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了桂树枝头,娇美如花的仙子一点一点的铺着星辰,不一会整条银河被闪亮的星辰铺满,在黑夜之中,宛若一条银光闪闪的飘带。♀有年轻的仙子们提着好看的纱圆灯,挽着自己情郎的手在星河旁漫步,也有几个闲来无事的仙子与自己的闺蜜坐在小亭子抚琴吟诗。仙界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惬意与无忧。望着这些神仙,容九感叹道,神仙啊,无欲无求无牵无挂,但有时候她却觉得其实这样还不如堕入红尘做个有血有肉有情的人好。容九慵懒的坐在一个无人的小亭子里,倚着栏杆看着对岸那些嬉戏开心的神仙们。今日的她没有往常那样无忧无虑的笑,今日的她没有往常那样话多到甚至有些聒噪,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本来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想要追上自己的美梦,可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心智成熟之后是要被各种烦恼缠身的,原来长大之后一个人就不得不去面对各种问题了。想到这里,她抹着自己胸口,便叹了口气。她的胸前有那么一朵黑莲的刺青,这辈子除了阿爹阿娘以及未来的夫君,没有人知晓这个秘密。除非,她月兑光了与那个人坦诚相见。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只是从没想过一切来得那么快。就像那天沉烟可以从背脊骨中拔出一把银光长剑一样,她的心房深处也有那么一把剑,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拔出来过。闭上眼,脑海里重复播放着的是儿时的那一天,风雨大作,千人聚力将那把剑封印在她的身体里,那种似乎要将身体撕扯开来的疼她永远都记得。
那一天南鹿原下着暴雨,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捧着一把剑郑重的跪倒在白鹿王的面前。白鹿王紧锁眉头,唤着容九娘将容九的兄长姐姐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唯独留下了那只有些怯懦的小白鹿。
“九儿,你过来。”白鹿王脸上绽放着与往常一样温暖的笑容,唤着容九。容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蹦跶着跳到白鹿王的怀里。白鹿王宠溺的模着容九的头,良久,只是向那些黑衣人点了点头,道:
“长老,就这个孩子吧。”脸上虽然带着随和的笑,但做完这个决定,黑眸中却是一片悲凉,是他对不起他的九儿,是他们整个鹿族实在亏欠容九太多。他能做的也只有今后宠着她,她要天上的星星亦或是水里的月亮,他这个做阿爹的都给她摘来。
“爹爹?”这时,白鹿王已经抱着她上了祭坛,而容九歪着小小的鹿脑袋看着自家俊美的白鹿王。雨下的很大,白鹿王单手抱着她,素手执伞,心里是一片心疼。正方形的祭坛上摆放着各种祭品,而那把泛着紫光的剑被小心地摆在铺着红绸的祭台中间。那把剑很漂亮,剑身细长,紫色的光十分的妖艳,就像一个横卧着的冰山美人裹着一袭红色的羽衣,一嗔一笑,剑柄处刻着一朵好看的莲花。白鹿王将容九轻轻的放在了祭坛上,执着伞,走在石阶上,然而在场无人知道,白鹿王的每一步步子都沉重的如同灌了铅。他知道,作为凛雨剑的宿主,势必要牺牲掉九儿一生一世的幸福。只听四方传来诡异的吟诵声,容九听不懂那些黑袍子的老头老太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她只想赶紧随着白鹿王回家。当她正想迈出步子,紫光就像一把手,抓紧了她的两只后蹄,不让她离开。容九害怕的挣月兑着,没想到,钳制她的力量却越来越大。她的耳边充斥着雨声以及可怖的吟诵声,她害怕的挣月兑着,眼泪从眼眶里不停的流出来,嘴里唤着阿爹,阿爹。天空中聚集这乌云,几道闪电劈到祭坛之上。
