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和青城对视了一下,双双低下头装哑巴,华山不怕死上前劝道:“二郎,不管如何,国公希望您回去。♀”不用说,世民的嫡亲弟弟元吉一定又闯祸了,小小年纪的元吉院子里美婢成群,成日里歌舞升平,纵酒作乐。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窦氏所出的三个儿子各有特色,建成是李渊亲自教养长大的,典型的贵族世家公子教导方式,享有家族最重要的资源,在外人眼里称得上人品贵重待人沉稳;世民乃是窦氏一手教养带大,虽然小时候也顽劣淘气,只是窦氏管教颇为严厉,可谓是在重重磨砺中长大。而三子元吉长相不仅没有像两位兄长一样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反而形貌有些丑陋,窦氏和李渊都极为不解,明明父母都是俊秀之人,却生下其貌不佳的儿子。元吉长大后,也不若两位兄长一样明理懂事,聪慧好学,反而整天惹是生非,让窦氏不厌其烦,在百思不得其解中,李渊窦氏夫妇一直没有找到教育元吉最适合的方法。在唐国公府,最常见的都是,元吉屡屡闯祸,窦氏大怒之下要行家法,但是在李渊的默许和支持下,建成或者世民总是能及时赶到劝解母亲,解救下元吉。
世家子弟都会有自己的跟班,华山泰山等自然是世民的亲信,他们考虑的是唐国公府二公子的未来,当然这个未来上也会拴上他们自己的将来。世民坐着抱着脑袋,有些发愁:“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样才是对三弟好?难道就是一次又一次把他从娘亲的家法下救下来,然后再频频犯错,惹娘亲伤心吗?”齐云跪着上前一步才回答:“国公总是希望公子们兄弟之间是友爱的,而且二郎不回去,世子就会出面处理这件事。”现在是赚印象分的时候呀,作为兄长表示一下对弟弟的关爱,是很能在李渊那里刷印象分的。世民点点头,吩咐华山:“备纸墨,我要亲自给娘亲写信。”
青城拱手:“二郎,属下再有一事。”世民看向他,笑着说:“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青城你虽然不随我左右,但是一直都是我心里得力的人,这两年你一直到处游历,见识颇多,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吧。”青城点点头:“这两三年,除了国公和夫人赏给二郎的人,二郎您也亲自从庄子上挑出不少年少的孩子加以培养,或文或武,小有成就,是时候把这些人都领出来历练了。♀”世民站起来亲手扶起他们:“是呀,如今天下不平,战事将起,希望咱们能一起建功立业,像卫霍一样名传千古!”华山齐云青城一齐拱手称是。
世民挥退齐云青城后,笑容痞痞地看向华山,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华山后背发寒:“华山,你说,我要不要给长孙恒业一点苦头呢?”华山无奈:“二郎,小的觉得应该要问清楚事由再行决断。”世民用扇柄敲着桌子:“事由?你没有看到吗?他把无忌他们母子三人赶出来了!”华山只敢脑补不敢说话:真正令您发怒的原因只有长孙小娘子一人吧,不要扯上长孙四郎当大旗好不好?
