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皇 第二十二章 于家老母

作者 : 江湖笑小生

于雷的母亲叫刘梅香,还没有六十岁。精神奕奕的,头发乌黑,眉宇间还可看出年轻时的风姿。这时他看见自己以为骄傲的儿子于雷突然回家,高兴之情无以言表。走出篱笆外,抓住儿子的手模了又模,看是瘦了还是胖了。“清清和青霞怎么没有一起回啊?”看见儿子一个人,母亲望了望身后问。“我明天要到广东去,今天过来看看您。”说着母亲将儿子让进老屋里,烧火泡茶。一会儿,又啪啪煎了两个荷包蛋端上来,“这是鸡昨天生的,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一会儿就搞饭呷。你啊,这些天又瘦些了。要多吃点。吃老壳饭也不是个容易事。”母亲总是把用脑力活叫做“呷老壳饭。”听着母亲的絮叨,看着母亲脸上长出的皱纹,于雷突然觉得母亲已开始老了。望着几间老屋,有的地方已长出了绿苔,母亲把孩子们养大,一个一个的像长硬了翅膀的鸟儿飞走了。把母亲留在这个有些孤独的村子里。“对了,刚才听你说要到广东去,去那么远办公事?”于雷将舅爷子的妻子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母亲叹息了一回。“现在万事都好,就是这个事太随便了。好多外出打工的都嫁到外地去了,一年难得见上一回。你妹妹打电话说,到了香港。唉,也不知过的怎么样。世上只有娘牵记女,女又哪会牵记娘哦。”于雷的妹妹是妈妈的宝贝,叫于小雪。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要他复读,她又不肯,一个人跑到深圳打工去了。那时于雷还在部队,也管不着。打工没打久,和一香港人谈恋爱,不久嫁给了他。数年前曾带回来过一次,于雷没有见着,据母亲讲,“你爷(——指父亲)要是在,岁数和他差不多,顶都快谢了。说话像外国人一样,听都听不懂。”妹妹嫁到那边,母亲不知哭过多少回。村人闲言闲语的,母亲倒是不在意,他说“嘴长在别人的脑壳上,随他们讲。嫁人讨堂客是姐姐偷麻子——各喜各爱。她自己喜欢就足够了,只要那个老熊对雪儿好就阿弥陀佛啦。”“她没打电话过来?”“接电话太远了。她要我装个电话,装个电话要4000多块钱呢。贵得死人。喂猪都要喂几十头,划不来。”“她不是说寄了钱过来了?”“那钱你哥哥拿到城里做本钱去了。4000多块,数都要数一阵,装个电话一年打得几个?还是到支书那里接一下好些。”

看着母亲,于雷有些心疼。“雷啊,你好久冒到你爷的坟山里去了,他保佑里讨了个好堂客,又找了好差使,你要偷空去看看他啊。他没我的福气,看不到好世界,看不到儿子出息,也看不到孙子和媳妇。”说到这儿,母亲的眼中有泪光。大哥于光宗,原先是个木匠,在乡里做些功夫,每天也有几块钱。后来,被同行邀到城里包工程去了。把嫂子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大的是个侄子,叫于浩,小的是个侄女,叫于茵。大的现在读五年级,小的读二年级。每次孩子不用功,哥嫂都会拿他这个叔叔做榜样和教材。“你叔叔当年在家放牛也不忘了读书,才有今天的出息。”于雷想想,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当年去参军,因为写了几篇报道受到首长的赏识,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军校,后来转业地方,本来在县武装部当干事,干的好好的,因为对新闻和文学的热爱,跑到了市报。本以为那是一个高尚的地方,没想到会混到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丢了,算是为了理想?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会不会很失望?“于雷回来了?”嫂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大嫂,你忙农活呢?”看见嫂子裤管卷起老高,扎脚勒手的样子,知道他刚从田间回来。嫂子是邻县也就是母亲的远房侄女,很能干,心直口快的。“是呢。今天睡在家里吧?一会儿浩浩和茵茵看见你不知多高兴呢。你给他们辅导辅导作文,你大哥啊,长年累月信都没一个。”“大哥他现在在哪儿啊?”“说是在长沙包了个什么工程的木工吧。前些时候搭了几百块钱过来,人也不回来一下,只怕不记得我们娘仨了。”“大哥是因为忙,有他电话冒?我明天到广州,回来时到长沙去批评他,要他回来看嫂子。”“我倒不是要他看,你们家两个清清都好吧?上次见了那个小青青,好漂亮的家伙,以后和她娘一样,又是个美人坯子呢。”“一个小顽皮。我先到爷老倌的坟山去看看,一会儿再打讲(方言:聊天的意思)。”“那是应该,老倌子保佑着咱家呢。”

于雷的父亲叫于守业,早年曾被国民党抓壮丁。刚抓去,就被**收编,因为思念老婆,他领了一块银元回来了。同去的另外两个一个叫于保成,另一个叫罗仁根。后来都参加了抗美援朝的战争,于保成回来后分到了县粮食局。罗仁根在战场上壮烈了,成了烈士。于守业回来了,也曾后悔了一阵子。他的母亲,也就是于雷的女乃女乃倒是欢喜的很。他说,要是像那个罗仁根一样,死掉了,后嗣都没有。但什么都逃不过命,后来队上修水库,因为他当过兵,安排他放炮。一次炮哑了,半天没响,他跑过去查看,那哑炮突然就响了,当场就给炸死了。那一年,于雷只有八岁。他被老师叫出教室后回家看见父亲盖着白布的样子现在已有些模糊。拿母亲的话说,父亲是在该积极的时候没有积极,不该积极的时候却偏偏积极,弄得什么也没有。最后队上补了三百斤粮食,批了几根杉木给他做棺材。站在父亲长满杂草的坟前,于雷的思绪有些凝结。父亲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喜欢喝酒的男人。父亲高大英武,父亲虽然喜欢喝酒,但从不打人。在于雷的印象中,父亲是温和的,慈爱的,但现在也是模糊的。站在父亲的坟前,他没有太多的悲伤。这就是岁月啊,岁月使很多东西都淡去了。这是十年后母亲突然离去所带给他的痛苦是不能相比的。那种痛苦,痛彻心肺,好久好久,无法愈合。他仿佛闻到了世界末日的味道。但是,父亲,父亲真的就在这泥巴下面吗?于雷竟然有些许仿佛。他凝视着远方的山川,心中默问:父亲,如果你在天有灵,你的儿子我该何去何从?是沿着自己的理想继续前行,还是另寻出路?他在父亲坟前的石头上坐下来,希望父亲给他以解答。不知坐了多久,下面传来“三叔三叔”的呼喊声。他站起来,看到侄儿侄女到坟丘这儿寻自己来了。他们是听女乃女乃讲三叔回来了,丢下书包便往这边跑。一同回来的还有他们的姑姑,于雷的姐姐于秋秋。于秋秋在于家排行第二,是于雷的姐。她以前是民办教师,就在本村的小学里教书。正在想办法转公办。他的丈夫也是一个教师,在镇上教中学。她放学后基本上是回娘家,没想到于雷回来了。姐弟相见,十分高兴,自然有不倦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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