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曾和吴稚晖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为找到“世界社”合适的社址,跑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选中了达达庐街25号的房子。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凭吴稚晖的经验,“世界社”必须具有两个功能:一是办报能力;二是接待能力。这类机构一旦成立,国内会经常有人来跑动的,要为革命同仁提供一个落脚点,既可以从中了解到国内动态,又可以向他们宣传自己的思想和观念,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日后,“世界社”果然成为许多革命党人的歇脚点和联络中心。著名的西山会议派成员,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参议院议长张继,就曾于1908年去法国无政府主义村研究无政府主义及学习法语时,于3月至6月两度往返巴黎,下榻“世界社”内。
“世界社”成立后,接着就筹办《新世纪》周报。张静江主持召开了三次会议。他首先说:“咱们现在是有官没兵,就按有官没兵的做法,先分工,再去招兵买马,怎么样?”
吴稚晖想了想说:“报纸的文案组织工作,我看有我和煜瀛也就够了,倒是印刷出版这一大摊子,凭人杰兄一个光杆司令是不行的。”
“行与不行,眼下只有人杰兄了。”李石曾两手一摊,显得无可奈何地说。
“这个我早已想过了,”张静江十分爽气地说道,“两位仁兄是舞文弄墨之人,做案头自是你们的功夫。这采购印刷器材和招聘印刷工人这类事,是你们的弱项,这等事自然由我去干。人手不够,我会招兵买马的。我感到最棘手的也就是印刷器材和排字工人。欧洲和美国的东西都很贵,懂华文排字的熟练工极不易找。再说,同外国工人打交道,还存在一个语言交流上的问题。我想不如到东南亚去一趟,新加坡的市场上或许能买到合适的器材,也能找到熟练而又可靠的华文排字工人。”
“对,不行还可去香港嘛。咱们自己的地方,办起事来也便当。”李石曾赞同张静江的说法。问吴稚晖,他也没意见,这事便这么定了。
之后,他们又就出版方面的事作了些商量。吴稚晖全权主编报纸及撰写文章,李石曾作为助手,相帮处理日常业务,同时撰写文章及负责翻译克鲁鲍特金及拉马尔克等人的论著;张静江夫人姚蕙则总管发行事务。这之后,各人按分工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这期间,张静江两度辗转于新加坡、香港等地,采购印刷器材和招聘华文排字工。一直到1907年6月上旬,华文印刷机终于试机成功,《新世纪》周刊的准备工作才算万事俱备。当月22日,《新世纪》第壹号终于创刊,在发刊词中说:
本报议论,皆凭公理与良心发挥,希望成为一种刻刻进化、日日更新的革命报。
本报纯以世界为主义,同仁认为应将世界上种种不平等相对抗的事物都包括在其中。♀
旗帜鲜明地亮出了积极革命的立场,并用“新世纪元年”记年,使用阳历月日,以表示不承认满清政府的统治。
在《新世纪》所刊发的各类文章中,以吴稚晖、李石曾的文章居多。吴稚晖学问渊博,写得也很勤,他常使用的笔名有“燃”、“燃料”、“夷”等,其用意不言自明。
李石曾在巴黎,开始是研习农学,而后钻研生物学,由生物学进而研究拉马尔克的动物哲学,又由动物哲学进一步引申到研究克鲁鲍特金的互助理论。他编译了不少拉马尔克和克鲁鲍特金的著作供《新世纪》刊用,他自己也撰写文章,以“真”或“真名”的笔名在《新世纪》上发表。
《新世纪》以无政府主义学说为理论指导,同时积极宣传反对君主立宪,倡导社会革命与政治革命,主张扩充武备,推翻封建帝制。《新世纪》还提倡大同主义,崇尚人道、博爱与平等,主张人类应当发扬互助精神;提倡科学,反对迷信;提倡男女平等,反对男尊女卑等。这对当时世界各地尤其是留欧的中国学生及华侨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甚至在以后对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中国政治,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新世纪》与东京的《民报》相辉映,积极宣扬革命,引起了满清政府的极大恐惧。当时的两江总督认为它“妖言惑众,煽惑人心,于朝廷极为不利”,上奏朝廷,请求“严加查办,禁止刊行”。后来朝廷查明此报系由巴黎出版,北京外务部遂密电驻法公使刘式驯“迅速调查,即予回复”。
刘式驯是继孙宝琦之后由清廷任命的驻法公使,对朝廷忠贞不贰。接获密报后,他即单独吩咐两个亲信到巴黎侣濮街4号去打探情况。这两个人在侣濮街转悠了半天,才探明这里是《新世纪》的一个发行所,办报的编辑部却在达达庐街25号。
于是,刘式驯于次日又派了一个年轻能干的随员,嘱他冒充成进步青年,去达达庐街25号《新世纪》编辑部模模底细。该干员进到编辑部时,适逢张静江在场。张静江见来人满口进步言论,甚是欢喜,哪里会去想什么卧底之类的问题,竟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立场观点,大大地宣传了一场《新世纪》,并红口白牙地说明自己办报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彻底推翻满清王朝!