世民继续朝着他怒吼:“长孙家唯一的嫡女,大将军之女,居然没有仆从侍卫环绕,还在客栈里被人逃兵抢劫,要是我们没有及时赶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华山继续月复诽:看吧,真相了吧,就是为了长孙家的小娘子才会怒火中烧的。华山继续劝他说:“二郎,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如我们问问长孙四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我们就知道怎么才能帮他们。而且如果您要教训长孙二郎,难道最好不是当面教训他一番么,而不是派人去打他一顿或者私底下使绊子?”世民端起茶盏来喝茶:“长孙二郎,你最近最好乖乖待在长安,不要被我逮到,否则我非要出这口气不可。”
长孙百得无忌之令,深夜疾驰回长安长孙府。深夜的长孙府尤为寂静,因为长孙晟的过世,这里无酒乐、无嬉戏、无笑声,甚至花园里所有开出的花朵都被折断,所有的装饰不是白不是黑,氛围沉重又哀痛。长孙百悄悄潜进长孙安业的房间,因为安业身体有所好转,恒业在获得安业的承诺之后就解除了平安院的禁锢。长孙百轻轻地敲了三下窗户,安业笑着说:“你来了就来了,以前都是直接进来,这次怎么还礼貌上了?”长孙百有些不解:“禀三郎,我是阿百,四郎有话让我转告与您。”
安业轻轻地坐起来披上衣物,然后打开窗户:“阿百,你找到无忌他们啦?他们好不好?”长孙百轻轻的跳进来行一礼:“回三郎,我们主公很好,娘子和小娘子目前也无大事。♀”安业会心地笑一笑:“如果爹爹知道你们如此忠心,也能含笑九泉了。”长孙百笑得憨憨的:“属下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主公让我转告您,一定要延缓二郎动手的速度,尽可能地拖延下去。”长孙百又解释了无忌的种种顾虑和担忧,安业端坐着,听完之后跟长孙百说:“阿百,你继续去陪着无忌他们,无忌武功不好,他的安危就交给你们几个了,你们若能护得我四弟和小妹平安,我长孙安业不甚感激。如果他们在洛阳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传信与我。”长孙百应下不提,安业还想问问关于无忌的想法和计划,就听到窗下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安业笑着对长孙百说:“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吧。你走门出去,我的朋友要翻窗进来了。”阿百侧耳一听,匆匆离开。
妙珑儿着一袭白裙飘了进来,笑容俏丽。安业笑着看她:“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翻窗。”妙珑儿笑嘻嘻地走进:“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说话,是谁呀。”安业眨眨眼:“我四弟的人,来报平安的。”妙珑儿一坐下,自斟自饮茶水:“原来现在流行半夜报平安夜呀。我刚刚才得知你们家的事情,所以赶紧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安业摇头:“你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呀?”妙珑儿瞅了瞅安业,右手突然挥袖向外,一道亮光闪过,等安业凝神在看时,妙珑儿手里揪着一片树叶,她掌心向上摊开:“你门口梧桐树上最低的那片叶子。”安业惊诧的张嘴:“你这是暗器?”妙珑儿飞身出去,留下余音:“不近人身,但取人命!”
第二日清晨,安业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抚琴低吟。乌发金冠、白衣广袖、清秀的少年贵气浑然天成,潇洒至极淋漓尽致,琴声婉约,低唱动听,引得很多侍婢面红耳热,手忙脚乱,连连出错。恒业大笑着走进来,边鼓掌边说:“三弟好雅致!”安业站起来,笑着说:“添寿、惜福,屋内备上茶点,我请二哥和柳小娘子来坐坐。”恒业顺手就把大刀给了长赢:“我今儿早上就不练武了,你们可不能偷懒。”长赢背着大刀,有些吃力地作揖说:“小的们哪敢呢,请阿郎放心。”
很快惜福就请了柳洁嫣过来,洁嫣依然面容清纯可人,只是多了几丝憔悴。三人坐下后,安业笑着问恒业:“二哥可知道杨素几子?”恒业悠悠吐出一口气:“七子,四嫡三庶,均位列朝臣,且是重要职位。其长子杨玄感任礼部尚书、封柱国、二品大员。”安业又问:“杨素的兄弟如何?”恒业答:“修武县公杨约、义安侯杨慎、临贞县公杨岳。”安业又问:“杨素家有私兵几许?”恒业面色铁青,不再作答。
安业亲手倒了一盏茶给恒业,说:“若是刺杀杨素一人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二哥,我一定不会阻止你。杨素之子比起他来,更加荒婬无道,无功受封,巧取豪夺,欺压百姓。只要有杨素一族都置于死地,否则一旦依然是无济于事。”
恒业笔直僵硬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洁嫣微笑着握住恒业的手:“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素车驾白马,相送易水津;渐离击筑歌,悲声感路人;举坐同咨嗟,叹气若青云。以荆轲之神勇,也仅仅只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如今杨素势大,恒业你一人之神武,又能奈他何呢?”
