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朱雀关一路向南,先是数千里的平原,而后是绵延三百多里的伏虎岭。越过伏虎岭,就进入了岭南属国。岭南属国再往东南,就是以商立国的琉球。
在朱雀关至伏虎岭的广廒平原上,村庄林立、城镇遍布,交通也非常发达,城镇之间、乡村之间,大大小小道路宛如一张大网铺在大地上。而其中最宽最长的一条道路就是联通大夏与琉球国的官道,长达万里,宽有两丈。由于琉球与大夏一向交好,两国商务往来密切,所以这条道路上也总是商队不断、客流不息。
太阳初升,一支商队就从歇脚的小镇出发了,沿着这条最宽的道路一路南下。商队前后各有十几名拿着兵器的劲装武士,骑在马上jǐng惕地看着周围;中间则是真正的商人,包括账房、伙计、仆从等约有二十几人,都骑在马上;领头者是一个红光满面的老者,一身棕sè锦衣,骑着一匹褐sè大马,正是朱雀关小头目口中的万老。一行人押运着十几辆平板马车,马车上都装满了大箱子,不知道箱子里面装了什么。而比较奇特的是,商队中间夹杂了一辆载人马车,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商队行进的速度不快,一个时辰也就是20里路程。毕竟长途行进,最要紧的就是保存体力,太快的速度走不了远路。这里所说得保存体力,不仅仅包括人,还包括众人的坐骑以及拉着货车的马匹。不过相比之下,载人的马匹自然要比拉货车的马匹轻松得多。所以一路上,众人每隔上两个时辰就要原地休息一会儿,人畜都要喝点水,稍稍调整。再上路时也要将马匹对调一下,让拉车的马匹载人,让载人的马匹拉车,以便马匹也能及时得到调整,从而保持最佳状态。
又到了休息时间,一行人停了下来。劲装武士留了几个人骑在马上jǐng戒,其他人全部下马,就地盘坐。几名仆从将马匹的缰绳稍稍放松,照顾马匹喝水之后也坐下来开始休息。只有一个意外,载人马车里面的人始终没有露面,不仅没有下车,连车厢的帘幕都没有打开。
万老看了看,无奈地站起来,拿起一壶水走到马车前,“小哥儿,你大病初愈,如此颠簸难免口渴,不如下来喝点水吧,也好活动一下筋骨。”
车厢帘幕掀开,一个黑衣少年走了缓缓探出了脑袋。少年脸sè苍白,眼窝深陷,对着万老浅浅一笑,“多谢万老的好意,我就不下去了,车里有水,渴了我自己喝点就好,这一路上麻烦万老了。”
万老乐呵呵一笑,“诶,这是什么话。我们客商行走四方,靠的就是朋友,遇见别人危难,那也是能救济就救济,小哥正好要去琉球,顺道带上一程也是应该的。”
“万老,您叫我秦鼎就好,您是长辈,小哥儿这个称呼折煞我了。”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晕倒在朱雀关外的秦鼎。
当rì秦鼎在朱雀关前晕倒,万老连忙上前救起,并请随队的大夫查看,发现秦鼎是伤心过度、jīng神恍惚,导致身体极度亏耗,被烈rì暴晒之后出汗过多,一时气血不济导致了暂时晕厥。
不久,秦鼎醒来,当即想要离开,无奈身体虚弱到了极致,行动困难。得知秦鼎也是要南下琉球后,万老当即提出了同行,并不顾秦鼎反对在小镇上买了一辆马车,让秦鼎坐在马车里跟随商队前行。
于是,秦鼎就成了商队的一员,只是别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秦鼎除了吃饭睡觉就只能待在马车里调养身体,倒也让秦鼎不好意思起来。几次提出让万老给自己分配点工作,万老总是以秦鼎身体尚未痊愈为由拒绝,就是秦鼎想要扔掉马车,和大家一样同乘马匹的要求,也被万老拒绝了。几次之后,秦鼎索xìng也不再提,每天就安静待在了马车里。
几天的相处下来,秦鼎倒也知道了不少万老的信息:万老真名万通,原是大夏天京人,一直在大夏和琉球之间贩运茶叶、盐铁等物品,家财万贯。本来以万老的财力年纪,他完全不必要亲自跑了,不过每次万老都坚持跟着商队行动,听说是要找什么人。