头胀痛到快要爆裂,那充满了灵性的剑好像要和她合二为一一般,剑尖笔直的对着她的心口,下一刻,便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一瞬间,痛彻心扉的感觉传来,她禁不住疼痛,大声的嘶吼。风雨声伴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嘶吼,煞是恐怖。她难受的狂叫,山与地开始撼动,河水不停的翻滚,一道道雷电狠狠地劈向容九与凛雨剑。接着,耀眼的紫光从她的心扉穿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马上要从心头涌出来。那时候容九的年纪还小,根本驾驭不住凛雨剑,只听一声尖叫,紫光一闪,祭坛以及方圆百里竟被夷为平地,那千百个诵经的长老纷纷倒下,空气中只有血腥和死亡的味道。看到眼前的一切,体力不支的容九吓晕在祭坛之上。她与凛雨剑终究是合为一体了。后来,逐渐长大的她发现了这个黑莲的印记,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事理。她是凛雨剑的宿主,她的心是凛雨剑的剑鞘,是凛雨剑永生永世的奴仆。
她睁开眼,眼前还是仙界那副繁华秀美的景象,各种心情混在这一刻。她扬起白色的长裙,一纵一跃,执起地上一根细小的杨柳枝,只当其为剑,不由自主的挥舞起来。白色的身影在花间舞动,好似一只花间起舞白色蝴蝶,又好似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玉手执着杨柳枝,一个跳跃一个飞身,一会是挥砍之姿一会是防御之姿。转身,旋转,长裙飞扬,一朵白色的芙蓉绽放。杨柳枝的分量十分的轻,甩袖,虽说是舞剑,却更像是扭动着腰肢在跳一支舞。柳枝从白袖中探出,容九眼中充满伶俐之色,快速的对着一棵粗壮的老树刺去。只听一声巨响,老树的一层层年轮瞬间被攻破,那纤弱的杨柳枝竟刺穿了整个树干。周遭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容九微调呼吸,白皙的肌肤多了些汗水,扬起漂亮的眼眸,转身准备离去,竟看到沉烟怔怔的站在一边。也就说,方才那些动作都被他看了去!容九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埋下头去不再看沉烟,而看的愣住的沉烟只是径直向容九走去。龙涎香的香味刺激着容九的鼻子,她知道沉烟越来越近了,近到她紧张的不敢多喘一口气。
“想不到九姑娘的剑法如此厉害。”容九抬起头,只见沉烟深邃的眸子了多了几分赞许的颜色。她便立即扬了扬手,谦逊的答到:
“沉仙君抬举我了,这拙劣的剑法不过是容九自创的。♀”
“这剑法虽巧而有力,但我觉得力量似乎始终没有发挥到极限。若姑娘不嫌弃,我倒是乐意指点一番。”沉烟笑着说。他谈起剑法他便开心,果然是个爱剑如命的男子。容九开心的点了点头,便道:
“恭敬不如从命了。”
沉烟嘴角一笑,白袍胜雪的他重复着容九方才的动作。原来一开始他就躲在暗处看着。这一招一式,竟被他完完全全记了下来,这大概是他们龙族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是天生的英才,大概这世上的剑就是为他而生。那套动作容九舞的柔美而又轻盈,到了沉烟这,便多了一分俊逸以及有力。转身,翻转,或许是舞的有些用力,沉烟的发髻散了下来,乌黑如瀑的长发混乱的散在他的脖子里。粗重的呼吸声可以清晰的听见,只见他再次转身,黑色的发丝飞扬在风中,眼眸里充满了享受的快意,配上那张胜过潘安的面容,美到让人心动。最后一招,只见沉烟往一棵杨柳树的树干刺去,瞬间,整个树爆裂了开来。容九一惊,这便是力量的差别,这便是沉烟对剑术的造诣,她甚至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厉害。”容九的目光注视在沉烟身上,沉烟只是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长发随意披着,些许刘海被汗水粘着,却透着一丝妩媚。
