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自打过了这一天后,校方便没有再找我一点儿麻烦。相反,那副校长只要一见了我,就会过来模我的头说些颇让人反感的话。
也许这件事就在形式上尘埃落定了,我很理解现在魏虎张杰看着我那种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张炮儿的脚已经好了,他经常在球场边上抽烟,他那孤单突兀的背影,更显得偌大的球场,是那么地空旷。
我习惯地趴在桌上,睡觉,看小说,做作业,桌子已经成了我生命中固定的一部分,我喜欢那张在夜里属于我的桌子。
“张炮儿,要我陪你吗?”
“不要,康宁,让我静一静。”
我希望我以后的生活是宁静的。我知道如果要想打破校园以及生活的死寂,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不知不觉地,高一大半部分时间已经抛下了我们悄悄而去了,我依然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一个尽头。因为,我生活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
我答应我妈妈要考一个好的大学,我也希望我能够做一个让她引以为豪的乖儿子。但是,这个社会容不得我某些隐性的东西。
没有人理解我需要的泄,这社会只需要那同一个模子灌铸出来的“人才”。
也许,在这初春的天,我需要播点叫做希望的种子。
周末的时候,我经常和野猪他们那群被社会称为所谓的垃圾青年裹在一起,看他们蹦迪,肆无忌惮地灌酒,闷烟,看他们在午夜里疯狂地飙车赌钱,听轰鸣的马达声呼啸而过,然后在寂静的码头嚎歌。
我只喜欢看,对于他们来说,我只能做个看客。他们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其中包括他们的生命,所以他们活得很真实。但是,我不能。
值得欣慰的是,张炮儿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是他已经习惯性地旷课,坐在操场下的靠近酉水河的草地上。也许,这条曾在沈从文笔下美丽的白河,这条曾给过我们无数欢乐的河,能够冲刷一点点他的伤痛。
有时候,我会陪他一起翘课,然后静静地陪他坐着。他会凝望着远处问我:“康宁,为了我,你愿意付出很多吗?”
“是的,谁叫我倒霉认识你了呢?”我强装嬉笑。
“康宁,你现在还有理想吗?”他转过了头认真地问我。
理想?我猛的一怔。的确,我有过,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无力而苍白。
“不知道,但是,炮儿,我们能够改变一些东西的,我们要振作起来!“我无力而心虚地望着远方对他说。
“改变?振作?康宁,你说的吗?你确信是你说的吗?你到现在都还是这副衰样,你根本就没有忘记你的初中以及身上的一切!”
“够了”我吼道。爬起身来捡起一块石头,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扔在了河的上空。几秒钟后,它还是无可奈何地坠进了水里,“扑嗵”一声后,在一圈圈的漾波中,被河水淹没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轻轻地说完这句话,抽身离开了。
二十
又是一个周末,野猪他们和我去了森林公园的卡丁车场。每个星期我都会去飙一场卡丁车,野猪他们也习惯了。
那天我们玩的很高兴,原因是野猪终于有史以来的胜了我一盘。野猪摩托车技术很好,但是开起卡丁车来,却是那么的笨拙,搞得二狗他们直想冲进赛道内推他一把。
那天野猪高兴得不得了,还一个劲儿的在赛道内找其他人比赛,那天他运气很好,也许是悟性上来了,赢我之后再没人赢过他。
所以,众位理解可以他那天兴奋的心情。那天我们玩了很晚了才回去,回到新城里的时候,已经霓虹冷清,人迹稀少了。大家作散回家后,野猪还意犹未尽地用他的破力帆,带我和二狗去商贸中心的一个小巷子里的小餐馆内去吃晚饭。
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那是我打记事以来第一顿名副其实的“晚饭”。野猪吃多了,把他的破力帆寄存在了那家饭店老板店里,说是要和我们走一走,有助消化,要不然回家睡不着觉。
我们就在一条小巷子内走着,野猪还高兴地哼起了小调,二狗也跟着哼了起来,具体是哪歌的调子我忘了,但是接下来生的事情却让我记忆犹新。
走到那条巷子的转弯处,二狗却突然地把歌调子停下来,我和野猪猛地一怔,却现前面昏暗的灯光下,有几个烟头在晃动。
“康宁,你先走吧,前面那几个人和我们以前有过梁子,这不关你的事,你往后面走。”野猪用力拉了我一把,低沉地对我说道。
这时,那几个烟头已经变成了几幅面孔,他们朝我们走来了。
“二狗,他们是模夜的吗?”野猪问。
“不是,他们没带家伙,可能碰到鬼了,有五个,那两个还蛮壮的。”
“康宁,你还不走?”
