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城里 第二章

作者 : 康培力

刨子短短来回过几下,二强便拿柱子瞧了下,接着将柱子往了旁边堆子里,觉得已够圆滑顺眼,够合格,柱子落往堆子里时“梆”地响了下,声音很轻,带点无意,二强朝那根柱子望了眼,接着转身从地上搂了一大抱木渣木屑往了面前的火堆里,然后往下面吹了几下,待燃起明火,遂将双手于火焰上面熏烤着,老半天才感觉到点火的热气,边这样边感觉到身上其他地方正冷得直透骨,直有种难受,也感到种心底的隐隐着急,心里老想到小芳姐,想到她的病,也想到一大笔债,每当这思绪一落,跟着又想到自己的任务。♀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为尽快还清那一大笔债,然后再加紧弄钱治好小芳的病。自进山,二强除了完成好白天的事,每天晚上都给自己定了死任务,必须完成一定的收入,也拼得直卖命。因为那任务,白天备料时二强总要赶劲多备些,夜里再加班烤做,对他这样,汪木匠也从没计较过,没计较那样会很快把活抢完再四处去找,也好在这儿多年未来过做小椅子的木匠,加上两人的活确实不赖,生意倒也挺不错,请活的一直没断,一些邻村的早就过来催过人,汪木匠在高兴之余只劝不要太撑,身体还是要紧,让二强甚是感激,直觉到种两人的造化,印象里,自己乃至自己整个林家,仿佛还没人这样对待过。

火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将堂屋映得一亮一亮,给堂屋添点生机,也似乎更突出点夜的寂寞。在火焰上转过几下手,稍觉到种身子的暖和,二强便起身往了刨子边,接着抓了根粗木料开始刨着,心里却渐渐泛起点愧意,也涌起几分落寞。就在刚起身的那一瞬,借着火光,二强朝堂屋里面望了眼,一眼便看清里面板壁上的“家神”书,看清那两幅“高氏历代祖先,家奉福神香火”的粗大笔画条幅,藉由那儿,心里跟着便想到高师傅,想到高家,想到自己来高家后发生的事。

自那天约过汪木匠,没过几天,待那家事刚完,第二天一早,高师傅便去接两人,两人收拾完便随他往了高家。这之后才得知,高家无儿,养有三个姑娘,大姑娘早嫁到坪区,待嫁的是二姑娘,是二强同届同学,学校时是校花,长得很漂亮,三姑娘叫秀红,令二强没想到的是,秀红竟比二姑娘长得还要漂亮,只是性子上与二姑娘却差别太多,二姑娘多少带点辣子味,秀红却文静得像水,胆小得生人都不敢看,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自踏进高家门槛,高家便把他与秀红想了一起,望他能去做秀红的上门女婿,因为没儿子的原因,秀红这头事,高家定要求得去上门,也隐隐约约多次向他表露过这观点。考虑林家实情,自己如离开林家,林家便比活在火中还难,二强便对这事一直没作考虑,因高家暂时也没明提这事,只是很明显的意向寄望着他那样,不一般对他好着,再加之秀红那性子,让他怎也不好也不忍直言提出回绝,只始终对这事平平淡淡对着,高家也不急不躁,只一如既往有增无减地对他好着,换洗衣服总是被洗得干干净净又叠得整整齐齐,吃饭时高母总要一个劲儿往他碗里拣好菜,高师傅也每晚总要邀二位喝点,一声一个二强像称呼自家儿女,从不称“小师傅”之类,夜工时,经常陪他坐坐,秀红便在一边忙些茶、火什么的,有时夜太深,高母因怕他受冷便睡了又起来为他生火送茶或为他添柴加衣,甚或煮两个热热的荷包蛋让他作宵夜,由于他始终是那态度,渐渐的,高家也开始直拿他吃不准,也开始有点不知所措。

刨过几下柱子,二强又朝周围扫了眼,带点无意,堂屋里正显点空旷,也显点寂静,汪木匠早早就洗了睡了,高家人晚饭后在火房里烤了会儿火很快便不知都去了哪儿,由于以前这时一般都有高家人陪着,眼里情景迅让他感到点孤寂,也感到点落寞,针对这小异常,心里便想,高家大概已对他冷心,决定要对他淡然处之了吧。

