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轨迹(新) 第六章 雨之印记上

作者 : 会水兔子

()六八

野猪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是在纯净水公司当一个送水的工人。每次送一大桶矿泉水,公司里给他一元钱,一天生意再好也只能送五六十桶。还要忙着搬上搬下的,少不了看别人的眼色做事。这远比他去收别人的保护费辛苦多了。

但是,这好歹也是一份正当的工作,野猪也辛苦得心安理得的。小莉姐也去一家服装店找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两人倒忙得顾暇不迭。

野猪笑着给我说:“每个月将近一千多块钱,还相当于一个正式职工的月薪呢。”

我笑,“嗯,早日存够钱,好把小莉姐娶回来喔。”

“呵呵,那当然了。”野猪笑道。

“到时候生个儿子叫我做干爸怎样。”我凑近着烂笑着和他商量道。

“呵呵,要做他干爸的人太多了,想提前挂号啊?排队去吧。”野猪开玩笑也不逊于任何人。

“吝啬鬼,那你多生一个吧。”我朝着他又是一阵烂笑。

“好吧,就冲你想做干爸的这份上,为你多生一个吧。”野猪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啊,最近没什么问题吧?可要把自己的身体注意好喔,一脸衰样,我的孩子才不要找一个衰干爸呢。”

“没事,嘿嘿……什么时候这么体贴我了?别对我这么好哦,说不定我会爱上你呢,我才不想呢。”

“你少来。”野猪给了我一拳。

“嘿嘿。”我烂笑着,心里只希望他和小莉姐的生活从此可以步入正轨,平安而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六九

我现在已经无法再怎么清楚地描述我和蒙湉的关系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就譬如她要我陪她一起去做某件事,我其实很想回避她,但是嘴却不容抗拒地应诺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怪怪地狗屁得不成样子。

这年代,很多东西,以及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道理的。

我只能选择陪着她,陪她一起学习,吃饭,谈话……在别人眼里,我们俨然成了一对校园情侣。但是,我知道不是的,我只能归结是满足一个人要我好好照顾她的要求。

不管这世界谁能够幸福,终究有幸福的人才会是幸福的。

我习惯了给軎依岑每周一封信。信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询问张炮儿的,信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礼节性地向她问好。

我知道这样做不妥,对她也很不公平。但是,除了她没人能够告诉我张炮儿的情况。我又不可以亲自去问他。

所幸的是张炮儿在那边一切都很好,也很被学校看重。

希望他能够永远幸福。

对不起,我亲爱的好兄弟。

蒙湉要我每个周末都陪她,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每逢周末,她都会给我恶补英语,原因是我的外语底子太差了。我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心思去学,但我一直没敢告诉她———我自内心的讨厌英语。不是我觉得学外语没用,而是我觉得国家教育部这么大力的号召全民学习外语,实则一大蠢事,既劳命伤财,又适得其反,到时连华夏民族的姓氏也会被约翰伯伯和汤姆大叔给划了去。

如果不是因为要高考,如果不是因为要四六级文凭……tmd英语老师不知道会不会被饿死。

但是我还是选择去学了,既便我第二天就忘了。

蒙湉的各门功课都很好,如果照这么平稳地展下去,考个重点大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想去哪所大学?”蒙湉曾这么坐在我身边满脸复杂表情地问我。

“不知道。”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心中没有目标吗?我不相信。”蒙湉又盯着我问道。

“复旦吧,我一直想去上海,那里是我的梦幻都市,不过只是梦想而已。”我望着远方,茫然地回答道。

“我希望你能够努力,因为努力过了就不会有遗憾。”蒙湉抓紧了我的手,认真地说道。

“嗯。”我避开了她的眼睛,沉默无语,也只能无语。

七十

妈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了,让我担忧得要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医治她的头痛,她的焦虑和忧郁已经压抑了她那么多年了,我却没办法帮她解除一点点。

我惟一能够做的,就是别让她担心,让她因为我在她身旁而开心。

她想让我考个好的大学,走出这个小县城,去外面的世界活出精彩。

我不知道,就凭我现在的成绩,能否拿到一张国家221工程重点大学的门票,在湖南这个教育大省,每年都有那么多居高不下的高考人数,而每年的高校招生数却是那么永远地供不应求———虽然每年都在扩招。

更重要的是,我一旦离开了b县,谁来照顾妈妈,谁来陪她……

还有乡下的娘,妹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乱糟糟的,迷惘得要命。

生活到底能够给我们什么?

