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夜空木有星辰 第三节 入学

作者 : 陶青衣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睁着眼睛瞪到天亮,丁父带着去宾馆旁边的小馆子吃了饭,然后回宾馆打听,11点钟宾馆有免费车去火车站,于是丁父说和青衣一起去火车站,三个人回房间看肥皂剧熬到10点半,青衣拖着旅行箱来到停车场,一个大叔蹲在车前抽烟,青衣问他:“师傅,这车是到西客站不?”那大叔抬头瞟了青衣一眼,说:“没这么早,得11点才走,先上去坐着吧。”青衣把行李箱放在座位旁边,丁父他们坐在后面一排,三人都没怎么说话,青衣开始数羊,将将数到两千七百五十六的时候,有上来十来个人,穿着铁道部的制服,在下面抽烟的大叔跟在最后面,也上来了,发动,关门,倒车,溜着溜着出了宾馆。

青衣侧着头,看着窗外的高楼和巨大无比的立交桥,晚上看的不是很真切,现在坐在车上从立交桥里穿梁而过,更觉得不一般的霸气凌人,一种不自禁地令人俯首称臣的气势,扑面而来,如猛兽一般闯入心房,将本就不安宁的内心肆虐得一片狼籍。及至远远地看到西客站,朴实的青灰色,简单地几笔勾勒,没有绚丽的色调,没有太多红灯绿彩的招摇,远看则大,近看则端,不见帝王,却每处皆显帝王之气。

下了车,一路寻模着到了出站大厅,大厅左边空荡荡,右边整齐地摆了数十张桌子,桌子前围着各自校名的条幅,桌子后是和青衣一样年轻的脸庞,青衣拖着行李一路走过,过了清华大学,过了北京航天航空大学,过了北京化工大学,一张桌子上写着“北京科技大学”,青衣停在桌子前久久地凝望,桌子后一个学生招呼出来,“同学!”青衣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你同学。”再一路走过,终于有张桌子写着“北方工业大学”,青衣跟丁父和丁磊道了别,丁父嘱咐青衣和丁磊经常通讯,然后又跟接站的老师说了“老师啊,我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云云。旁边有学长过来,把青衣带到一边,说前一趟车刚走,要等下一趟过来,一起等的还有七八个人,还有家长,大家都不怎么熟,也没什么话。学长话很多,从他嘴里青衣知道了他来自安徽,是半年前的春季高考考过来的,学校里这里很远,校车来回大概要两三个小时。跟学长扯了一阵子,有新生过来,那小子又被老师招呼过去了。青衣坐在行李上继续数羊,数到一万多的时候,校车终于来了,青衣看了看表,三点零八分,旁边聚了二十多个同学,还有家长,话很多的学长又过来了。“同学们请跟着我,我带你们去校车那里!”于是人都呼啦啦地跟着他走,两个多小时的等待,让很多人都开始长毛了。校车是辆两截车厢的大巴,中间有个转盘连在一起,开起来玻璃卡卡地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底蕴不错嘛,青衣心里头邪恶地想道。

校车出了西客站,路边的景色渐渐荒凉,草木开始多起来。又往前开,草木渐渐地又少了,人和房子开始多起来,一路颠簸着,窗玻璃一路响着,终于看到了校门,校门不高,也不大,右边一个柱,没字,左边一个柱,有字,写着,“北方工业大学”。校门里就是一个转盘,转盘后一栋很旧很旧的教学楼,楼前一排高高尖尖的松柏,楼两边都有校道,校道两边是两排矮矮密密的松柏,大巴车在不宽的校道里钻着,吭哧吭哧地停在一个广场上。带队的学长招呼起来,“同学们,我们到了!我们的大学!”旁边座一个留着包头的女同学噗哧地笑了声,“很骚包是吧?”青衣低叹一声,女生止住笑,低着头下了车。车下,有的家长一手扛着包,一手拖着孩子往车前面的房子走,有的家长手里扛着包,孩子手里也扛着包,一起往车前面的房子走,青衣扛着旅行箱,跟着他们往前走。房子里面是一个食堂的大厅,一排桌子后面坐着人,前面排着队,青衣翻开旅行箱,把藏在外套里的5000块钱拿出来,又找到录取通知书和在家里办好的手续条一起拿出来。旁边路过几个家长和孩子,很奇怪的看,青衣有点窘,象做贼似的迅速把东西揣裤兜里,拉好箱子拉链。青衣在几张桌子前跟着前前后后地家长反反复复地排队,最后看到点钞机鲸吞了五千四百块钱,心像针扎一样地痛,桌子后的女人把钱整整齐齐地叠了一摞,对青衣说,“再交200元!”青衣说:“为什么?我不是已经交了五千四了吗?”那女人说:“还有200元是饭卡的钱。”青衣掏掏口袋,火车上买水花了5元,住宿交了60元,就剩35元了,青衣拉开旅行箱的半条拉链,伸手进去,模黑找到了放钱的那条内裤,捻出两张来。最后女人给了青衣一个档案袋,一张磁卡,还有一张五十元钱,告诉青衣:“入学资料在袋里,一会自己看,磁卡收了工本费十五元,这里是找的五十元。”青衣退到一边,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个学生证,入学须知等等等等的东西,还有一张学校的地图,青衣的宿舍叫八公寓,在学校最偏远的角落。从学校正门进来,穿过教学区,学生宿舍区,广场,食堂区,在沿着教师宿舍区一路走,走穿后青衣看到有片矮墙,从矮墙中间的缺口进去,就可以看见一个比学校广场(停车的广场)还要大的广场,广场尽头有一座两层高的黄砖楼,就是青衣大一大二的宿舍,校史称“八公寓”,原是学校附属小学的校区,扩招后把小学划了出去,教学楼改成了工学院(后来分家成机电工程学院和信息工程学院)一部00级新生的驻地。

