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复心事,一时真不知该何去何从,徘徊间又转悠到了学校附近。♀学校逐渐热闹起来,周边的门店都已开了门。
在校门口拐角处的女乃茶店,迎面走来的竟是刘婷及昨晚逃走的那三个男孩子,此时的不期而遇让我和兰相视无言又哑然失笑。
讲起这一夜的历险记以及早上的闹剧,众人一阵唏嘘,又够他们笑上一阵。原来昨晚他们待人群走后,就溜回宿舍楼爬进去睡觉了,并没走远。可我和兰却压根没想那最危险的地方却又是最安全之处。
聊上一会,我直奔主题,大胆地说出了自己昨晚一整夜作出的决定,那语气更多是兴奋与急切,不料竟引来刘婷的认同,原来被束缚的心境都一样。我的生日,竟有二位女伴承诺跟我将离家出走,这算是一份别致与意外的生日礼物吗?
众男生大惊之下苦苦劝留,无奈我们心意已决,坚定得如同将要“上刀山下油锅”般凛然,只余下奔赴哪里及选择何种方式去的主题可供讨论。这一商量便是半天,男生们见无力阻劝,纷纷解囊将钱给了我们,并说些保重什么之类的话。仿佛今生此别便无再见,场面忽地有了些许伤感。
多年之后,想到“离家出走”这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我们归纳了种种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我和兰兰一致同意:叛逆的年纪,残缺的家庭,旁人看来也许种种似乎不露痕迹的影响却在我们心底留下了一种潜意识的渴望,一直埋伏着离家出走的念头,这次“生日宴风波”让这隐约的念头有了“理所当然”的由头。♀原来,我们,“家”在我们心中竟早没了足够的温暖值得我们留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竟是如此地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一上午的时光嗖地过去了,赶走了几个男生,我们坐在女乃茶店里间,大胆策划着出走路线。三个女孩憧憬中的美好未来,怎一个兴奋了得!
我们知道,但凡人生大事的决策必然有能起决定性关键作用的人。在我们三个女生中,我本年纪最小,因我是连跳二级上学时直接从三年级读起的,这也一直是爸妈暗地时引以为傲的事,父母的自豪加上还过得去的学业成绩,也让我的自信心膨胀,自以为较同龄人成熟,而母亲离世后,父亲和周遭亲友,老师对我有意无意的偏爱也刺激了这种自信,自我感觉已是小大人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在路线这种大决策大方向也理所当然由我这个发起人来拟定。这让我的自信心与骄傲感再度膨胀,我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感受着“首领”的尊严与荣光。小脑袋飞速运转。
我的完美计划是向东,那边是江西,家人如果要找也绝不会想到那,因为我们所在的城市濒临广东。正常思维应该会选择南下,而我们偏反道而行。谋划过程中我们三人都表现出别样的兴奋,我暗自感慨,这也再次说明潜意识里我们都那么地想离开故地,生日事件只是根导火线而已,迟早体内的小宇宙都会爆发。至于工作养家糊口这等大事,天真如我们也没忽略地讨论了半天,刘婷说她选择去跳舞,接着兰兰也认同了,是她俩本也是因舞而结缘,而刘婷身材好到不行,更是学校里公认的“舞后”,只是一向体弱,家人怕她吃不了苦才不支持她考艺校。鉴于此,她自信满满地表示可去酒吧跳舞,赚钱又快又开心。商量下来,她俩职业已定,反倒是我,变得一无是处,但“首领”自有办法,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笑笑地拍着大腿说,哎呀!那干脆个你俩卖艺,我负责收钱吧,你们是舞后,我只有做舞娘,也就是舞后他娘了,管好你们就够了了,哎,管好你们两个懒虫肯定很辛苦,到时可得好好孝敬我老人家吧。可恼可恨的是,此等休闲又赚钱的大好职业遭到了她们两人的合力唾弃而无果待定。
总之,蓝图是多么美好,那里没有压抑的学业,严厉的家长,烦心的老师,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时间,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去江西某城市的火车票很快就买好,是晚上的夜车,除了我们三人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心里仿佛藏了个天大的秘密,那个伟大的计划正在被偷偷地一步步付诸实施。
秋风吹起,雨后微凉,这才想起尘埃既落定,还是先回去取些换洗衣物。
下午,偷偷溜回家,家里一切未变,那张告别的小纸条仍被压在我书桌上,不知爸爸看到没有。家里空无一人,桌上却摆着一个大蛋糕,上面用女乃油写着“生日快乐”!是的,今天是我生日,却落得这般田地——离家出走。忽然袭来的伤感,因为知道要离别所以感觉特别留恋?也许,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
别了,我的家!别了,爸爸!您就当没有生过我,希望你再娶妻生子,幸福安康!我在心里默默进行着告别仪式,自顾自地默诉,无比留恋地看一眼,再看一眼。又取了张纸写道:“爸爸,女儿这次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您就当没有生过我吧。在远方我会好好地过,也会想您的,您保重身体,找个合适的女人娶了吧!——女儿绝别字。”
寥寥数语,真的就此终结了这十多年的恩情与爱意?我静静留下了热泪。匆匆收拾好衣物和简单食物,用个简易袋子装起,临出门时又折回,把纸条放在桌子醒目处,用一把锁压住纸条,轻叹口气,关上门,同时也关闭所有与这些的联系,绝然而去。
当时怎么竟会那么傻?我后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多年之后,在父亲箱子里看到那张发黄的小纸条,以及上面幼稚的字句,忍不住潸然泪下,父亲有时会感叹与取笑我的傻气,那纸条则是明证。这张小纸条我不知他怎么会保存那么多年,做为大人们的立场,我穷尽一生也理解不了,可当中饱含的深爱,却是我能体会到的举足轻重。
那一次的离家出走,爸爸不久后就找回了我,可多年之后,迷路的我,他找回了没有?
那时的自己,做出的每个激进或旁人不能理解的决定都让自己承受了日后不能承受的后果与苦果,少女的人生在那片时空里,竟没有了一丝丝的退路。
因不敢面对父亲,我,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家出走。
一夜颠簸,天快亮时,车子越过省边界交际的欢迎牌时,我眼瞪着着前面的路,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离开了,居然,竟然会毫无预谋,毫无计划地离开了那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时间、空间对于我的意义似乎也停止了,未来将在此刻,在我们眼前展开全新的面孔,与那些悲伤、眼泪、学习,束缚与争吵通通告别。过往的生活就这样简单干脆地留在了那个城市,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出现在眼帘的,是天空大地,是无穷无尽辽阔的远方。那一刻,我确信,那些富有梦幻色彩的未来,这回是真真切切亲切地站在不远的远方等着我,等着我们了,它符合当时我所有对未来的憧憬与想象,只要有梦想,有勇气,有努力,未来就会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梦想中的罗马也是我们几个女孩可以建成的!
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天的温度,那空气里的味道,那时的感受及时过多年仍清晰如昨的画面。
那一瞬间,我激动得快要哭出声来,再看看两个同伴,也都一副深有同感、激动莫名的兴奋模样。
oh!iamhere!wearehere!
哦,世界,我,来了!我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