我们到底能够给它付出什么?

七一

又是一个周六。

昨天蒙湉已经约了我,叫我今天陪她出去买一件冬装。

我答应了。

所以在吃完早餐后,我准时在她家楼下等她,准备陪她去步行街购物。

和她在一起时,我已经习惯了她说,我听。虽然她的话不是那么特别的多。

我陪她去了好几家品牌专卖店:以纯、森马、真维斯、摩高、黑骑、自由空间……每次她都会去试衣间穿出一件衣服出来要我给意见,我却只能沉默着微笑。其实我也不能给她什么意见,原因是她试穿的每一件衣服在她身上都是那么的合适、得体,好像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而每次我和她共同走进服装店时,营业员都会把我和她当作情侣一般对待,我脸红得紧张不迭,她却在一旁讪笑。

终于在美特斯邦威,她选定了一件浅蓝色的尼绒风衣,穿在她身上也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了。

“好看吗?”她微笑着问道。

“嗯,和你的微笑一样好看。”我自内心地赞美道。

“呵呵。”她笑得更灿烂了,营业员也顺势趁陪她笑的工夫,把这件衣服打包了。

买完衣服后她挺神秘地拉着我说:“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我纳闷。

“走吧。”她把那包衣服扔给了我,拖着音调给我说。

“哦。”我便跟着她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

走了半会儿,我俩终于走到了一个酷似泡泡堂的店面前,我伫了下来,想看看这到底是卖什么狗屁膏药的地方。

“来啊,进来啊。”她在店里面喊。

“喔。”我张望了几下,走了进去,却现里面放着几台偌大的大头贴相机,店里的生意接近火爆。一大群少男少女正在布置得精致的沙座群中细心地挑选着大头贴的相框和背景。

“喏,你自己挑几幅喔。”蒙湉一坐在了沙上,从茶几上捡起一本相册递给了我。

“哦。”我不知所措地接过了那本册子,随意地乱浏览了几下。抬头却看见蒙湉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翻着,还在一张纸上记录着。

“你倒是选几幅啊,”蒙湉挑选了好大一会儿,才现我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难道上面没有你喜欢的背景?”

“哦。”我在她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然后挑了几幅有法拉利赛车和大海背景的相框。

“你很喜欢赛车和大海吗?”她合上了画片册子问道。

“嗯。”我很肯定地答道。

“希望有机会可以陪你去看海,但是赛车我不怎么喜欢。”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低下了头,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选完了贴纸,然后叫老板去把贴纸序号输进大头贴相机中。那男老板一脸的烂笑接近诡异,让我浑身不自在。

蒙湉却不在乎这些,等老板输完号码后说了声谢谢,就拉着我钻进了影棚中。

我不知所措地愣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去配合蒙湉摆的pose。看得出她今天很高兴,希望别让我给搅和了。

她今天笑得真好看,如仙女般的微笑闪着霞霓。

她摆着pose,欢快地按着按扭,在我身边,微笑着……

“嘿,照完了,出去吧。”她推了我一下。

“喔。”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照完了。

出了相棚,她又跑去叫那个老板冲洗,我又愣站在一边,看着那些各形各色的少男少女们。我突然看见在后面的一个相棚中,两个男孩正在欢快地相拥着拍照,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我不由地想起张炮儿来。

照完大头贴后,蒙湉和我走出了那个大头贴吧。她欢快地把照完的大头贴拿在手上边走边给我看,末后还递给我一个镶有我们挨在一起的大头贴吊坠,“喏,一人一个喔。”

“谢谢。”我接过了吊坠,看了一下,就赶紧把它塞进了口袋中,我怕把它握在手中,会烫着我的手。

“喏,你看那边,怎么围着一大群人?”走了一阵子,蒙湉突然惊叫道,吓得我方才元神回窍。

我向前方看去,现前面的顺旺福市门口,正围簇着一大群人,也不知道里面又会有什么热闹供人去围观。

“去看看吧。”我转过头对蒙湉说。

“嗯。”

