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上官雅突然大叫道,有些痛苦地看着上官夫人。上官夫人脸色一变,道:“你且忍忍,我处理完这事。”说着转身急走几步,叫住唐海道:“庄主且慢!”
唐海皱眉转身,望着她不语。姜云凡本就愣在当处,闻言瞧向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却转向姜云凡,呵呵一笑,一双眼有些犀利地看向姜云凡,淡淡道:“方才姜少侠一直在看些什么,莫非是哪位高人传授的锦囊妙计,也让我瞧上一眼如何?”
姜云凡心中一跳,龙兄弟的字条……
“上官掌门是觉得这位小兄弟赢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唐海缓缓出声道。
上官夫人闻言转过身去看着唐海,也不再追究姜云凡,眯着眼笑道:“不不,若没有十足证据,怎敢妄下定论。只是唐先生既然只说过‘猜错了没有第二次机会’,那么还没有猜的,自然并无输赢可言。”
唐海面色犹豫,并不言语。
见状,上官夫人又道:“姜少侠所说,虽是正解,但若是雅儿不谦让他,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两人都是对的,但以开口先后判胜负,如此定论未免不公,雅儿,是吧?”说着望向上官雅。
上官雅本在一旁,面色有些诡异,闻言晃过神来,啊啊应了两声,忙道:“正,正是如此。”
“……那么您的意思是?”唐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上官夫人笑道:“妾身以为,这一场该算平局。之前庄主不是提过‘一共三题’么?两人都胜了第一场,第二场又是平局,就以第三场作为胜负手吧。”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你儿子占便宜。”姜云凡暗暗不屑,望了唐海一眼。虽然那日在狂风寨上,唐海表现很令人嫌厌,但此时不知为什么,姜云凡只觉唐海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眼前这个传言中的大家公子。
此时上官夫人提出这话,若是不答应,真要安一个作弊的罪名在姜云凡身上,上官雅更好做文章,说是赢了一局,如此一来借坡下驴,唐海也只好道:“上官掌门这么说的话,唐某没有异议。第三局,我会将答案交给皇甫先生,请他裁决。”
皇甫卓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忽然落到他的头上,但立刻回了神色,点了点头。
“上官贤侄,你想出答案之后请私下告知皇甫先生,姜少侠也同样。”唐海对上官雅与姜云凡言道,继而转向欧阳慧,拱手道:“至于主持,唐某也偷闲一回,请欧阳姑娘担任吧。”
上官夫人满意一笑,道:“如此甚好。”她私下总认为姜云凡赢了两场全靠运气,或者是有人暗中指点,甚至是唐海特意的暗中搅局,如此一来,换外人在场,便是极为公平。在其他方面,真正赢过姜云凡,上官夫人对儿子还有一番信心。
更何况四大世家一直想交甚好,以皇甫卓与欧阳慧作为裁判和主持,就又对上官雅有利了些。想到这里,上官夫人示意了上官雅一眼,上官雅虽说面色不虞,但也看懂了母亲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唐先生有吩咐,自当效劳。”皇甫卓点了点头道。
欧阳慧也回礼道:“既然这样,晚辈便越俎代庖,斗胆主持一回。第三场进行期间,请除两位少侠和唐庄主以外的其他各位暂时回避。”
唐海闻言微笑道:“欧阳姑娘高见。”说着吩咐一旁的丫鬟,道:“小翠,带几位贵客到偏厅小坐,再吩咐厨房准备茶点。”
小翠闻言领了上官夫人等家丁去了,如此一来,厅中空空如也,只剩得姜云凡、上官雅、唐海、皇甫卓、欧阳慧与随行管家一人。
姜云凡见状微微皱眉,这下四大世家一个鼻孔出气,他赢得机会当真渺小,心中不由愤愤。却不料在众人退场一阵混乱时,耳朵一动,一旁欧阳慧忽然小声咕哝道:“生个草包也得当宝贝养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小姐。”那个管家微微一愣,不由出声提醒道,而上官夫人正从一旁走过去。
欧阳慧面无表情道:“放心,她听不到——就算听见也只能装聋子。”那管家闻言一滞,显然是习惯了欧阳慧突然的语出惊人,不再言语。姜云凡一旁听见,偷偷一笑,心道:“哈哈哈,看来四大世家里也是有好人的。”
欧阳慧微微诧异,似是察觉到姜云凡的笑意,是听到了他的话,不禁为他耳力之强心中一奇,但不及多想,唐海让出主位,便回礼站在了中央,主持了下面的事情。
姜云凡突然心中涌起一阵希望,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子那一声小小的嘟嚷,一下子令他觉得距离近了。
“两位若是准备好了,就请上前听题吧。”欧阳慧从唐海那儿拿到了题目,微微颔首道,继而低下头再看了一眼,瞥了眼上官雅与姜云凡,续道:“第三局为音律之试。请听唐姑娘演奏一曲,品评其中意象,并说出曲名。另外,时限为一炷香,若是超时仍然无人答对,两位都算失格。”
皇甫卓闻言笑道:“高山流水,知音者得,果然有意思。”
上官雅不由不屑地瞧了眼姜云凡,意有所指道:“可惜碰上有些人,就是对牛弹琴,牛不入耳。没的糟蹋了好曲子。”
“牛也比额头上顶三片叶子冒充牡丹的蟑螂花强得多。”姜云凡冷冷道。
上官雅大怒,指着姜云凡叫道:“土包子懂什么——”
“再吵就都赶出去。”欧阳慧拂袖冷喝道。
二人不语,也不敢再说什么。但在场众人不知道怎么,都不由朝上官雅那三根碧玉竖直的发簪望了过去,心中一乐。欧阳慧瞥了上官雅头顶一眼,轻咳一声,道:“可以请唐姑娘出来了吧?”