恒业牵住洁嫣的手,眼神在安业和洁嫣间打转:“那爹爹的仇,不报了吗?你们柳家的仇,也就这样放下吗?”洁嫣双手抓住恒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素不过就是一个权臣,皇帝多疑,时间一久自然会疏远他。我们只要联合足够多的人,一击即中,致杨素一族再无翻盘的机会,那么就大仇得报,就能天下安宁。”
恒业眼圈微红,看着洁嫣:“我怕你受委屈,我们说好报仇之后就成亲的。”洁嫣笑着泪花掉落:“但是我只有你了,恒业,我只有你了,我更想你就在我身边陪着我。”安业站起来,拢拢袖口:“二哥,等到那时候,我们把三叔找回来,把娘亲接过来,给你们俩热热闹闹办一场婚礼。”恒业看着安业,有些哽咽,安业继续说:“有人依然对我们虎视端端,为了防止有人做文章,我们应该把私兵都藏起来,卧薪尝胆、厚积薄发,等到合适的时间再重振长孙家家风。”
恒业对安业一向十分信任:“二哥只会动粗,这些你来安排就好了。”安业表情很慎重认真:“二哥,我准备把长孙家的私兵拆散发往洛阳,我们的祖父当年在白云山玉皇顶置下很大面积的庄园,正好适合操练和隐蔽。爹爹说那里可以看日出、观云海,乃极佳之所。又可以前往长孙家族聚居的地方收揽合适之人,以领卢、平阴、长清、东阿、阳谷、昌城这些地方最佳。我们就等上几年,时机一到,就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时候。”长孙晟一过世,没有军中之职,长孙家确实不宜再有这么多的私兵家将。
在长孙百加速赶上复命后,无忌就带着队伍全心全意前往洛阳。观音婢抱着芸娘的胳膊歪坐在车里,秋白每隔两个时辰就会上来给芸娘把脉,绢红等人的到来让芸娘的心情好上许多,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润。观音婢轻轻帮芸娘按摩,问:“不知道舅父是否知道我们的情况了。”芸娘拉过观音婢的小手拍了拍:“你舅父会很疼你们的,你舅母也很好相处,观音婢不用担心。”观音婢耸耸鼻子,笑容甜甜:“舅父最疼爱娘亲了,还有外祖父母呢,跟娘亲在一起,观音婢才不用担心。”
芸娘牵着观音婢:“虽然我们是借助在舅父家里,但是这些年娘亲也有些积蓄,足够养活你和你四哥了,等到你四哥成年,我们就可以搬出来。”
观音婢握着芸娘的手:“我们带的这些人尽够了,娘亲放心,观音婢和四哥都会很节俭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此时流窜的流言已经让高士廉得知消息,震惊之下,他一面委婉地向父母高堂解释,一面下定决心好好照顾妹妹和外甥们。
高士廉告诉父母,是因为妹妹担心二老年迈,才特意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前来请安并长住一段时间;又令妻子宋氏打扫院落,挑选侍婢,因为高家新一代里完全没有小娘子,宋氏对于如何照顾外甥女也很苦恼,所以高士廉还请高太夫人出面挑选了两个和观音婢适龄的婢女以待以后照顾她。宋氏是一个老实人,长相端庄,身材已经发福,与高士廉成亲数年,她自然明白丈夫对芸娘的重视,对无忌和观音婢的喜爱,所以准备得颇为精心。客院收拾得舒适大方,用具虽然精细却不奢华,因为芸娘母子均在守孝,所以特意换下了五彩的帷帐和屏风等物,一应换成雅致的沉稳的单色。
高父年迈,头脑不甚清楚,对于远嫁的女儿还有机会回娘家看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颇为开心,就拉着高士廉问长问短:“小囡囡要回来了吗?我留了糖给她吃,你不要告诉你娘亲哦。”高士廉有些头疼,不知道外甥和外甥女听到他们的外祖父如此唤他们的娘亲,会作何想。相对而言,高老妇人就颇有些忧虑,令婢女清点自己压在箱底的财物,那都是一些上了岁月的老古董了,本来是想留给孙子们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唯一的心肝宝贝女儿更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