再刨过几下,二强便拿柱子瞧了瞧,只觉得还差着几分,跟着又拿刨子刨着,藉由先前那情绪,边忙边又不知不觉又想到汪木匠,想到汪木匠对他的好,想到他一些情绪变化。自进山里,汪木匠除了活上的事一直让他抢着,晚上一般都要陪他坐坐,或帮些小忙或作些指点,但自进高家,汪木匠便很少再陪过他,因见他有高家人陪着,也见高家人对他那样好着,每天都睡得很早,情绪上却似乎陡然出现了点失落,仿佛再也没听他哼过“太阳出来啰儿……”针对他那点变化,二强心里直带点内愧,似乎是他与高家原因才使他变得那样,同时也有几分莫明其妙,直不明什么原因,不明他与高家的事令他又错过或失掉了种什么。

因为天太冷,加之生木料水分重,再刨过两根,二强手冻得针扎一样生疼,脚也发木得仿佛已没长在自己腿上,刚再抓了根刨过几下,实在挨不过便又在火边把手熏了下,将脚也烤了下,接着又往了刨子边,刚刨过几下,脑子里跟着想到家里,想象起家里情景:母亲和竹子嫂正在火边拉鞋底说着话,原强和弘强不在,一个不是几杯酒下肚睡了就是上别处打牌去了,另一个肯定又上王老四那儿去了……正带点翩翩入迷,猛一个激灵遂又骂起自己:这么大的人还恋家,没用的坯子!边骂边觉到已不知多少次这样骂过自己。♀

过些时候,刨子上的事终于做完。落下最后一刨子,瞧了瞧最后那根柱子,二强便将柱子仍进了堆里,接着搂了好几抱木渣往火堆里,准备待火燃起来就做烤做,将柱子之类组合成小椅子,因为做这些必须得有旺明火,丢过最后一抱木渣,二强便往了把小椅子边,准备火边稍坐会儿,等着火燃,也趁机把脚熏一下,手刚触上椅子,背后不远处却传来些脚步声,听上去不止一人,声音显得又轻又细,带点急匆,二强回头看了眼,只见高师傅和他老伴高母朝他走了过来,神色带点悄然,也挂点忧虑与无奈,让他一看便想到秀红的事,两人十有**为那事来。

趁那一眼,二强便与两人打了招呼,各叫了声高师傅与大姨,两人边应声边往着火边,声音显得很低也很轻,仿佛怕人听见,一往火边便各拿了把小椅子坐下了,身子刚落下去,高师傅便问二强,问能不能耽误他稍坐下,有点事想和他说说,脸上露出些难色,他老伴也一样,一脸忧郁,忧郁得带些苦色。

二强应了声“可以”后便走往火边挨高师傅坐了下来,因为那种愧意,心里直几分忐忑不安,身子一落下去便顺手捡了根棍子开始拨弄起火,既为把火弄燃,也为种排解。

高师傅望着他稍沉默了下,接着便掏出烟盒取了支烟含了嘴里,火堆里拿个火点燃后跟着又取了支烟往二强递了过来。

很清楚他知道自己不抽烟,想必也太无奈,太不好意思开口。二强没多犹豫便接了烟,高师傅接着又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火,二强又顺了他,待把烟吸燃,跟着便深吸了口,稍沉默了下便开口道,高师傅,大姨,这么些天在高家,你们都待我像自己小孩,我也早从内心没把你们当了外人,两位如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好了。

高师傅刚吐过口烟,听了二强,脸上遂露出点笑意,待二强落音遂朗朗一笑道,二强,你觉得这山里好不好?

二强也吐了口烟道,好啊,空气清新,景色也好,边说边朝高师傅笑了下,带点初来乍到的感叹。

高师傅跟着又吸了口烟道,二强,我相信你不是傻子,在高家这么些日子,你对高家感觉到些什么没有?

二强稍沉默了下,接着便望着火堆带着几分深沉语气道,高家的好意我很明白,说完便又望着火堆。

高师傅脸上一下恢复往日光彩,高母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抽了口烟,高师傅跟着道,你的情况二姑娘早说了,把你请到高家来起初是她的主意,你一进山里,你的勤劳你的特别能吃苦便在寨子里传开了,都说寨子里来了个好后生,比谁都肯干,二姑娘听说是你,认为在学校里就表现得很不错,成绩人品都好,便把你与秀红想到了一块儿,在我们眼里,你也的确很不错,既肯干也有良心,所以你和秀红的事我们也很希望能按愿望去发展。跟着抽了口烟又道,秀红那儿我们刚反复问过,愿意得没说,现在只看你的意思了,这姑娘胆子太小,喜欢得要命却不敢说,自己的事还要老的做“拄路棍”,说完便定定看着二强,带点期盼,也带点审视,他老伴也同样神情直望着二强。

因为林家的事,二强遂一脸难色,望着火堆许久没说话,只觉怎也不好说。

见他那神情,高师傅脸上疑云密布起来,抽了口烟便和善语气道,二强,高家是不是作难你了,不喜欢却不好意思说?