赶到人群边,却被里里外外围了几圈的人群挡住了视线,里面只听见一阵阵粗鲁的怒斥声和小孩的哭泣声。好不容易从拥簇的人群中觅到了一个可以看见里面的视角,却现里面竟是如此毫无人道的一幕——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打骂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孩,而那个一脸恐惧衣衫褴褛的小孩的后颈衣领上,正像一个刑犯样地插着一包饼干。那个保安边朝人群大声地解说是因为这个小孩偷吃了市里面的饼干还敢耍赖,边还不忘在解说后狠狠地赏给那小孩几脚,最后一脚还把那小孩踢倒在地上,他又重新提了那小孩子起来叫他跪好。

“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这么小就开始偷东西吃……”

“是的啊,现在的孩子,越来越……”

“该打,也让他长个教训……”

“……”

围观的旁人开始津津有味地议论起来,仿佛那厮的杂耍是一堂生动的法制与道德讲堂课。蒙湉紧张地拉紧了我的手,而那保安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后,更加得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分贝,又加剧了自己的杂耍表演。

“住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孩在众目睽睽之下受那个保安的凌辱,我的心会如此抽紧,实在看不下去地叫出声来。

那个保安倏然一惊,向人群外边觅声寻人,群人也一惊停止了议论。

“你凭什么打人?”我挤开人群,冲了进去,推开了那个保安,扶起了那个孩子,扔掉了孩子颈上插着的那包饼干。

“他偷了店里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打?”那厮一脸天经地义地答道,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一般。

“偷你饼干?他带出来了吗?他只是偷吃吧?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打得出手,你打得忍心吗?”我不由地怒斥道。

“关你个屁事,这里的事你少管,让开。”那厮开始恼羞成怒,仿佛我搅和了他的当街卖艺的好事踢了他的场子一般,怒视着朝我走来,准备拉那孩子。那孩子也惊恐地闪到了我身后,紧紧地拉着我的衣服。

“总之你打人是不对的,警察也没有这个权利,”我拦住了他,“吃你多少我赔你行不?”

“你……”那厮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他管的什么闲事……”

“他不会是那个小偷的同伙吧?”

“有可能,现在的犯罪团伙可狡猾了。……”

“不像吧?那个人可能是个学生呢,戴着个眼镜一幅斯文的样子怎么会是小偷的团伙呢?”

“这社会,什么都有可能呢,现在的学生……”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听着众人的议论,那厮和我僵持着,有些吃准不住了。

“请让一下,请让开。”随着一阵急促的声音,一个大月复腆腆却衣着讲究的男人从店入口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后面却跟着蒙湉。

“经理。”那厮却似找到了救星似的,一脸欣喜地朝那胖子叫道。

“你啊,你!”那胖子训了他一句,却丝毫不理会那厮的殷勤和讨好,快步朝我背后的观众走去。

“对不起啊,各位顾客朋友们,今天的事情纯属偶然哦,希望各位见谅,我们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请大家自便吧,欢迎大家的惠顾哦……”那胖子讪笑着朝众人说道,引了众人的又一阵议论。

“请各位自便吧……本店一定会对此事作好处理的……”那胖子急着疏散人群,好像这些人会配丑他一般。

“经理,这……”那厮又凑了上来,一脸无辜地朝那胖子说道。

“你啊你,怎么一点也不顾及市的形象,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店里造成多大影响?”那胖子指着那保安的鼻子怒斥道,说罢便拂袖转身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店内。

那厮开始一怔,然后便像个哈巴狗一样跟了进去,走之前还不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蒙湉走了过来,围观的人群也倏然解散了。

“小弟弟,你为什么要去吃里面的东西啊?”我模着那孩子的头,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哥哥,我饿。”那孩子睁着很大却无神的眼睛看着我说。

“多久没吃饭了?”

“两天了。”他委屈得快要哭了。

“哥哥带你去吃好吗?”我模了模他的头。

“嗯。”他殷切地闪着眼答道。

我看了看蒙湉,她朝我点了点头。

我们把他带到了一家大碗饭的餐馆。看着他看见饭就如饿狼般放光的眼睛,我的心不由地抽紧。

给他点了几盘菜,还没等得及菜上来,他已经把碗里的饭扒了一大半,噎得说不出话来,急得蒙湉直拍他的背。

“小弟弟,你的爸爸妈妈呢?”静静地等他吃完了饭,蒙湉给他倒了一杯水,开始询问起他的情况。

“妈妈和爸爸离婚了,走了,爸爸一天到晚地打牌,他不要我了……”他还嚼着嘴里的饭,打着嗝说道。

“那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呢?”