“只要抓到诀窍,潜心修炼,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到这一步的。”谈起剑,两个人便敞开了话匣子,沉烟也没有了一贯的沉默,倒像是个前辈耐心的回答着容九的问题。
“你说,这剑能不能想雨一样,千把万把的降于世?”容九好奇的问着沉烟。
“你可知蜀山有一剑技称为万剑诀。一把剑变成万把,然后向敌人刺去。若想同雨一般落下,那可不止要万把,而是要千万把了。这对御剑术的要求是很高的。”沉烟耐心的回答着。
“你可以吗?”容九很崇敬沉烟,在她眼里沉烟是六界中使剑的佼佼者。
“我的剑术同御剑术不是同一支上的。”说道这里,因为出汗,他撩起黏在脖子里的长发。方才他过于用力,头上的金簪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看着这样的沉烟,容九不语,只是扯去了头上的桃木簪,好看的发髻消失了,黑发随意的垂到胸前。她将桃木簪递给沉烟,然后道:
“不嫌弃的话就用它吧,虽然是女儿家的东西。”沉烟怔了怔,然后淡笑,白净的大手执起容九手掌中得桃木簪,扬起那段长而黑,带着清新香味的长发,稍稍梳理,娴熟的将头发理好。而一旁的容九看着竟看痴了,原来好看的人做什么事都好看。沉烟看了看呆呆的容九,便有些不解的问她怎么了,容九只是淡淡的道:“你的眸子里有星光,好美。”闻言,沉烟不禁脸红。谈起星光,他倒是记得眼前这个丫头提过星河之事,回到仙界他一直都忙,都没有空带她去夜游星河一番。舞完剑,吹吹夜风,小酌一杯是最惬意的了。想到这,他便提议:
“同我一起夜游星河,可好?”沉烟的话不懂,简言简语,但可以直接说进容九的心坎儿里。容九喜欢他,因为他在言语之上,直言不讳,足够坦率。容九害羞的点了点头,只见沉烟淡笑,白色的广袖一扬,香车宝马便出现在眼前。那马车乘白烟之上,装饰简洁却干净大方,清新的竹帘垂在车窗之上。
“这是夜雾车,只是这些年我极少用它,一直闲置在一边。”说着,沉烟掀开车帘,登上马车。容九紧随其后,只是由于身高的矮小,单脚踏上去有些困难,之前上白鹿王的青牛车都是直接被他抱上去的。看到这情况,沉烟竟噗嗤的笑出声来,容九只是鼓了股腮帮子,使出吃女乃的力的登上去。沉烟白皙的玉手暴露在外面,伸到容九面前,容九扁了扁嘴,大概是埋怨他早该助他,然后将小心翼翼的将小手放向那双温暖的大手。走进车厢,车厢里铺着用蔺草编织而成竹席,干净却有点冰凉,人直接可以席地而坐。小小的矮桌放置在中间,旁边几块锦绣软垫散发着清淡的香气。不得不说,这夜雾车是辆观光旅游的好车!全家出游的必备佳品!夜雾车在星河之上低空飞行,容九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华美的银河以及灯火辉煌的仙界尽收眼底。银河的中段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见一个身着粉衣,盘着流云髻的漂亮仙女卷着裤管,一个人站在银河比较浅的地方,身上腰间挎着一个小小篓子,仔细的向银河里撒些什么。
“那是阿月,她是住在广寒宫的仙子,这银河中得星辰都是她一点一点铺的,一铺就是好几万年。”不知什么时候沉烟已经在一边独酌起来,而这酒的香味儿,容九闻得出来,是桑葚。
“她为何要铺这些星辰呢?”容九换了个惬意的姿势,趴在窗边,任凭夜风吹拂着她一缕又一缕的青丝。
“她是在等她的情郎。这些星辰为她的情郎照亮回家的路。”
“情郎?”
