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印与刻铜
问:讲到刻印,教您学篆刻的戴哲明
是什么人?
答:他是我的老师。♀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他是学校请来的,刚
毕业一两年的年轻老师,可能是四川人,他教
我们山水、篆刻。对我篆刻影响大一点的是吴
昌硕,那时候我们教务长是吴昌硕的学生,我
学吴昌硕,是从教务长那里转过来的。我私淑
的老师,简琴斋,是广州的,清末的人,这个
人有一本著作《甲骨文集古诗联》。刻印我就
学简琴斋,我刻章花了很多工夫,现在留下的
都有一千多方,我仿刻的汉印,也有一百方以上,封泥五十方以上。其实我
刻字受我岳父影响,他是一个金银匠。
问:大理的银匠很多,鹤庆那边有个新华村,专业做手工银器。
答:他是在银子、金子首饰上刻,老人戴的“福寿康宁”等等,他赚到
钱了,很厉害。他不单教我刻字,我离开大理的时候,他拿给我一套刀子,
这个要介绍一下。(拿工具)我拿两个讲讲,最大的这个,这个是圆的,这
个是尖的(拿刀讲解),这种刀从大到小,多得很,这个刀的特点,是这一
层最大,下去一张就小一点,再下去又小,就小到这样子了,大小成了一个
坡,据说我没有考证,这个刀子古时候大概两千年前就有了,大概是墨
子时就有的了,这个刀不夹刀,就是他们修汽车开油槽的刀。
儿子:现在就叫油槽刀,能买到,大大小小的都有。
答:这个三角的是形状不同,原理是一样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
器”,刻字没有这个刀是很困难的,有这个刀就很容易。
问:这是刻铜的刀吗?
答:刻铜的。
工具很齐全
问:刻铜的刀您有多少把?
答:我现在手里大概有不下二十把。
问:这里就不止二十把。
答:我朋友也送,他们要请我刻铜,他们喜欢拿东西来让我刻,送我工
具。我教学生,一个人送一把。
我是这么教的,我说样样都要有天才才行,刻图章刻铜没有什么天才,
不分男女、大小,个个都能学得会,只要信心树立起来。
这个是平口刀,现在说的齐白石刀,方的,这个是“四棱刀”划线的,
这个是“三棱刀”,这个是大的,这样的写大字用大笔,刻大字用大刀,刻
小字用小刀,你要小一点再小一点,刻铜一定要这样子,你两刀刻出来不一
样,一刀出来非要这个刀,所以大大小小,从大到小。刻石头的一般口子要
利一些,钢火要低一些,刻石头的淬火的颜色有白的、蓝的、黄的,刻硬一
点的要白钢,刻木头的就用牛血红的。
儿子:就是钢淬火的颜色,从白到红越下来越软,用那个讲大概是
rh60,下来是50多,牛血红大概就是40度,民间是用颜色来标硬度。
答:刻木头就用刻木头的刀,刻圆的用尖口,刻直的用平口。刻木头用
软的钢,就是牛血红、甘草黄那样的刀,但是有不同处,木头软,一刀刻成
是不容易的,刻木头的还是要一刀子成,所以刻木头的刀子,刻曲线的刀,
大大小小,像我收了最少有二百把。
学生愿意刻,那时候
农村的学生多,我在喜洲开
这个课,学校也没有那个开
支配工具,我给学生条件,
就买了路上军队丢的吉普车
的钢板,我请小铁匠帮我打
五十把刻刀,其实学生用得
到的只是三十多把,我多打
了十几把备用,谁的折了还
有能用的。我示范的时候拿同样的刀,我刻出那样
的线,让学生佩服,看老师一刀成了,有功夫。
我还有解放前买的进口颜料,就是在昆明买
的,那个时候有一个若利马洋行,法国人开的。这
些好多种色,只是白色没有了,我舍不得用。后来