“老大……哦不,没人和我在一起……我一个人……”问到这里,他却条件反射地撒起谎来,眼里流露的全是恐惧。

“小弟弟,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蒙湉也听出了端倪。

“姐姐,他不让我说的,他要我每天都交钱给他,不交的话他就要打我,我就跑掉了。可是他还是会找到我……”他委屈地又要哭出来。

我拉了一下蒙湉,暗示她别问了。

吃完饭后,我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给了他,模着他的头,告诫他道:“小弟弟,这些钱你拿着,饿了就去买吃的哦,千万别给坏人抢去了。赶紧回去找你爸爸,有事就在公用电话亭打11o,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了哦,小弟弟,一定要记住,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让别人瞧不起,做人要有自尊……”

“嗯。”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不舍地告别了我们,走之前还不忘给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里闪着泪光。

“刚才你为什么会冲进去帮他?”蒙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我。

“因为当年有个人也是这么打我的。”我吁了口气,一脸沉重地答道。

“光给他钱能帮他吗?”蒙湉盯着我问道。

“不能,但我只是尽我所能。如果这个社会的人都可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那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七二

不知什么时候,廖佳和隔壁班的一个体育生好上了。那体育生既踢足球又打篮球,每当他在场时,廖佳都会去看。那男生长得还算对得起m中的人民群众以及花花草草,一米七八的身高倒还蛮般配廖佳的。但是相对于张炮儿,他还是差了一大截。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我原以为心中有一个人,会延续得天长地久,但是在这尘世中,总会有那么多可以替代的人。就像一旦存在了一个空位,马上会有人补上去的一样。毕竟,这是一个能源型社会,资源有限。

祝你们幸福,我在心里对她们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生龙活虎活泼嬉闹的小妖,却逐渐安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这是否归功于高考的压力。

但是,从她找我问张炮儿的近况时,我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份失落。

她没有问我张炮儿是怎么离开的,其实她也知道原委。

我没敢取笑她的少女怀春,因为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

可是,红尘姻缘中,却总有人欢笑、有人愁、有人忧、有人哭……

月老太忙了,原谅他总有搭错线的时候。

七三

野猪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套商品房,他家的那幢老房子他妈妈卖给别人了。装修完后,野猪还特地请了一大群人吃乔迁新居酒。

请客的那一天,野猪在席上幸福地搂着小莉姐向大家宣布说道:“我要结婚了。”

大家先是一怔,然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小莉姐,只见小莉姐甜蜜地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是认可了。继而大家便欢呼起来,仿佛要结婚的人是自己一般。好久不见了的二狗,马上拿起酒瓶要去灌野猪,野猪以前的那帮兄弟也一呼而上,搞得野猪接应不过来,急得小莉姐慌乱地挡住那些围上来敬酒的人。

事后野猪告诉我说,这次他与小莉姐的婚事能够提上日程,归功于他爸亲自去小莉姐的家里和他爸妈恳谈。也许,只有现实生活中最有现实资本的人,才能够搞定现实的事情。

“你爸很关心你的,你应该感谢他。”我拍了一下野猪的肩膀。

野猪却不作声了,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轻易地去犯错,在事后要为这个错误付出沉重的代价去弥补。

也许,犯错的人是通项。但是,犯有悖于良心的错误,代价会是一辈子的不安。

七四

周六还是会去陪蒙湉,她会在她家给我补习外语。

她爸爸很忙,但是每天都会抽空陪她谈上几句。可惜,蒙湉和他谈话的态度依然是那么地不冷不热,不清不淡。

她爸爸见过了我,一个劲儿亲切地管我叫小宁。

我却不知道怎么回他,只有拘谨地叫他蒙叔叔。

他很会谈话,和蔼可亲雅俗皆知却又不失品位,一个成功的商人能够修身到如此境界,可谓是成功到了极致。就如蒙湉一般完美。

可惜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和蒙湉的父女关系。我只是个外人,不便多嘴。只有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的份。

不知什么时候,蒙湉的桌上多了一张上海市的城市地图,她在上面把所有的高校都用彩笔画了一个圈,却在复旦大学上面加了一圈着重号。

看着那显眼的梦想中象牙塔的名字,我的心就虚得慌。但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考复旦。我知道她喜欢的城市是北京,因为那里有古老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就如老照片一样,不禁惹人想去那里找寻回忆和展望。

