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在沙河桥头,在那几个议论纷纷指手画脚的女人面前,罗青海简直被气懵了。离开人群,他本想往家走的,想起这两个惹是生非作孽的儿子,顿时心头火起,接着改变了方向,沿着河岸缓步向上游走去。在紧靠岸边的一片芦苇荡前停住了脚步。坐在了地上,想抽烟,掏出眼袋,却又觉得口干舌燥,算了。于是,他百无聊赖地抬起眼睛,放眼望去,是那片被秋风荡起海潮般緑波的芦苇荡,闻着河边、芦苇荡里送过来十分熟悉而又清香的鱼腥味,在宽阔的大沙滩那边刮过来的带着凉意的阵阵秋风吹着他的胸膛,把视野再放远,再放宽,是一片晚霞映照下的红色模糊。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清爽、舒服、愉快、精神抖擞起来。他就这样久久地凝望着。他搞不清楚,碧绿的芦苇荡,宽阔的大沙滩和丝丝凉意的秋风,能使人在瞬间忘掉烦恼,心情舒畅起来。他大概还不懂得什么叫心随境迁吧。随着太阳一点点沉入云海,随着夜幕悄悄降临,眼前的芦苇荡、大沙滩都模糊不清了,风也停了,一片寂静,到处黑糊糊的。什么看不见了。视野的窄狭,使他又陷入了儿子惹祸的烦恼中。他怨恨、恼火,瞪眼想吼,在这儿朝谁吼呢?最后他在心中骂道:这两个混账东西,今天让我这么丢人现眼!……霎时,一股子抑制不住的恼火在他烘热涌满烦恼的胸膛中燃烧起来。他感到了胸膛被烧灼的疼痛。在疼痛中,一个忽视了但又十分重要的问题一下子闪现在他的眼前,今天不给两人规矩,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啥事端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使他惊觉了,及至站起来,来不及细琢磨,便拔脚迈着忿忿的决心付之行动的有力步伐,在漆黑的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走去。这时候,耿桂英对于黑天以后还没有回家的罗青海担心起来。“凤云,咱爹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啥意外呢?”她问。“能吃能喝能喘气,能出啥意外!”张凤云没好气地说道。此时,罗青海会不会出意外,她早已抛到脑后去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有对丈夫在河边挨训的过分才关心。如何在罗青海面前替丈夫讨个公道,这是她要花的精力和心思。“咱爹能到哪里去呢?”耿桂英担心地思忖着自语道。“跑不了,也飞不了,天一黑,他准回来!”由于心胸中涌动着不能尽情发泄的愤懑,她更加坚定了孤行己见的决心,眼睛盯住一个地方,发恨道:“哼,回来了,我非要叫他说个过来过去!”从屋里走出来的文清,听见张凤云这句话,站住了,冷冷地讥笑道:“嗬,本事还不小呢!别看这时候嘴硬,到跟前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吧!”张凤云向来不吃这一套!抓起筲里的铁勺子,手狠地朝两个埋头吃食的猪身上砸去,气愤填膺指桑骂槐地说道:“叫你不老实吃食儿,过两天就处理你!”此举,显然是对文清横插一杠子的不满。文清气愤了。“哼,看看处理谁!”说完,她转身回屋,咣当一声把门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