我们国家自己也有了成盒的颜料。
问:这是德国的东西,巴伐利亚生产的,
1762年建的公司,各种颜色都有。您是桃李满
天下。
答:说不上,你夸奖我了,我教了很多年书,
退休过后都还在接着教,所以我教到老,我自己也
学到老。
问:而且您一直还在坚持创作,天天还在
思考问题。
当过军官自己买枪
问:1949年前您一度当过军官。
答:有这么一段历史,不长,组织同意了之后我才进去的,到俞建勋
的部队当文化教官。后来我来到昆明联系上组织了,才把军服月兑掉的。搞运
动时说我是所谓的反革命军官,其实我是做策反工作的。策动云南起义,领
导不是我,我是组员,我们的领导叫怀发英,解放后在宁夏工作。长官出高
价,一个月给我二十块银币那时钞票毛了不值钱,银币是硬的。我是中
校秘书。后来我人身安全成问题,军队文职又不发枪,我找民盟申请要枪防
身,民盟说没枪,你自己去买吧,我就花钱买了一把德国布朗宁手枪,很小,
放口袋里,只有十几发子弹。解放后公安局局长让上交枪支,我就交了。
问:您是中校军官,还要自已花钱买枪。
答:解放了,我来到昆明,跟民盟云南省主席联系上了,我就离开了部
队,因为民盟那个组织比较复杂,所谓的“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要整顿
下来才安排工作,我就自己找工作,有一个辽宁的关山月,不是广东的关山
月,他也是画画的,他知道我很困难,把布新中学的课让给我教了,他说他
自己好找工作。
离休待遇
问:您应该是离休,现在离休应
该是十三个月工资吧?
答:待遇好了,一下子又是这样一
份,那样一份,我的工资现在大概是早
上起来一开门就是两百块进来了。
问:一个月六千多块,那不算少
了,作为离休的老干部,待遇很好。
答:还有医药费全报,有朋友告诉
我,我们的医药费是三万元一年,2004
年的时候,我重病了一次,都要死了给
救活了,那一次大概就是七八万。老干
部局的局长,跟我说你那么大岁数了,
你要请一个人来照顾你,我说我现在自
己还可以,他说要请的话国家有补贴,
你自己出一部分,国家出一部分。过了
一年之后他又来问我,我说我自己还能
动,我女儿、儿子、孙子都在,不用,
以后我如果动不得了,需要的时候,我
再请吧。
没有想到我不是右派
答:1957年“反右”,是从“大鸣大放”开始的,谢富治是云南的领
导,是一个将军。他来我们组坐着听“大鸣大放”,我就讲我们学校的情
况,执行党的政策。后来没有想到我没有牵扯进去,我不是右派。
问:就是您当时没有说他们认为
是攻击党的话。
答:没有不满,真的没有不满,
如果真的有不满,我觉得也否定了我自
己,我执行党的政策,我自己觉得执行
得好啊,我汇报招生情况,我说今年招
生我们收了160个学生,只有两个富农,
别的没有收,成绩好都不收,真的是这
样的,是执行政策的。
问:地主的子女不收。
答:成绩好也不收,执行党的政
策,只有两个富农家庭,但这两个学生
的爹都是国家的干部、解放军,所以你
说我收得好不好!所以过后,打右派的
时候,我没有被打成右派。后来说我是
漏网右派,可也没有行得通。
问:学校肯定打右派了。
答:那是超额完成任务,抓到别的
人了。
问:那些打成右派的,肯定都很
可怜吧。
答:当然了,首先是劳动,要斗
争,一有运动,先揪出来斗,后边的运
动搞阶级斗争,很残酷,不但自己受罪,儿女考学都受影响。右派子女就不
让考了,叫“地富反坏右”、“杀换关管放”,这是对应的。
问:“地富反坏右”那是很惨的。♀当时的“地富反坏右”这个
“坏”指什么?