我没敢问她。

七五

张炮儿晚上来电话了。

一天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到家,刚做完白天留下的试卷,伸了个懒腰,客厅里的电话铃就响了。

我走进了客厅,接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我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会打电话过来。如果是那个人打电话过来找我妈妈,也不会沉默不语的。

可是电话那头还是不说话。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哦。”我想不出谁会和我恶作剧。

“别挂!康宁。”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闷。

“炮儿,是你啊。”我心头一怔,却又万分地激动。

“嗯。”他应了一声。

“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

问完这句话后,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堵得慌。他在电话那头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拿着电话僵持着,沉寂不语,就连对方的呼吸声也听得那么清楚。

“蒙湉还好吗?”也不知道沉静了多久,张炮儿终于打破了僵局,叹了口气送了句话过来。

“还好。”我除了回答这两个字已无话可答。

“嗯,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张炮儿和我又沉默了一阵,拖着哀伤的语调说了这句话。

“你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我有时间打电话给你。”我猛地反应过来,赶紧问道。

“我以后会打给你的,早点休息吧,晚安!”他继续沉重地对我说道。

“嗯,晚安。你自己多注意身体。”我知道他内心的矛盾。

“啪……嘟…嘟…”电话挂断了。

我仍拿着电话,听着那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忙音,心乱得和它的节奏一般。

我终于明白,就算儿时最要好的朋友,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他们友谊都会受到现实的冲击。迅哥儿和闰土的膈阂来自于地位的悬殊,而我和炮儿的隔膜,却是因为感情的不公平———都源自于现实中的无奈。

隔膜,也正是因为在以前所拥有的感情的基础,才会筑得起来。

可悲,可怜。

七六

生活中我们到底能够做些什么?

面包会有的,牛女乃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谁能够给我们这一切呢?

我们自己吗?

一月一次雷打不动的月考又开始了。考完后我预测了分数,我不知道那点分数能否挤进上海一所二流大学的大门。

确切地说,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浮躁。毕竟,一块巨石掉下来时要比你成天看着它高悬在你头上舒坦得多。达摩克利剑让人提心吊胆的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承受的。我知道一场战争,一个成功的将军宁肯输在战术上,也不愿输在心理上。

但是,我面对的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

所以,等待我的只有未知中弥漫的灰蒙蒙的迷惘。

我不想,我却不能。

七七

又是周末,蒙湉昨天已经打过电话了,叫我去她家继续补外语。

也不知怎的,经过她这么久的一阵恶补,我的外语考试成绩还真的得到了相应的提高,特别是做占较大比重的听力和阅读理解题。由此,我很感谢蒙湉给我的无私帮助。

但是,我还是提不起学英语的兴趣。

平常,我在她家呆到下午五点钟,我都会起身告辞。那天,快到五点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准备起身告辞回家。

“可以留下晚点再走吗?”蒙湉仍坐在沙上,摊了摊书桌上的书,抬头突然对我说,“我爸今晚不回来,我不想做饭。”

“喔。”我放下了手中的书包。

“你会做饭吗?”她仍抬着头盯着我问。

“你想吃什么?”我轻轻地问她。

“随便。你去冰箱里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你看着办吧。”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我应了一声,说罢便朝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样剩菜,还有鸡蛋、火腿和一小块瘦肉。菜蓝里还剩有青椒、西红柿和黄瓜。我走出了厨房,月兑了上衣搁在沙上,然后又回到厨房,围上了围裙,开始做起了晚饭。我洗净了电饭煲,然后洗了两碗米,放进了锅中,盖好锅开启电源后,我就开始洗菜、切菜。我把那块瘦肉分了两部分,一部分切成肉丝,一部分切成肉片,分别做了一份精肉汆汤和青椒肉丝,还有西红柿炒蛋,黄瓜炒火腿。

等我炒完菜时,饭也熟了。我把饭菜端上了餐桌,又去把那几样剩菜热了一次。

“吃饭了。”我朝里屋喊了一声蒙湉,却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餐桌边。

我端上了那几盘剩菜,然后去橱柜取饭碗和饭勺。等我回来时,蒙湉的手中却变戏法似多了双筷子,正在挑菜吃。

“吃饭了哦。”我轻轻地对她说。

“你也吃吧!”她淡淡地说道。

“我就不吃了,我还要回家去。我妈在等我。”我解下了围裙,站在她的对面。

“我叫你留下来好吗?”她一字一顿地说,却不曾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为难地选择继续站着。