二强只摇了摇头跟着叹了下,眼睛始终望着火堆里。

见他那神情,高师傅遂又更认为他是出于不喜欢,望了眼二强便自责道,这事都怪我不该,不该一厢情愿强迫你,得先套套你才是,看来心急还是要不得,我这人就是性子太急,做事常常不考虑别人,也常常弄出点不知天高地厚的事,二强,实在对不起了,说完跟着轻叹了声,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话刚落音,高母在一旁也说了几句,说他素来就性子急等等,带点向二强道歉,也带点指责高师傅。

二强一直望着火堆听着两人,因为两人的曲解,心里微带点不是滋味儿,待高师傅老伴落音便道,高师傅你错了,我不是这意思,秀红和高家在我眼里都好得没说,怪只怪我没这福分,说完遂朝两人望了眼,接着又望着火堆。

高师傅抽了口烟便扔了烟蒂,跟着望着二强一脸不解道,能听听原因吗?继而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汪木匠已对你说过什么?

二强带点百思不解道,汪木匠,他没说过什么啊?说完抽了口烟将烟蒂扔了,眼睛愣愣地望着高师傅,因为吸得很少,烟蒂显得有些长。

高师傅跟着调了下坐姿,接着以低缓语气对二强道,据我所知,汪木匠很可能想把他一个外甥女介绍给你,目前没说的原因一是女方正处于退婚,二是她家里条件毕竟比不过高家,他怕斗不过。

二强一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心里突然有种释然,原来汪木匠那些表现全都因这样。

高师傅也笑了下道,既然不是汪木匠那情况我就说两句,如果你出于经济上的考虑,怕结婚订婚什么钱上为难,这请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进高家,一切你都不用考虑,稍停了下又道,你家里情况我也多少作过打听,知道你有个多年卧病的姐姐,还有个本来很了不起却因考学和婚姻弄得已百事不想的哥哥,知道你家里很困难,说完便望着二强,带点体谅,也含点期待。

高母也插了几句,说了些钱钱米米上的话,赞同他的观点。

见两人还是不明白他的原因,觉得这样太有愧于他们,太浪费他们好心,待高师傅落音,二强这便一股脑儿将自己原因说了,先将家里情况作了个介绍,然后申明林家确实离不了他,他实在没法接受高家好意,边说边不时望眼两人,心里又再次对高师傅生出几分神秘,明明看他天天待在家里,却这里那里情况一清二楚,连汪木匠那事也了于指掌。

听着他那儿,高师傅脸上渐渐露出些复杂神情,有种如发现珍珠,也有种怅然若失,待他落音,遂从口袋里掏了支烟出来,接着在手心里抖了抖里面烟丝道,二强啊,我当你是看不起高家和秀红,原来情况是这样,不过你也是对的,说明你很负责很有志气,也更证明我们没看错人,高家虽不能与你结缘,还是因认识你感到高兴,往后一定要按你想的好好干,争取把家里搞好,有机会再来山里照样可到高家落一落,高家还会像以前一样待你,绝不会因秀红的事对你念仇记恨耍小家子气,好吧?边说边含点笑,说完便定定看了二强一眼,饱含些真诚。

待他落音,高母跟着说了些类似的话,同样一脸真诚。

听了两人,二强心里生起种暖暖的感觉,觉得高家待人好不宽厚与诚意,实在与一般人不一样,让人崇敬,针对高家这些日子对他,心里又感激又愧意,待高师傅老伴落音,跟着几分愧色道,我谢谢高家,谢谢这些日子对我的恩待,也会对这段日子永远记得,一落音遂望了眼高师傅,跟着挂点微笑又道,如果高师傅不嫌我水平差,我想抽空把高家要修修补补的事做一下,算是尽份感谢,希望能答应我。

高师傅眼里掠过几丝异样,待他落音,遂几分难抑兴奋道,二强,我想以高家名义求你件事,说完遂抽了口烟直望着二强,目光含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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