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元的屈辱
六天的教学结束,星期天终于来到了。大部分老师回家忙于耕种责任田,但赵校长、秦小恒、张会计却不能,他们按工作安排要出去为学校买木料。
三人乘车,一路颠簸,来到县木材销售场。他们跑了上十处销售点,看看木料,问问价格,俗话说,货买三家不上当。几经选择,几经询问,几经商量,他们终于确定了一处木料。张会计问老板,有没有发票,我们回去要报账的。木材老板为了赢得顾客的青睐,服务态度挺好的,说:
“如果是公家买的,我们负责开发票。你们还可以在此处继续挑选,把看不上的放在另一边。这里还有送木料的汽车,你们根据路程和木料的多少与他们讲价,还有专门的搬运工,即专门负责上车的人。”
“我们不要上车工,我们本身就有三人,应该足够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赵校长微笑着说。
“你们可是头一次来买木料吧,不了解这里的行情,这个木场养活着一批人呢。”木材老板笑笑说。
“哦,还有这么复杂?”赵校长也笑了笑。秦小恒、张会计瞪大眼睛听着。
“随便说说吧,发货给我们的人,我们卖木材的,运输木材的,上车的小工,负责管理木场的工作人员等等,这些都是混一碗饭吃,如果你们自己上车,那不是夺了人家上车工的饭碗吗?这两车货抬上去,少说也得200元劳务费,况且,你们又是公家的,又不要你们掏腰包,何必那么小气呢。”木材老板说得头头是道,又掏出烟递给赵校长,赵校长说不吃烟,又相继递给秦小恒、张会计,见他们都不吃烟,老板自己放在嘴里,点上烟,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串烟雾。
赵校长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考虑着如何省去这个上车费的问题。他们三人在一边小声商量了一会儿,秦小恒走上前去对老板说:
“老板,这里到处都是卖木材的,我们随便走一走,好像有十多处,如果您一定要用上车工的话,那我们只得‘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再来与您做生意。”说完,三人慢慢朝另一处木材销售点走去。
这一招还真灵,木材老板舍不得刚谈好的一大笔生意,赶忙上前拦住贵客,笑嘻嘻地说:
“几位贵客,有事好商量,好商量,你们稍等一会,我去与那几位上车工磋商磋商。”这时,老板娘立即走上前来,拿着三瓶矿泉水,一人给一瓶。他们没有喝,暂时替老板娘拿着。
不一会儿,老板笑眯眯地过来了,说:
“我刚才跟他们三位上车工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箩筐,才达成一条协议,不上车可以,你们给他们买三包烟,20元一包的。”
“老板,我们也与你达成一条协议,这三包烟由你买单,就当是你请我们的客。”秦小恒面带微笑地说。
“三位贵客,我已经是最低价卖给你们,我是‘薄利多销,多中取利’,如果这样,我就要亏本啦。”
“不会亏的,我们买了一主一挂两大车厢,只当是你少卖了一车厢的,”张会计接着说。
木材老板实在是拗不过,更怕这笔生意弄丢,只得叹了口气说:
“那好吧,就这样,就这样,我算服了你们了!你们开始选木材吧。”
事情终于谈妥,他们三人开始认真地挑拣木材了。在堆得高高的木材中,他们一根一根地精心选择,将那些被虫蛀蚀了的全部拣出。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头顶,他们满脸是汗,上身湿透,衬衣贴在背上,且腰酸背痛,仍坚持着挑拣。因为时间不等人,要赶着回学校,学生还要来上晚自习呢。好不容易选完了木料,赵校长叫张会计去买十几个馒头和三瓶矿泉水来,并说:
“你们二位跟着我吃苦了,谁叫学校这么困难呢,我也是没办法。”
张会计走后,赵校长说:
“秦主任,我们去叫汽车师傅把车开来,准备上车。”
这时,前面一阵汽车喇叭声,汽车司机早就看着他们,已经发动汽车,把车开过来了。张会计还没有来,赵校长和秦小恒已经开始抬木料上车了。抬了十几根木料,张会计来了。他们在一个阴处吃着馒头,喝着矿泉水,任凭汗水在脸上滴落,也懒得去擦它。路过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堂堂的中学校长、主任、会计,还以为是农村里的困难百姓。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又开始抬木料上车了。
太阳已经偏西,这是仲夏最热的时候,他们不能休息,要赶在晚自习学生到来之前回校。他们戴着草帽,顶着烈日继续劳动,张会计在车上接,赵校长和秦小恒在下面抬着往上送,汗水在人的头上、脸上、身上流着,内短裤也湿透了。如雨浇湿的衬衣紧紧地贴附在人的身上,像浑身贴满膏药,束缚着身子,他们索性将衬衣月兑掉,光着上身干活。