“今天是我妈离家五年的纪念日。”她还是没有抬头,却沉沉地说了这句话。

我的心却猛地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开话题。呼地一下,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餐桌走到了客厅。抓了一下头,我走到茶几旁,拿起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嘟……喂……”妈妈接了电话。

“妈,今晚上我有点事,迟点回家好吗?”我矛盾地对妈妈说。

“那你的晚饭?……”妈妈慈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关切地问。

“我吃过了,您先自己吃点好吗?别等我了。”

“嗯,你记得早点回来哦。”妈妈叹了一口气,又轻轻地说。

“嗯,我会的。

“那我挂了喔。”

“嗯。”

打完电话,我又回到餐厅,却现蒙湉正扶着一瓶红酒拿着杯子朝她嘴里灌着。

我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对面,不知所措得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喝酒。每当她喝一杯,我的心就抽紧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蒙湉已经把那瓶酒喝的见了底,酒杯被她碰倒在桌面上,她却趴在餐桌上开始了抽泣。

“蒙湉。”我走了过去,摇了摇她的胳膊。

“你别管我。”她挥了挥手,用力地推开了我,头却继续趴在桌上。而当她抽回手时,却由于用力过猛而将桌上的汤碗打翻了,汤马上倾溢了出来,淌了一桌子。

“你看你!”我赶紧拖起了她,现她的头和衣服上都沾上了汤。

“呜……”她却又要趴下去。

“你别趴下去了,桌子上都是汤了,很脏的。”我无可奈何地又扶起了她,把她拖到了离桌子较远的地方。安顿好她后,我又赶紧跑回去收拾餐桌,拖地。

等我收拾完后,却现她如一团烂泥般地瘫在了地上。

“唉。”我叹了一口气,只得又跑过去把她扶到了沙上,然后取来冷毛巾给她擦脸。

“蒙湉,你醒醒呀。”看她一身脏兮兮的,怎么能够回房睡觉呢。看着外面越来越暗,我不由地焦急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也许是受冷毛巾刺激的原因,她终于清醒过来,张开了眼睛。

“蒙湉,赶紧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好吗?”我摇了摇她。

“喔。”她抬了抬眼皮,应了一声,然后趔趄地朝里屋走去。

“小心点啊。”我跟在她身后,真怕她会摔坏了。等她走进了浴室,我赶紧转身回来了。

又过了一阵,我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

“唉。”我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朝着窗外的夜黑无奈地摇头。

过了一阵子,里面的门叭地一声打开了,她穿着拖鞋裹着睡衣叭啦叭啦地走了出来。

“你早点休息哦,我要回去了。”我起了身,准备告辞回家。

“康宁,”满嘴酒气的她却叫住了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陪我好吗?”

“这……”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但不由得被她那烫的眼神刺得低下了头。

“康宁,看着我!”她令似的叫着我。

我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却现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月兑掉了睡衣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看着她冰洁如玉的tong体,我惊呆了,只感觉心像马达一样轰隆了起来,耳根也燃得烫。

“你!”我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我马上转过头,闭着眼睛对她说道,“你干什么,赶快把衣服穿上!”

但是她却默不作声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穿上了衣服没有。过了好一阵子,我回过了头,却现她仍是那样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倔强地盯着我。

“你!”我赶紧又转过头来。

“康宁,我爱你……”她却朝我走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我,伏在我背上,抽泣着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心如条一样紧紧地拧着,我用手指甲拼命地戳着手心,继而拼命地挣月兑了她,呆呆地伫在那里。

“啪。”她冲到我的面前,拼命地扇了我一耳光,疯似的哭着朝我吼道,“康宁,我这么爱你,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我知道……你这个孬种,你不敢接受,你只知道回避……你没种!……”

我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我只感觉她的话像针一般刺得我的心痛。我痛苦地看着她,我确实在心里喜欢她。可是,因为张炮儿,我的确不敢,我只能压抑着。

她仍用冒火的眼睛盯着我,刺得我浑身烫。终于,在她火一般的眼光下,我控制不了自己,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疯狂地吻着她。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灰色轨迹(新)最新章节 | 灰色轨迹(新)全文阅读 | 灰色轨迹(新)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