儿子:一般指流氓、小偷、抢劫,乱搞男女关系也是坏分子。就是品德
有问题的坏人。
问:其他四样都有很明晰的定义。
答:右派是敌我问题,我记得,开始说是人民内部问题,思想偏右的人
还可以教育,不是坏的,不是反革命的,但是后来**说,右派问题是敌
我问题。最高指示来了,定下来了右派问题是敌我问题,中国的右派就变成
敌人了。
“文革”期间妻子挨斗
问:从1953年后您就都
在学校里做教务主任。
答:后来做主任了,主任
我当得也好的,我当了几十年
都没有变,当得不好意思了。
我在那里当教导主任,我老伴
教小学,她也是教得很好,年
年都戴大红花,评先进就是先
进,评模范就是模范。
儿子:我妈妈是市劳模。
答:我老伴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订很多杂志,《云南教育》、《山东
教育》、《福建教育》、《北京教育》这些都订,她就在那里学,真的是
教得好。
儿子:“文革”时候被斗,因为她出身是大理的大家族,评劳模也有矛
盾,借“文革”就批斗她,打得非常厉害,用角铁,跪着,筋都跪断了。
答:昏死了四十分钟,不准救,军代表说死了当做死条狗,有一个老师
不怕,去医院喊医生,医生不敢来。她站起来,摔下去就满脸是血,那天还
是她的生日!那时候二儿子还在部队当兵,也是一个小干部,拿着两个苹果
去看妈妈,他们不准看,她已经昏倒了。
儿子:我说我是警备区的。
答:那些人说不准看,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们。儿子带了两个苹果,拿去
给妈妈,她才知道儿子来看过了!我们都是不得见面的。她想不通,她爱学
生,农民要种田,对自己孩子招呼不够,她就给学生洗头、找虱子。
儿子:我妈真的不容易,那些农村小孩真的脏,又调皮,领到家里边就
把衣服月兑了用水烫、理发,许明就是她的学生。
答:那些老乡跟我们关系好得很,我们吃饭后没有地方去,那时候九
中在村子里,出去田边玩,老乡见到我们也打招呼。后来运动来了,说她是
实行母爱教育,做那些工作是骗取农民的信任,是实行修正主义教育的黑干
将,她想不通,她从那时候起就忧郁,后来1989年就患癌症死了。
为一张画被斗一个月
问:“文革”开始以后,您
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答:也跑不月兑,我是比较后边
一点。有一天早上,突然集合起来,
军代表就说:袁思齐站出来!我就
站出来,吓我一跳。他说:1948年、
1949年你在大理干什么?我心里想
他问得很好,我说:1948年、1949
年我在那里干革命,有人证,写了
书都在的,把我当学校的光荣史写
的。他就骂了,你干革命?你干反
革命!后来就叫我交代。
我老伴就带给我一张纸条,她
已经被斗了两天,我老伴告诉我,有
的事情就承认,没有的事情死都不能
乱承认,就是那么两句话。
儿子:小孙女才几个月,妈妈想
给他通信没有办法,就托别人说,想
看看孙子,李成华老师是李根源的孙
女,她说我不怕,我抱来给你看,有
事情写在纸条e藏在孩子身e带回来。
答:看到纸条我就有
数了,有的事情,承认,
没有的事情,斗得受不
了,死也不承认。后来我
知道,上面有领导说这个
人是文人,你们要求斗,
准你们斗,但是不能打,
为什么不能打呢?这个人
是起义人员,起义人员不
能打,是党的政策,你们
要保证这一条,等于是签
了字回去才斗的。
斗我是为了我一张
画,画的是公鸡,认定画成黑冠子是反革命,他们耐心地斗我,斗了一个
月,乱七八糟地斗,要我承认,斗累了他们休息了,说下去好好地考虑,吃
饭后接着交代这个问题。该睡觉了,说记着明天继续说这个问题。我不敢承
认。军代表姓林,他做我的思想工作,叫我到他办公室去,说:你怎么了?
