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交欢,仙飘云端。
敢问大哥,见鸭子否?
“谁?”小两口**半截儿,正在将出未出的关键时刻。男的翻穿着花裤衩儿,光着脚丫子跳到地上,双手摁地朝床下吼:“滚出来!”女的用床单裹住身子,坐在床上吼:“再不滚出来,找东西捅死他!”
男的跑到外间掂个铁铣过来,一手抓住把,一手抓住床梆,把铁铣贴着地面一捅一拉,象拉风箱,根本不朝床下看,根本不怕真的捅着人。
他俩蜷缩在床下墙角处哆嗦。她哭着哀求:“大哥,别捅了大哥,你一直捅,俺咋滚出去呀!”
他鹦鹉学舌:“啊……啊……大哥,别捅了大哥,你一直捅,俺咋滚出去呀!”
他俩爬出来,并排跪下求饶。她说:“大哥、大姐,俺俩真不是坏人,真不是故意偷听的。俺俩见没关门,喊人没人答应,就进屋找水喝,找着找着你俩回来了。俺是害怕把俺当小偷抓起来打,吓得就赶快躲到床底下,没想到你俩也不烧汤,天还没黑就上床睡觉。”
傻子有点象和尚,把右手竖在胸前念:“阿弥陀佛”的样子,很费力气地说:“啊……啊……大哥,俺俩是放鸭子的。你到云彩眼儿里去,看见俺的鸭子来不?啊……啊……俺的一群鸭子也飞到云彩眼儿里去了。”
女的裹住床单从床上下来,说:“你俩是私奔的吧?”傻子抓耳挠腮,仰脸问:“啊……啊……啥是私奔?”
“私奔就是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从家里跑出来,找个地儿睡觉。连这都不知道,跑出来治啥?”男的说。
“哎,你俩都多大啦?”女的问。“俺今年十一。”“啊……啊……俺今年十一。”她拉拉他的手纠正说:“你今年十四了。”“啊……啊……今年十四了。”
“哎,他俩不是想上云彩眼儿里找鸭子吗?”女的一脸坏笑对男的说,“去!到灶伙里把挂在墙上的那盘细绳拿过来!”
男的找来细长绳子后,共同下手扒了他俩的衣裳。女的又用剪刀把衣裳铰成碎片,扔到茅缸里。
他俩都“嗷嗷”大哭起来。她用双手捂住哭着说:“叫俺光着腚咋见人哪?”
“云彩眼儿里光有鸭子没有人。俺俩上云彩眼儿里也都不穿衣裳,你俩也都看见了。”女的扭头对男的说,“还愣那治啥?把她俩捆起来,捆一块儿,脸对脸地捆!他俩不是想上云彩眼儿里找鸭子吗?”
她也顾不上羞了,又和小两口撕打起来。耀宗也趁势撕打。小两口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和他结结实实地捆个对脸。她哭着骂着,八辈祖女乃女乃地骂骂一百句竟然不重样儿。傻子骂的单调,只会骂“**你娘”一句。
女的跑到灶伙里拿过来一根一拃长的玉米芯儿。他双手掰开他俩的头,她一手捏住她的鼻子,把玉米芯儿塞进她嘴里;再捏住他的鼻子,把玉米芯儿的另一头塞进他嘴里。怕玉米芯儿掉出来,她从床下拉出腥臊臭的花裤头,套在他俩头上,箍得紧绷绷的。
他俩把他俩拖拉到院里。她照她上跺一脚,说:“别呜呜啦!放着得劲不得劲。有钱人想上云彩眼儿里,得掏钱坐飞机;咱穷人一分钱都不用花,一男一女月兑了光腚压撂撂,眨眼功夫就到云彩眼儿了。哎,给俺说说,这会儿的感觉咋样儿?得劲儿吧?别急,很快就能看见鸭子了。”
蚊子渐渐多起来,借着西天的余光,可以隐约看见成群成堆的蚊子,象云象雾,遮星蔽月,“嗡嗡”叫。
小两口正式上床睡觉了。她和他在院里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滚来滚去,一是想捞模个管割绳的东西,二是想压死身上的蚊子。她为了减少蚊子叮咬,努力让他在她上面多趴会儿。
这种环境,这种趴法,别说是傻子,你就是再能再想弄那事,你也没有性趣和激情,所以,他俩谁也找不到上云彩眼儿的感觉。
鸡叫三遍时,她终于捞模到一块碗碴子,鸡叫四遍时才把绳子割断。她解开绳子,拽掉花裤头。然后,赶紧一手抓住玉米芯子,往他喉管里捅着,一手扳住他的后脑勺,压低声音吓唬:“别动!咬结实这个玉米芯子,千万别拔出来,要叫那俩大坏蛋听见了,咱俩都得死,想找鸭子也找不成了。”他使劲儿点点头。
她把他拉到大门外,借着西天的明月能看见灰蒙蒙的大路。她指着来路说:“你只管顺着这条大路跑,可别下路,下路有狼,俺办完事儿就去撵你。”
他咬住玉米芯使劲点着头,撒腿就跑,才跑出丈余,又拐回来,拿着朔在院墙上的竹竿,扛着跑。