几天里,秦鼎待在马车里没有下来,不过倒也没有闲着,反而利用了这一段空档时间钻研起《三坟素书》来。《三坟素书》是秦鼎从向天鼎遗体上得到的,相传此书乃是上古人皇伏羲所著,包含yīn阳、术算、八卦等奇门术数,参透此书更能通晓天地致理,算尽前因后果,可以预测未来之事。
传说是真是假无人得知,不过秦鼎越研读就越觉得此书博大jīng深,越研读就越觉得自己学识不足,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浅薄。此前,秦鼎在天鼎学院学习时,诸位教员一直对秦鼎称赞不断,使秦鼎内心多少有点自得之意,不过现在,这点自得之意被《三坟素书》洗刷得干干净净,促使了秦鼎重新审视自己,更加谨慎谦虚。
休息了一段时间,商队换乘继续前进。秦鼎也钻进了马车,没有再露面。路上,万老对秦鼎的照顾无微不至,秦鼎心中感恩之余,也不免有些疑惑,虽然乐善好施是大多数客商的通xìng,但这万老对秦鼎确实好得过了一些儿。
感觉自己已无大碍,秦鼎不想再继续麻烦人家了,毕竟,世间最难还的就是恩情。午后,商队在官道旁边的一个小店用餐完毕,秦鼎走到了万老身边,“万老,我想和你谈一谈。”
万老抬头看了一眼秦鼎,“哦,秦鼎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我也正想找你谈谈呢。”
两人联袂离开了小店,走向路边的荒野,距离商队一段距离之后,两人停了下来,就地坐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救你确实事出有因,不过就算你不是,老夫见人晕倒路边也一样会救。”万老一脸和善,看着秦鼎。
秦鼎点点头,没有说话,示意万老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只是一个账房先生,能有今天,多亏有贵人相助。我的贵人原是天京首富,名叫秦万三,我一直叫他亲大哥。可惜,秦大哥十几年前不幸惨死,而且死得很蹊跷。”万老看着秦鼎,目光慈祥。
“你怀疑我是你这位秦大哥的后人?”秦鼎记得在朱雀关前,万老就说过自己像他的一位故人。
“嗯。”万老点点头,“你身上有秦大哥年轻时的影子,而且你的年纪也正好和秦大哥爱子差不多,由不得我不怀疑。十一年前,秦大哥一家上下三百余口,一夜惨死,这其中还包括三十多名护院武师,却独独少了秦大哥的爱子秦金。后来官府调查说是强盗所为,在午门问斩了十几个强盗结案,可我总觉得此时另有隐情。”
秦鼎点点头,“十几名强盗对付不了三十几个护院武师,而且十几个强盗也不能一夜之间杀死三百多人,必定有人能够逃月兑。可惜,我确实不是你这位秦大哥的后人,我父母十年前在天鼎山脚被歹人所害,与你说得十一年前并不符合,何况我父母的孤坟就在天鼎山脚,与万老所说的三百余口一起被杀,差别也大了一点儿。”秦鼎嘴上否认,心中却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小时候一直做的那个噩梦:梦中秦鼎缩在一个角落里,一群黑衣人正疯狂地杀人,最终,黑衣人将他打晕,带走了他。
秦鼎小时候的这个噩梦与秦万三家的遭遇无疑是惊人地吻合,难道秦鼎真的就是秦万三的爱子?秦鼎又有些疑虑起来。
“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万老有些狂热地看着秦鼎,“秦金身上有一块胎记,只要看看你身上是否有这块胎记,真相自明,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让我验看一下?”
“什么胎记?”秦鼎声音颤抖,急切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