你跟群众对立起来,搞了那么久,你顽固,你跟群众对立,有什么好处,你
想想,你承认了,有什么不得了,你是解放前画的,你就承认是你画了画错
了,就不是反革命了。我听着就想,糟了,做我的思想工作,叫我承认,军
代表也不可靠了。我这个人会动脑子,我想好要承认了。第二天,他看到他
的思想工作做到位了,叫我起来,我说:关于公鸡黑冠子的问题,原来我不
认识,经过革命师生的耐心教育、帮助我才认识到,公鸡就是**,在公
鸡头上画成黑冠子,就是在**脸上抹黑,我承认是经过你们帮扶教育之
后我才认识到公鸡是**,你处罚去吧。我刚刚说完,军代表就站起来
说:这就对了,承认有什么呢?肯定我的成绩,思想工作做通了,没有仔细
想,我是拴着他们的,我没有交代。还要我交代,我就火起,那时候有红宝
书,我就把书砸到桌子上,我说:叫我交代,是我交代,还是你们要让我照
你们说那个交代,那个叫我交代吗?他们就要打我了,我的红宝书一砸就不
得了了,砸红宝书就可以打,后来解放军围着我,他们没有打到。
问:这些解放军对您还是挺好的啊。
答:他们晓得这个人不能打。他们懂政策,我是参加起义的,是被保护
的,后来慢慢地就被挂起来,就是说没有什么问题了。
写标语口号
问:“文革”开始学校就不搞教学了,叫
“停课闹革命”。
答:我就做一些具体工作,回到教导处,虽然
没有被打倒但是被搞臭了。“文革”中革命小将叫我
抄大字报。有一回我把标语写错了,里边漏了一个
“不”字,写在柱子上一条一条的,没有人看出来,
有一天有客人来了,看到那一条,天啊,意思变成反
动的了!把我揪出来以后,我老是想不通怎么会错,
有一个学生说那个不是袁思齐写错的,是别的老师算
了格子,另有人用铅笔写底字,袁思齐负责用毛笔再
写大字,不是我写错的,是打稿子的人写错的。我运
气真好啊,老天照顾我,没有事情就过来了。
问:过去的标语有两种,一种是美术字,一
种是书法。
答:我写的是书法的。有写广告字的,大个大个
的,写得好,写得也快,我就是写书法。中国书法看
见字就看见人了。过去认识我的有来学校参观的,看
见标语说袁思齐还活着!认出我的字来了。
1979年学校领导知道过年之后要加薪,他就让我
在这之前退休。我退休,发我一个暖壶当纪念,上边
写“袁思齐同志光荣退休纪念昆明第九中学1979年11月10日”这还是
让我自己写的字。
离休去广西、香港
问:最后总算是得到离休老干
部待遇,相当不错了。
答:经过向上级争取,到1985年
我也就正式享受离休待遇了。比退休
的都高。我们单位在职的没有我那么
高的。
问:您工作到了七十岁才退休。
答:学校留我,但我还是退了,
我那一阵子跑到广西玩,我三儿子在那
边,一下子去几个月,广西的风景好,
舍不得走。
问:后来三儿子去了香港,您
就又去香港玩了。去了多久?
答:去的次数多了,解放前就去
了,过路去了两三次。
问:您过去说去上学,像澳门的
小偷一样,我以为您去过澳门了。
答:船过澳门的时候,小偷就上
来了,他们大的也要,小的也要,有一个人就丢失了一个大宝石,那个人很
有势力就不走,下来就去追就追回来了。我把自己比成小偷那个比得太不好
了,我的意思就是说,不管大小、好丑我都要学,好找工作。还是老鼠掉到
米缸里这个比喻好一些。我真的还是聪明、刻苦,学什么都学得成。
在桂林刻铜币被窃
问:您在桂林刻了不少铜。
答:我在广西刻铜币很多,拿到酸里泡一个月就跟真的铜钱一样,有人
就要办展览,请我支持,我就借给他七个,小偷以为是真的就偷走了。当时
还作为专案来对待,后来公安局破不了案来道
歉。我三儿子说那个铜钱值钱了,一个铜钱值
一栋房子了!他们说老伯您别着急,小偷有指
纹档案,我们一定能抓到。结果并不是小偷偷
的,是内部工作人员偷的,所以就没有破案,
他们没有办法,就送给我两斤鸡蛋糕。
问:他干吗要送,又不是他们偷的。
公安局破不了案还要赔东西?
答:我也不要他们追了,反正我那个也是
假的。我刻得很多,子女每人都有几块,多数
还是朋友拿去。我刻给邢孝移,我刻铜很有时
间。我在广西还刻了一个“乐”字,给我爱人
拴钥匙的,现在都还在。还有我照着抄的“子
子孙孙,永保用之”。很好看的我刻了两个。
女儿:(拿出铜环)石萍找来的铜刻了两
个,我一个她一个。
答:刻铜有金石味,还有笔墨味,外面
方,里边圆,转弯的地方也很厚实,现在我都可以刻。
刻铜导致失明三个月
问:各种型号的铜您都刻过吧?
