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有听到,木呆呆地走到窗口,姜总管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老眼昏花仍旧噙着泪光,皇后知趣地点点头迈步离开。迈出那个门槛的时候,拖着裙摆浑身沉甸甸的她不由自主地回头,他还在窗口望天。
接下来的三天之内,仁庆授意朝中的亲信大臣上表,正式弹劾摇摇欲坠的徐丞相一党,官场就是墙倒众人推!奏章如雪片般飞到勤政殿御案上,身为一国之君开始了报复之旅,端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感觉身后随时有蛇出现咬他一口。
纵横朝野的老家伙们傻了眼,徐丞相羁押期间家人四处奔走,这才懂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康妃在幽暗的冷宫里整天趴着,那仅有的小窗口破败不堪,却被锁链拴得严严实实,稍微严一点就可以憋死人!
吱吱作响的门打开了,外面的清风本来应该很凉快,却令里面的人感到寒冷,浑身上下冷得刺骨钻心。冷宫的屋内墙皮都是裂的,一道道的飞着灰色屑末,夏天热冬天冷四周透风,作为娇贵的女子她受不了,只好躲在床上这样做着。
“吃饭了!”老太监沙哑这声音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从食盒里拿出清汤寡水的菜,外加一个窝窝头,宫女太监的膳食尚且是细粮,偶尔粗粮也要放蜂蜜和面。可进了冷宫的人如同牲口,这些奴才不狗眼看人低就不错了!
康妃抬起头来看看眼前的亮光,仿佛坐牢放风似的用手挡住光线,每天只有三餐的时候能见光,但她宁可不面对这刺眼的东西。破旧的衣袖上开了线,她来不及做针线活下意识地伸脚穿鞋,脚一触地便觉得软绵绵地。
左摇右晃的女人脸色发灰,比铁皮还要难看,几天不见阳光就这般了,坐下之前倒不忘用长袖掸掸土,飞起的尘土令她不停地咳嗽着。
“行了,娘娘到底是娘娘!”老太监的双手枯瘦如柴,哆哆嗦嗦地把饭菜放在她面前,指甲里的泥土清晰得很,不知道的以为他刚刚抠过煤灰,令人恶心到了极点,还在张着喷着口臭的大嘴轻笑:“您一家子都在牢里,您也就别吃不下饭了!”
“谁说本宫吃不下饭?”康妃的心火窜了出来,拍着桌子怒目而视,虽然流下眼泪但张狂劲头不减,吓得对方直往后退:“娘娘您干什么呀?老奴劝您罢了!”
“本宫不用你劝!”进冷宫之后的几天里,她从未发火叫骂,旁人的议论纷纷乃至讥笑,她都置若罔闻一笑置之,偏巧这次她忍无可忍,不管老太监是否有意欺负人,她都不能忍让半分。
只见她抬翻食物,弄得破旧的裙子上溅了几个油点,清汤寡水的菜叶子到处都是,屋内顿时散发着一股怪味。她知道冷宫的伙食差到极点,不是冷饭馊水就是御膳房的剩饭,干脆借此机会发威,让看守的知道她的厉害。
果然不出所料,门外的看守听到动静,粗声大气地提着嗓门大喊大叫,冲进来的时候个个懒散不已,虽然有所顾忌地说几句好听的,但眼神中明显带有瞧不起的颜色,语气也生硬得很。相比从前人人都怕的康妃,一个废弃之人谁还能放在眼里?若不是皇后心眼儿多,提前授命这些人不许过分,她早就被欺负疯了!
“你们昔日谁不是我的奴才?见到本宫大气都不敢喘,今天居然敢话里有话!”她的头发好像墩布条粘在一起,形成一缕一缕地发丝间附着灰尘,脸上勉强干净,但多日的愁容满面已经让她变了个人,皮肤再没有细女敕光滑,剩下的只有干瘪蜡黄像砂纸。
“不要忘了,本宫曾受皇上宠爱,膝下有皇长女!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小心日后本宫翻了身要你们看好!”面目狰狞的女人眉毛乱得不堪入目,挑起来的样子不再看好,眉头皱得像一团褶子甚至道道裂痕,她还在不遗余力地摆谱。
屋内乱糟糟闹哄哄地,要不是皇后提前把话带到,他们能这样忍着吗?看守们差点发火,个个气鼓鼓地说三道四,老太监的双手向前扶一下她,生怕她摔个好歹无法交待,她却顾影自怜地大吵大嚷,说什么金玉之身不容玷污!
层层灰尘充斥在冷宫的小屋里,众人散去的时候嘴上骂骂咧咧,老太监满面怨怒地随手锁上门,哐当一声不大的响动,瞬间刺激了康妃心中火苗。她拖着到处是灰的长裙疾步跑到门前,拼命地砸门哭闹。
“本宫没有罪!就算说破大天也没有罪!”小着,摇晃的房门扬起阵阵尘土,她不惜一边晃荡一边猛烈地咳嗽,眼泪噙着咬紧牙关地大叫:“告诉雅嫔!本宫就是冤死在这里,冤魂也会随风飘荡到她的被窝里!”
门外的人听得浑身难受,有人堵住耳朵跑得远远地,又不敢跑得太远以防有人看见,一状告到皇后面前罪责难逃。那扇破门的声音像破锣在敲,门板的裂痕随着剧烈摇晃声越来越大,他们甚至怕门坏了还要再装一扇。
“放肆!”仙居宫内的侍从们有序地走了,眼看着他们浩浩荡荡地迈出宫门,侍卫们双目灼灼地握着剑打量着莹嫔,这个从未受宠的妃子歇斯底里,只能站在门口双臂伸开,头上的发簪哗啦啦地掉下她都不管:“你们是本宫的人,说走就走像话吗?”
“娘娘!”侍卫头领向前一步,摊开手僵硬地拘礼,鼻孔呼出的气息都那么挑衅:“他们是奉皇上旨意走的,臣等也是奉旨看护您,请娘娘自重!”
“大胆!什么自重?”莹嫔挥着长袖卖弄闹剧,指着侍卫们的长指甲里都塞满淤泥,侍从们都不由自主地低头回避,主子一直自暴自弃邋邋遢遢,如今他们奉旨离开等于解月兑了,私下里乐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