但是,我已经定在了那里,我不想动了,而是握紧了拳头。原因是那高矮不齐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染黄毛的矮子我认识,在我初中的时候,那家伙曾敲竹杠敲走了我兜里一枚很有纪念意义的硬币和那天我上街去为班级买小音响的班费,还赏了我两耳光和一脚作为我抗争的报酬。我曾过誓,一定要找到他。
冤家路窄。在我确定那黄毛是他后,我猛地冲了上去,毫不保留的一拳砸在了他鼻子上。野猪和二狗开始一怔,猛地便反应了过来,冲了上来和那些人扭打成了一团。那黄毛在挨了我一拳后继而反应过来,马上便送了一拳回来,被我躲过了。然后他便迎上来与我扭打,而后撕作一团,没过几下,我便被他放倒在了地上,他便骑在我身上乱拳相加。我的眼镜早已打没了,我只有护住自己的脑袋和脸不让他打坏。我不知道我挨了他多少拳,但是在一个空挡,我使尽全力把他向后推了一下,他便后仰了过去,然后我用我的膝盖猛地顶了一下他的下部,他痛得无法控制住自己。乘此机会,我便掀开了他挣扎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乱揍他。但是没过几下,他却恢复了过来,又赏了他给我的第二脚,他一脚便将我踢到了墙角,然后爬了起来,向我走来。我没来得及爬起来,却信手抓住了墙角的一根烂木棒,等他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便抽出木棒回报了他曾赏过我两脚的那只腿,在挨了我一棒后,他便翻倒在地抱腿抽搐着打滚,没再爬起来。我回头看了看,只见野猪已经放倒了一个,继而和一个很高大的光头在摔打;二狗却在和两个人拼打,明显的气力不支已经处于下风,我马上冲了上去,拿着木棒照着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就劈头扇了下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乱扇了他几棒,也许是把他扇晕了,他认为帮手到了,就撇下了我们撞撞跌跌地飞快朝巷子口跑去了。野猪已经放倒了那个看似很高大的人,冲上来一拳便揍在那个和二狗扭打的人的后背上,那人放开了二狗,转过头来,一看形式不大对劲,也虚晃一拳扭头便跑了。二狗想要去追,却被野猪拦了下来。
“你不累吗?算了吧!”说完,野猪转过头问我,“康宁,你有事吗?”
