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菊花凋零之际,我的病已然养好,只是头发雪白,再回不了当初。
我心中不是不难过,没有人陪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抱膝靠在墙角,有时恰好蓬莱君找我找不到,等到他急得发疯之前,我才高兴回答一声。
时间久了,他也便能找得到我了。
我现在的容貌,也不再是当年师父夸赞的施粉施朱皆宜,只要脸上颜色红润些,便令人看上去很是别扭。
易造成强烈视觉差。
呢喃每每看到我便是一阵叹息,估计是不能承受自己的医术生涯有这个缺憾,而这个遗憾还天天在眼前晃悠,不足月余她便告辞而去。
我看着她窈窕有制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长亭尽头,不禁想起了非雨当时的话。
总有人会离开。
非雨当时许是被刘备禁窒,现在也不知在何处。蓬莱君依旧是每日忙于政治大事,无暇调戏美人。
我夜里每每做梦,便可以梦见当日刘备端药给我的情景,黑压压的一碗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是仇恨,那逼我喝下的是整碗的仇恨,它们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它们噬我的魂销我的骨,我内心早已空洞。
我自然不该想起他的神色犹豫,月染跪在我面前哭泣,他在发现我喝了毒药时候的慌张,他在以为我不会死时的欢喜。
当时纷纷绕绕没看透的,现下竟是看得通透。但能看透想通又如何,我的双眼再看不到,再看不到了。那样的温暖,我已不敢确信它们是否存在。
若是存在,若他们真心,我又为何白头?
我醒来时枕头总是湿了大半边,眼泪竟似蓬莱君梦见我投怀送抱时流的鼻血那般多。我仔细想却总是想不起缘何哭泣。
是为了四夕,还是为了刘备。
我对现下的状况很是不满意,思量思量,反正武功又回来了,就偷偷地溜出了水上居。
我在街上躲躲藏藏,还是看到了刘备,他现在清瘦了许多,表情也冷冰冰的,像是一块冰,眼神也是愈发看人不是人了。
我心中想了千万种可能,但当他看到我时,我下意识地对他一笑:“刘备,我找了你好久哦……”
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面色依旧冷清,只是眼中夹杂着不可思议我看向他好看的眉眼,没心没肺地笑着,心中却是一片黑暗。果然那种被抛弃的仇恨,不是说想通就可以想通的。
我的手紧紧捏成拳,抑制住颤抖:“怎么?我是不是丑了,你都认不出我了……”
他的表情渐渐融化,急走几步到我面前,颤抖着手抚上我的面颊:“我以为……你死了……蓬莱君说你死了……”
我的心中只有仇恨在翻腾,面上却笑得更开了:“他说什么你便信了?真是傻……”
蓬莱君说得对,那碗药的的确确毒死了诸葛尘雪,现在站在刘备面前的,不过是一具充满怨恨的尸骨。
我早已死了。
看我的白发,看我残破不堪的心!
那夜夜入梦的,不是别的,是前世的过往,叫我好好记住,那没骨的仇恨。
我的早已看不见那些温暖了……
我不甘……不甘……
我要你们,给我陪葬,给那个曾经那么美好的我陪葬!
四夕舍不得伤害一丝一毫的东西,竟叫你们这样毁了。竟叫你们这样践踏了。
现下,我可饶不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