宿舍紧挨着两面围墙,东墙外是规划中的京西五环路,北墙外是京西蔬菜运输线西黄村站的铁轨,理论上交通非常便利,京西蔬菜线的火车一趟接一趟,日夜不绝。不过要想到达这两条近在咫尺的交通线,必须先剪断墙头的铁丝网,再翻墙出去,铁丝网是按学院老师要求用Φ5的钢丝织的,在金工实习弄到锉刀之前,暂时谁也办法弄掉它。因为宿舍楼是暑假赶工改的,住进去的时候到处都是石灰未干,电话只装了两部201卡机,一楼楼道一部,二楼楼道一部,有电话来,谁路过方便就接了,然后接话者就开始在楼道里用100分贝以上的声音喊:“219!徐再冉!电话!”等着一秒钟,没动静,对电话那头温柔的说声“没人。”挂了。楼里每层40间宿舍,每间宿舍住6人,青衣班26名男生,占了离电话最近的5个宿舍,不过青衣班的电话接线率是全楼层最低的。他们一直奉行“不扰民,不喧哗”的原则,电话铃响坚决不接,特别是离电话最近的宿舍213,某次电话又响,213中一片安静,陈戳酣战大菠萝,小汪观战,雷标、马仕九自习未归,李逵归家,米宁假寐。电话铃连响三遍,连青衣都听到了。最后一个电信的哥们路过接了,接完朝对门就吼:“213!米宁!电话!”据说话音未落,米宁直接一个雁落平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上铺飞下,一手拎着裤头,一手前引,嘶哑着声音道:“来了。来了。”大凡等民众都入室卧谈之后,楼层里的几大骚人才出动去排队打电话,反正说的都是家乡话,再肉麻别人也听不懂。那时青衣住210,班里离电话最远的宿舍,青衣第五个报到,因为第六个是贵州的一孩子,嫌学校不好,没来,所以青衣有两个位置可选,青衣选了近门的下铺,上铺住的是福建的小朱,跟青衣关系很好,家里开矿的,很简朴的孩子,大三青衣交不起学费,曾经帮青衣垫过一年。青衣床对面是柜子,大家都懒的锁,所以牛蛙每周带回来的零食都是过不了夜的。床头平过去是一段空档,塞着寝室的公用书桌,牛蛙父亲送他来的时候,用风湿膏布把边角仔细的贴了一遍,一个粗豪的外表下内心很细腻的男人。由于这是班里唯一一张不怕刮脚的书桌,世界杯看米卢的时候,上面曾经最多“坐”16个人。书桌过去,上铺住着牛蛙,北京的孩子,因体型如蛙而得名,生日大青衣5天。下铺留空,等待贵州的孩子。牛蛙对面,下铺住着徐锦,学号1,也是北京的孩子,开学由学校指定的代班长。上铺住着深仔,广东清远人,后来跟青衣合资买电脑的兄弟。宿舍对门是厕所,这个布局被全班同学诟病了4年,据他们交代,他们本来做着作业,看着书的,因为上个厕所,就顺路进青衣宿舍看电视了。到了后期,甚至从201到209,电信的那两个班都长期驻扎在青衣宿舍,跟青衣他们混的厮熟,以至于在后来的星际联赛中被虐得体无完肤仍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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