张静江这些不加修饰的话语,却是《新世纪》周报上所不能刊登的。那密探闻之内心甚喜,急忙返回使馆向刘式驯报告。刘式驯如获至宝,立即回电北京外务部,称:“《新世纪》周报确系乱党私下所设,专门散布邪说,蛊惑人心。”
清廷接到刘式驯的报告后,立即作出决定,电令刘式驯马上去法国外交部交涉。旋即,刘式驯秘密拜会了法国外交部部长毕恭,转达了清廷取缔《新世纪》周报并逮捕引渡该报主编和发行人的要求,恳请法国政府予以支持和配合。♀
毕恭曾任法国驻华使馆公使,对清政府的**和政治军事上的无能颇为了解,打心眼里瞧不起清廷,对刘式驯更是不屑一顾。他狡黠地一笑,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尊敬的公使先生,你的要求符合贵国立场,我表示理解;但是,法国乃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依据我国的出版法,并无‘扰乱他国治安,即应该禁止’之明文规定,恕我无能为力,请见谅。”
法国政府的婉言拒绝,令清政府十分尴尬。眼看着《新世纪》在面前耀武扬威却束手无策,清廷十分地不甘心。为此,再次密令刘式驯:“宜同法外交部密切接触,继续商讨筹议应付办法,并晓喻在法各地留学生,务嘱其不受《新世纪》之迷惑,以为上策。”
清政府的努力,纯系螳臂挡车,根本不能封锁《新世纪》高涨的革命声音。《新世纪》一直办了三年,共出版121期,至1910年5月21日,因赔累过多、经费不继,才被迫同《世界》画报一起停办。
在筹办《新世纪》周报的同时,“世界社”还创办了大型画报《世界》。这是一份宣传社会文化建设的画刊,在1906年冬季首发时,即刊印了一万册。张静江委托其同乡好友周觉,商请徐棠(霁生)共同主持,在上海望平街又设了一个窗口,负责《世界》画报的发行工作。1907年夏天,《世界》画报第二期出版并发增刊,刊登近代世界名人六十名,专文介绍这些名人的学术思想与科学发明,同时配有照片。此期间,“世界社”还出版多集《新世纪丛书》,刊印《世界大事》、《鸣不平》、《夜未央》等专刊,有力地抨击了旧传统、旧体制。所有这些刊物、报纸的刊印、发行经费,悉数由张静江提供。
有关《世界》画报的历史价值,众说纷纭。到二十一世纪的2005年1月,上海的《新闻晨报》曾经报道了有关《世界》画报的消息。该报称:“近日,本报连续报道了中国最早的摄影画报《世界》第一期在兰州天价拍卖一事……这本八开本大小的《世界》画报被用比较新的牛皮纸重新包边,并用白线装订,书背上有几处虫蛀的痕迹,页角有一些残损。扉页从右至左依次纵排着‘丁未秋季’、‘世界第一期’、‘世界社刻编’字样。杂志的相片为黑白色,由铜版纸印刷,字迹相当清晰,繁体直排,使用黑色的圆点来断句。曾有专家表示,国内保留至今的该杂志不足十册。”
报称“兰州天价拍卖”中的“天价”,起拍价即为10万元人民币,至于最后竞拍结果,作者不得而知。
二侠客相逢
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2月,张弁群在弟弟张静江的大力支持下,仿上海蔡元培创办的爱国女校,开办了南浔历史上第一所女子学校——浔溪女校。张弁群的办学宗旨非常明确,主要是“开创妇女教育,提倡男女平等,反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意识,因此受到社会各界进步人士的赞誉。张弁群聘爱国进步人士徐自华为校长,秋瑾时从日本归国,经蔡元培介绍也到浔溪女校任教。
这年春天,张静江因哥哥张弁群的邀请,又一次回到了故乡南浔。翌日,他便到浔溪女校视察,第一次见到了秋瑾。秋瑾齐耳短发,西装革履,英姿飒爽,像个小伙子似的充满着刚毅之气。张静江既有几分好奇,又生几分敬意,他从哥哥张弁群的口中得知,这位不同凡响的女教师,就是早有耳闻的“鉴湖女侠”。
第二天晚上,张静江在自己家的东园设宴款待秋瑾。两人一见如故,似有相见恨晚之感。秋瑾爽直地介绍了自己的坎坷人生。
秋瑾,原名秋闺瑾,字路卿,小名玉姑,别号竞雄,1903年又自称“鉴湖女侠”,浙江绍兴人。
1877年(光绪三年),秋瑾出生在一个小官僚家庭。当时祖父秋嘉禾在厦门做地方官,因此,秋瑾的童年是在厦门度过的。厦门是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受外国殖民主义势力的侵扰最深。每当她看到“红毛人”坐着豪华的双骑四轮马车、趾高气扬地招摇过市时,就从心底里激起一阵厌恶,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将来好为国家驱逐洋人、振兴民族出一番力。