“恩,她的情郎下界护和尚上西天取经了。”
“天蓬元帅猪八戒!!还真有这一段!!!”容九睁大眸子看着沉烟,原来唐玄奘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都是真的。沉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容九转身过去,痴痴地看着铺着星辰的阿月,莞尔一笑,爱上一个人,真好。她眸子的余光又瞥到一旁的沉烟,此时的他倒是像个吟诗作画的诗人,手里要是多把十二骨折扇,那就真的是容九心目中那种仗剑江湖的白面书生了。
“这酒好喝吗?”
“好喝,桑葚的味道酸甜到因为久置,多了一份苦涩。”
“苦涩是好,人生在世,总得要有些苦涩。”容九执起一旁的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桑葚酒,然后一饮而尽。酸甜,苦涩以及辛辣的味道在心头蔓延开来,喉头似乎都被灼烧一般,眼泪竟是无意的掉下来。她不懂酒,也不会喝酒。这灼热的滋味,让她对于何以解愁唯有杜康的说法更加质疑了。
“这酒好辣。”容九不停的抿着唇,甚至吐了吐如红果一般的小舌。而沉烟只是不语,抿着唇忍住笑意。
“想笑就笑吧。你这不善言语的闷骚龙。”
“闷骚?是什么?”沉烟歪头看着容九,几缕青丝随风垂下,带着花香的夜风吹进车厢里,与沉烟手中桑葚美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温馨却有些妩媚。容九痴痴地看着沉烟,竟不小心看出了神。沉烟小声的唤了几声容九的名字,容九像一只惊了梦的小猫,然后执起桌上的酒杯便是一口而尽。不行,不能再和这个男人这么独处下去了,不然她怕她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想到这里,胡思乱想的容九一个人在那里如拨浪鼓一样的拼命摇头。
“看外面。”只听沉烟这一句,容九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此刻的夜雾车离那一轮金黄色的圆月很近,月下花前,此情此景美到动人心弦。容九甚至像个小孩子,闭上左眼,伸着小手在空中抓些什么,然后说:
“你瞧,月亮就在我的手里。”
“恩,月亮,星辰,仙界,九州此刻都在你手里了。”沉烟坐到容九的一边,两个人就像是一对趴在窗边看着圆月星辰说着故事的璧人。只是男子的眼里只是柔情,没有宠溺,女子的心里只有憧憬,没有勇气。沉烟懒懒的趴着,月光洒在在乌黑发亮的长发之上,纤长如蝶翼的睫毛遮掩了他那双漂亮眸子,伸出玉手,摊开手掌,几朵飘落的花朵落在他的掌心里,然后又随风飘去。调皮的容九也学着他的样子,摊开小手,然后用小手去抓那些飘落的粉色花朵。可是,她的手还太小,不是抓个空就是抓到一手的花瓣。沉烟见她想要这花,玉指快速一拈,一整朵花便出现在他的指间。他将小花放进容九的小掌心里,然后说:
“送给你。”
“谢谢你。”容九舒颜一笑,满意的将花朵放在手里。她方才那个小笑是发自肺腑的,感染力极强,像一朵可爱的洋甘菊。
“你都好了,是吗?”
“恩,我都好了。”容九摊开手掌,看着那朵静悄悄的躺在手掌里的小花。其实,沉烟今天又是舞剑又是夜游,就是为了同自己说这一句。顿时,容九心里头暖暖的,沉烟,他就是她心头里的梅花尖。他笑他哭,他好他不好都能掀起她心中千重万重的波澜。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月下,孤身一人铺着星辰的阿月仙子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吧。她想啊,她是深深的爱上沉烟了,春风十里怎及沉烟对她的一抹淡笑。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若是可以,就和眼前这个人厮守到底。
“过些日子,我便要回南鹿原了,你以后还会回卧龙川嘛?”
“今后回卧龙川的机会大概不多,既然神魔大战已经开始,那我多数都在天上。”沉烟淡淡道,而此时的容九眼里是一片黯淡。因为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今后要过多少年才能再相见,甚至,也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相见。
“那我回去的那天,你来送送我,可好?”
“好。”
“沉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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