她穿上花裤头,用绳子把堂屋的门鼻子门搭条系在一起,然后推开灶伙虚掩的门,模着放在锅台上的火镰子火石头和纸媒子,打了几下,碰出火花,火花溅到纸媒灰上,稍等片刻,轻轻一吹,纸媒子就燃起了火苗。她一手平拿纸媒子,一手在锅道里捞模一把麦秸,引燃麦秸,擩进柴禾堆里,很快烧起来,“噼啪噼啪”地响。等火头窜出一人高时,她才放心地跑开。
她跑到庄外,回头看见火光熊熊冲天,听见人声鼎沸,能听清“救命啊”、“救火呀”和哭声。狗在狂叫,全庄儿的,叫成一片。
他在“呜呜”地哭,口水顺着玉米芯子往下淌。他想拔出来扔它,又怕被小两口听见,竹竿上的红缨子挂住了高高的树枝,任他使上吃女乃的力气,也拽不掉,几乎要把树枝拽断。
她喘着粗气赶过来,夺过竹竿,只往上轻轻一送,就取掉了,交给他教他:“平着扛就不会挂住树枝了,看你笨的。”
他傻笑着“呜呜”。她这才发现玉米芯子还在嘴里塞住。她给他拔出来,粘糊糊的嘴水顺着玉米芯子淌到肚皮上,又顺着小**往下滴。
东方鱼肚白时,他俩逃到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包上。眼看天要亮了,不穿衣裳咋见人?正在发愁。一个挑豆腐挑子的老头走过来,须髯飘逸,慈眉善眼。她来不及躲藏,赶紧用俩手捂住隆起的胸脯。他不知羞耻,一手扶着扛在肩上的竹竿,一手掂着蚕蛹子一样的小**,看着老头傻笑。
老头走近一看,吃惊地问:“咦!你不是老抠的二少吗?咋光着腚?衣裳哩?”
她向老头哭诉了事情的经过。他放下挑子,月兑了汗衫给她穿上;又用豆腐单子裹在他的腰里。她说:“大叔啊,俺迷路了,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你把俺送回家吧。”“别怕,孩子,大叔不但把你带出去,还管帮你找鸭子。我从仙女湖边上过,听见湖里有鸭子叫,也不知道是你的不?走,咱过去看看。”
太阳出来了,彤红彤红的,金黄色的朝霞满东天。晨雾笼罩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微风吹皱一湖金水,象金色的鲤鱼鳞。不时地有鱼儿跃出水面,给仙女湖增添无限生机。浅水滩上的芦苇穗,在晨风的摇曳下,来回地摆动,有点头重脚轻。岸边的垂柳如烟,柳丝象一群少女的长臂,轻轻地抚模着如玉如金的湖面。白鹭很多,或站在树枝上,美梦未醒,或在湖上、山上盘旋。
“大叔,鸭子在哪?”她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仙女湖,焦急地问。“别急,很快就能看见鸭子了,就在这一片芦苇的那边。”
沿湖又走了约半里,果然看见有一群鸡子在湖面上嬉戏。有的用嘴择着自己的羽毛;有的交颈示爱;有的用翅膀拍打水面“呱呱”叫;有的把头扎进水里,蹶着朝天,两只红蹼拨着清波。
“别再朝前走了,千万可别惊动它们,要是游到湖里头就更不好逮了。你俩就在这片空地儿等着,可哪也别去。我给你家捎个信儿。”说完,老头挑着挑子消失在山林里。
他扛着竹竿象个荷枪的流动哨兵,来来回回地走动,一刻也不消停。浓重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半截腿,就连围在腰间的豆腐单子也湿了小半截。
突然,他惊叫起来:“快来看哪,这个小树上趴一个红蜓蜓。你给我逮住它!”“别往前走!我过去逮。”她蹑手蹑脚,悄悄从蜻蜓的背后靠近。蜻蜓一动也不动,翅膀湿辘辘的,猛一伸手,就捏住了。
她捏蜻蜓很在行。有时候,一天能捏几十只,上百只,红的、黑的、绿的、黄的、灰的,五光十色,鲜艳夺目。
他一手捏住红蜻蜓的翅膀,一手抓住扛在肩的竹竿,笑声憨厚,干面而灿烂,嘴水淌到肚皮上,把伤痛和蚊子咬的一片片疙瘩抛到九霄云外。
又突然,他“哇哇”大哭起来。一条金黄色的山蛇从他脚前爬过去。
她夺过竹竿去撵蛇(据说,蛇怕竹竿,竹竿是蛇的舅)。她撵上去,用竹竿按住蛇头,腾出一只手捏住蛇头。蛇在翻卷,在挣扎。她举起手让蛇缠住胳膊。这条蛇有二尺来长,很漂亮,不但颜色金黄,花纹也很美丽。
她想试试它会游泳不,又怕吓跑鸭子,就拐回来到芦苇的另一边,把蛇放到水里。那蛇不但会游泳,而且游得很好看,蛇头翘出水面,身子拧成S形,似飘非飘,似沉非沉。她愣愣地站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