秋瑾聪明伶俐,六岁时就会吟诗填词,还酷爱武术。1891年夏,十五岁的秋瑾随同母亲来到萧山外婆家,当她知道表兄单老四有一身好武艺后,决意拜单老四为师。她求艺心切,再加上心灵手巧,很快学会了骑马击剑、使棒舞枪等各种武术。在留居绍兴的日子里,每天一早,秋瑾登上虎山,在南山坡上,面对喷薄欲出的旭日,苦练武艺,从不间断。渐渐地,她不仅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而且养成了豪爽奔放的性格。她在一首《满江红》词中写道:“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抒发出无限的感叹和豪情。
十六岁那年,秋瑾的父亲调往湖南湘潭县厘金局任职,她也随父入湘。由于她文武双全、才貌出众,说嫁的人纷至沓来。十八岁时,经媒人说合,她许配给湘潭一个暴发户的儿子王廷钧为妻。
王廷钧尽管是个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纨绔子弟,但官瘾十足,倚仗老子的财势,捐了个户部主事的小京官,秋瑾也只能勉强随他去北京赴任。
入京后,秋瑾一家住进了匠绳胡同。1903年春天,著名的“桐城派”学者吴汝纶的侄女吴芝瑛也搬到匠绳胡同,与秋瑾为邻。吴芝瑛是当时的革新派人物,思想进步,颇有文采,在书法、诗词等方面造诣较深,她比秋瑾虽年长十多岁,但一见如故,彼此情投意深,志同道合。第二年,她们正式结拜成姐妹。
吴芝瑛的丈夫廉泉,曾开设“开明书局”,与报界有往来,家里藏有许多宣传维新的书刊。秋瑾如饥似渴地阅读了这些新书新报,开阔了视野,刷新了思想,升华了境界。当时,她满怀爱国激情,写下了这首《宝剑歌》:
炎帝世系伤中绝,茫茫国恨何时雪?
世无平权只强权,话到兴亡眦欲裂。
千金市得宝剑来,公理不恃恃赤铁。
死生一事付鸿毛,人生到此方英杰。
这无畏无惧的“言志”诗句,掷地有声地表达了她英姿勃发的爱国心声。不久,她在《致琴文书》中,第一次使用了带有浓重侠客气息的别号“鉴湖女侠”。之后,她的侠义精神和个人英雄主义无羁无绊地发展,经常头戴蓝色鸭舌帽、全副男装地会客和出席宴会。在她身上已找不到半点低眉而行、细声而语、逆来顺受、万事皆依男子的所谓中国传统的妇道。这种叛逆性格和不守妇道的叛逆行为,必然会与她那个小京官及其家庭格格不入,从开始的无言对峙,发展到最后的公开抗争。
谈到这里,秋瑾不无伤感地喟叹了一声。
“我佩服你的勇气、胆识和自勉,”张静江赞叹地说,“在一个官僚家庭里,公开向几千年的封建道德宣战,可谓是伟大的壮举。”
“当时,我一心想冲出牢笼般的家庭,一心想漂洋过海,像许多留学日本的青年一样,去寻求拯救中国的真理。”
“后来怎么样?”张静江关切地问。
“两年前,在日本朋友服部繁子的帮助下,我终于夙愿得偿,同她一块去了日本横滨。”秋瑾呷了一口茶。接着,介绍了她在日本的经历。
到日本后,秋瑾和其他留日中国学生一样,先在日语讲习所学习日语,五个月后进入青山实践女校学习。
这年秋天,冯自由、梁慕光受孙中山先生的委派,在横滨成立以“推翻清朝,恢复中华”为宗旨的秘密反清团体“三合会”。秋瑾闻讯后,立即与王时泽、刘道一、刘复权等十多个男女青年赶往参加。在举行宣誓仪式时,梁慕光手执一把雪亮的钢刀,架在秋瑾的脖子上,问:
“你来干什么?”
“我来当兵吃粮!”
“你忠心不忠心?”
“忠心!”
“如果不忠心,怎么办?”
“上山逢虎蛟,出外遇强盗!”
各自宣誓毕后,冯自由端来一盆酒,放在当中,抽出刀,割开腕子,让血流进酒中。接着,由梁慕光割腕,梁慕光割完后问秋瑾,“你行吗?”
“有什么不行!”
秋瑾挽起袖子,抽出刀,一下子割开了腕子。
歃血盟誓后,秋瑾被封为“白纸扇”,也就是军师。自从加入“三合会”后,秋瑾就以更大的热情从事革命活动。她以“鉴湖女侠秋瑾”的署名,在她参与创办的《白话报》上发表了一系列警世文章,鼓吹推翻清朝。她还积极参加“演说练习会”的活动,而且逢会必讲。她的演讲,言辞悲切,切中时弊,听者无不为之动容,甚至落泪,因而具有极大的鼓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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