这时,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开口就骂:
“你们是哪里来的几个王八蛋,在我老子们的地盘里夺我老子们的生意,我老子们是靠这点活养命的,……”
“你们这些狗杂种们是在杀命养命,杀我老子们的命,养你们的命!你们有没有人性?!”另一个也骂了起来。
秦小恒想同他理论,赵校长示意不理他。张会计低声说: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忍忍。”
“这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赵校长也低声说。
这时,其中一个又大骂起来:
“你们几个杂种跟老子听着,你们只是费狗力,老子们的上车费一分也不能少!”赵校长三人忍气吞声,仍没理他。这个醉鬼刚说完,另一个醉汉又叫嚷着:
“听说你们还是公家的,今天你们不救救我老子们几个穷人,就休想走!小心老子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三个人仍然忍着,不与他计较,继续干活,只当没听见一样。
眼看醉鬼们就要来到赵校长他们面前,这时,老板急匆匆跑来了,拿着三包红双喜烟,走到三个醉汉面前,用好言安抚他们。一会儿,一个醉汉说:
“老子们这西(这时候)让你们抬,等一会儿再与你们算账!”说着,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三个醉鬼走后,赵校长担心地问老板:
“他们还会回来闹事?”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我给他们一个面子,也是他们下台的台阶,你们放心的抬,出了问题我负责!”老板拍着胸部说。
“好的,老板可要一诺千金啊!”赵校长仍不放心的说。
“没事,没事!不是我吹牛,我在这里5、6年了,红道黑道都有交往,我还没有碰到摆不平的事儿。”老板得意洋洋地说。
不管这老板说得是真是假,赵校长们心中总算轻松了许多,他们连续奋战,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将两车厢木材全部装完。他们付了款,拿了收据,司机也用绳索将木材捆绑好了,发动了汽车。赵校长与秦小恒坐在车厢上堆得高高的木材上面,张会计年纪大,在赵校长的一再要求下,终于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满载着木材的汽车一路喘着粗气,一直以中速或慢速行驶着。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老师们一起动手,有说有笑地将车上的木料卸下车,赵校长、秦小恒、张会计打着饿肚也在卸车,直到卸完才去食堂吃饭。
连续几天,各种建房的材料源源不断地运往学校,拖拉机、汽车的声音在学校里响个不停。建房工地上堆着一堆堆的木料、沙、砖、瓦等,石灰是早就泡在水坑里的,位于工地附近。各种材料已经备齐,只等开工了。下课时,同学们都高兴地围观,尤其是那些住马棚的男学生,恨不得学校明天就把宿舍建成,早早从马棚里搬出来,住在属于人的屋子里。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高高兴兴地嬉笑着。师生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学校处处充满着喜悦。
为了节省开支,勤俭建校,洛江中学早就提出了这个口号:用最少的钱,办最好的事。这句话似乎矛盾,但实际上并不矛盾,那就是该花则花,能省则省,自己用双手能办的就决不花钱请别人,例如买木料,就是做到了这一点。赵校长在一次师生大会上曾经说过,那时抗大的学员一边学习,一边打仗,一边生产,我们全体师生难道不能学习他们那种艰苦奋斗的精神而一边学习,一边建校吗?答案是肯定的。
宿舍修建终于开工了,校园里一片沸腾。这次建校工程,除了木工、瓦工请师傅以外,其他所有的小工等劳务全由师生担任。学生是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递砖、递瓦、清洁等,为了不耽误学生上课,这些活儿只能安排在课余进行;老师则可以顶得上小工了,比如,搅拌(青)沙(石)灰,挑担送沙灰,上高跳作业等,这些事务由没课的老师轮流承担(主要是男教师),赵校长、秦主任、张会计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老师们的干劲。老师们白天里忙碌了,夜晚加班备课、改作业,虽是这么繁忙,但他们总是高高兴兴的,没有哪一个说半句怨言。
尊敬的读者,这是一部回忆性的小说,内容大部分是真实的生活画面,是我的亲知、亲历。真诚地感谢您的光临,本书得到您的支持,是我的荣幸。
——本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