前一步,跪着道:“臣听命行事,不敢领功。”
阎谨越点了点头,乔振东挣扎着,嘶喊的问道:“你,你早就知晓了?你如何知晓?”
话音刚落,就瞧见自己的儿子从后殿走出,目不斜视,恭敬的给阎谨越行礼,道:“启禀陛下,诸位娘娘都安好。”
“你…你……”乔振东指着乔沐雨,颤颤的说道:“你这逆子。”
阎谨越让他免礼,然后赞赏道:“是个忠臣。”
乔振东一听,捂着胸口,吐了口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