“没事!”说完后,我才觉自己浑身疼痛不迭,嘴里还有腥味。
“走吧!去洗洗!”野猪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到一个还未打烊的小卖部柜台处,野猪买了几瓶矿泉水回来,扔给我们一人一瓶,然后就拧开盖子,先倒进嘴里漱了几口,然后喝了几口,就把水倒在手里,洗起脸来。
几分钟后,二狗和我也洗完了。
“咦,你脸上挂彩了,额头上那处还在流血呢,刚才怎么没看到啊?”二狗盯着我的脸说道。
“喔?”我模了一把脸,手上果然有血。
“过来,我看看,喔,一个小伤口,走吧,前面有个小诊所是通宵营业的,我们买点药消毒。”野猪从口袋中扔出半包面巾纸给我。
跟着野猪走了半条街,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面果然有一家招牌灯还亮着的诊所。“武哥诊所”,名字又像开拳馆的,又像诊所,匪夷所思。
“喔,是你啊。”一个正在客厅看电视打扮得不成样子的妇女对刚踏进门的野猪来了一句。
“嗯,武哥呢?”野猪问。
“在里面呢,”那妇女调了调头,向里面喊到,“王武啊,快出来,来人了!”说完后,她便只顾看她的电视了。
“坐吧,”野猪月兑了外套,一把将它扔在了诊所迎客用的沙上,坐了下来,掏出烟点了一根,然后把烟盒扔在旁边的座位上。二狗也一瘫坐在沙上,捡起烟盒,抽出了一根。
“咦,你这个死人,叫了半天还没起来啊?”那妇女抽着水桶腰从座位上挺了起来,晃着蝴蝶臂扭着浑圆的臀部进了里屋,里面继而传出一阵吵嚷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大胖子才从里屋穿着拖鞋走了出来,身上披了件单衣,他那副身板没有一点能让我相信他就是这诊所的医生,活月兑月兑的一屠夫。
“武哥。”野猪起身站了起来,“对不起喔,打扰你了。”
“没什么的,怎么了?”那胖子嘟嚷着问,顺势擦了下睡眼。
“挂了点彩,特别是这个。”野猪指了指我。
“喔。”那胖子连检查也不检查一下,就径直去药柜里拿药了。翻箱倒柜搞了半天,那胖子才拿了点纱布,创可贴,碘酒走了过来。然后用颇失水准且不周的服务态度为我检查伤口,敷药。他猛地给我肘部的一个摔伤的伤口重重地涂了一下碘酒,我不由地抽动了一下。
“别动,小子,就这点小伤也扛不住,还出来混?”那胖子满脸不屑地抓住了我的手继续为我涂药。
“武哥,照顾点吧,他还是个学生。”野猪递了一根烟给那胖子,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喔?”胖子吐着烟,“好好读书喔,学校里可比外面好多了,嗯,好了!”他把我的手扔了下来,又去看二狗了。
“嗯,谢谢。”我吹着手上的伤口对他说。
没过几下,那胖子便把二狗的药敷好了。野猪自己拿了点药擦在伤口上就算完事了。然后他胡乱给胖子扔了点钱,讲了几句客套话,便和我们走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二狗很正儿八经地跟我说:“看不出你小子平时老老实实,打起架来也够狠,像个野狗似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平时嬉皮笑脸油腔滑调惯了的二狗对我讲的一句正经话。我不知道我打架像不像野狗,我只知道刚才我把那内心里憋着的东西释放了出来,真的很爽。
野猪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走着。
二一
星期一的早自习,张佩儿传了张纸条过来:你额头上的纱布怎么回事?我没有回什么话,只是画了个笑脸的简笔图传了过去。
一下课,张炮儿便闪到了我桌边,急切地盯着问:“你到底干吗了?是不是他们……”
“没有,骑单车不小心摔的,”我笑着抽了他一拳,“不信你问我同桌喔,是不是?”我把头转到了左边。
“是的,是的,一般骑自行车不小心都会摔成这样,特别是他这样老是迟到赶时间的人。”我那娇小可爱的同桌嘴巴里还含着没吞下去的小笼包,一脸很认真地肯定答道。
“喔,没事就好!”张炮儿拍了一下我的肩,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课桌。不过没几天他便知道我这伤是和外面的人打架留下的。
就在我正准备撤掉纱布的那天早晨,我在校门口碰到了她———蒙湉。那时我正赶到学校门口,从自行车上下来推车准备进学校。她也刚好从一辆别克车上钻了出来,正好看见我。看到她后我先是一怔,然后抽着脸上的肌肉不知道怎么笑了一下(如果有镜子的话我相信我一定会看到一张扭曲的笑脸)。就飞也似地推着车赶紧抽身闪开了。她也在那里怔住了,直到车里面的人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