“让各位久等了。”唐海拱拱手,原来因男女避讳的原因,唐海在大厅侧门处拉上了纱帘,唐雨柔便从那里进入屋子内弹琴,既可以令二人听到琴声,又不用与男客照面,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欧阳慧见那身影坐下,脸上难得露出丝笑意,问道:“雨柔妹妹,若是准备好就开始吧。”
唐雨柔在帘子里看不清相貌,闻言微微一顿,应了一声,手覆上古琴,起手弹奏。
姜云凡自唐雨柔进入屋中,内心便喜悦地蠢蠢欲动起来。见唐雨柔落座,抚琴弹奏,听了几个音符,不由心中一颤,手中微抖,模了模怀中的玉笛。
“为……为什么?”姜云凡心中掀起了巨浪。
虽然不是笛声,但姜云凡仍能轻易地听出,这正是在猿啼峰上,唐雨柔吹奏的曲子。
此时用古琴弹奏,少了那日的婉转,多了丝飞扬的空灵。如泣如诉,又如歌如叹,时快时慢,更显比之那日又增添了几分音色。
又是一阵乐声清鸣,姜云凡闭上了眼。
初始的缓慢宁静,水面清平。
“真好听。”
“就是……奇怪,不知怎么的,会让我想到山风吹凤鸣草的声音……”
过后的涟漪初起,波涛阵阵。
“我……我说得不一定对,唐姑娘你见谅。”
“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古人说笛子的声音就像龙吟,配上凤凰的鸣声,正合适……呵,想不到,姜公子却是我的知音呢。”
之后的激昂荡漾,凄婉惆怅。
“那么……子期先生,依你之见,这曲子叫什么好呢?”
“就叫……凤鸣调怎么样?”
最后的尘归于烬,默然相望。
姜云凡微微睁开了眼。
他终于明白了,也许……龙幽说的对,他真的对唐雨柔动了心吧。一个小山贼,竟然会这样记挂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只是因为一份初见便埋下的真情。
或许一见钟情并不牢靠,但他却真的动心了。他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为这份萌动而守护一份心愿……唐姑娘的幸福与快乐。他总是在说服自己,是为了让唐雨柔不嫁给上官雅,自己才出面搅局的,但是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愿意来真正的求亲吧?
而唐雨柔……不管她的想法是什么,如今她弹奏这首凤鸣调,姜云凡便觉得,那份经历在她心中也必然十分重要,不管这份重要是为什么,他以后也会……
毕竟,这世上听过这首曲子,知道它的名字的,只有遥遥相对的二人。
而这一场比试的答案,上官雅永远也不会知道。
“原来……”一片寂静中,姜云凡轻轻一叹。
一声奇怪的响声,“彭”的一下,琴弦乍断,唐雨柔“啊”了一声。
“柔儿?”唐海急道,“怎么?”
唐雨柔微微一顿,摇摇头道:“……不,没事。只是琴弦断了……”唐海不言,点了点头,却没让唐雨柔退下。
“余音绕梁,令人忘形。想不到雨柔妹妹的琴艺精进至此。皇甫先生,可否听听小侄的想法?”上官雅突然出声道。
皇甫卓微微一讶,道:“……哦,贤侄已经胸有成竹了?请说。”
上官雅向前走了几步,与皇甫卓挨得很近,压低声音道:“皇甫先生,看在咱们两家世交的面子上,请您务必给晚辈些指点。”
皇甫卓皱眉道:“……这样说,岂不是让我对那位姜少侠不公?”
上官雅“嘿嘿”一笑,道:“别的不提,论门第家产,人品相貌,小侄总比那外人要强得多,这您也是知道的。那位姜兄弟虽然实力不凡,终究只是苍木山上的一介草莽。俗云嫁鸡随鸡,小侄倾心雨柔妹妹已久,实在不忍见她受苦。这虽是我的一点私心,对雨柔妹妹却也只有好处。”说罢一脸希冀,望着皇甫卓。
皇甫卓微微垂眼,片刻出声缓缓道:“上官贤侄,我答应了唐先生帮忙裁决,就不能有负皇甫氏‘仁义’二字。此事再也休提,莫要伤了两家和气。”
上官雅见皇甫卓一脸严肃,不由一窒,尴尬笑道:“……是,是。小侄知错了。”皇甫卓在一边不再理财他,转而转向姜云凡,缓缓道:“这位小兄弟请了。”
姜云凡微微一怔,望向了皇甫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