答:最难刻的是炮弹铜。
儿子:是68黄铜,强度非常好。
答:这个是我刻的炮弹壳,我的眼睛坏得早,大概是五十岁左右就坏
了,我在上边打好了稿,拿记号笔,旁边的保留,不要的就敲掉。
问:你有自己的方法、工具,刻铜没有工具是不行的。
答:其他刀子刻不动。工具十分要紧。我有碳钢刀,有钨钢刀,还有弹
簧钢刀。
问:您刻过铜印章吧?
答:在大理就刻过。我刻铜有个条件,
我要两份料,为人刻一个,自己留一个。我
自己还有一个当年刻的铜图章。
儿子:这个是我去大理好不容易找回来
的,是解放前刻的铜章,大概年纪跟我差
不多。
那个时候钢属于国家的储备物资,还
找不到,有时候我们从废品收购站找一些
给他。
问:其他的材料您刻过吗?比如说
金银。
答:金没有刻过。金也软,银也软。
问:和写字,和用石头刻不一样,刻
铜您是用錾子,刻木头不用錾子?
答:刻木头不用錾子。
问:这些铜上的画面都是用錾子打出
来的?
答:对,打出灾事来了。这个是邢孝
移那里拿来的炮弹壳,我刻松针要一笔一笔
地刻,反光,我的眼睛被光刺了,瞎了三个
月,后边才慢慢地缓过来。
问:紫铜、黄铜、白铜,哪种最好刻?
答:最好的是铸铜,是合金的,铸成两面平的两面都刻。
儿子:663、664好刻。我能找到,我不想叫你再刻了。
答:你少弄点,弄个二三十块来。天天跟我说小心眼睛。我要小心了,
我眼睛要瞎了。
问:要注意保养了。
答:跟你讲话,我就是闭着眼睛讲了。
问:我也想这样跟人讲话,但是别人不答应啊。(笑)
不乱要钱
答:写字画画刻章刻铜,我跟齐白石有一点
差别:他要钱,我不要钱。
问:齐白石没有拿离休工资啊。您说与齐
白石有一个区别,他的作品卖钱,您的不卖
钱其实齐白石绝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答:“文革”中骂他。
问:对,但是很多人是不懂齐白石的,他
和启功一样,被很多人误会,认为齐白石小
气,其实齐白石待人非常大方,许麟庐跟我
说,学生上门去拜访他,195o年、1951年他
给一块车费。他说那些学生生活都不容易。诸
如此类的事情齐白石做了很多,我了解的齐白
石不像大家说的。他以前吃亏上当太多了,
在这一点上,他有中国农民的节俭,但是他
对不该得的钱,比如七七事变后日本人让他写字、画画,他冒杀头的
危险,不卖。所以齐白石现在有那么高的声望是有道理的,他的精神
内涵在那儿,齐白石的有一些作品我也不是那么能够理解,但是对真
正追求的东西,他下了功夫的,比如山水画、人物画他是下功夫要传世
的。他的专题展览我看过不少,每一张画我都认真地看,做笔记,有些
体会。我觉得以齐白石的能力得到现在的声望,不是白来的。对艺术和
名利两者关系,齐白石是做得好的,两个都得到了。
答:说到名利,我年轻的时候,能不想出名吗?能不想得钱吗?我要钱
才能养活我妈妈,这是老实话。
问:也是真理。
答:我的作品不是从来都不要钱,只是我不乱要钱,像老师、学生、拿
工资的、老乡请我写字要送我东西,送我钱,我哪里能要。如果是有钱人求
我的字,要写大写小,大大小小拿给我写,给我钱我就接了,少了他也拿不
出手。
写字上瘾
问:有人说写字就是气功。金石
书画本身是中国的东西,静。过去有
一句话叫“烟云供养”也是自我的一
种调理,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中国特有
的保健气功。
答:它好迷人,爱上了这个就舍不
得丢。
问:也有点像抽烟喝酒、抽大
烟。
答:上瘾,上瘾过后就停不下来,
写着字,我有气管炎也不会咳嗽,不会
痒,比打麻将、扑克牌好多了,是很好的
养生法。
问:对,好处很多。真正喜欢这
个的大部分都有体会,时间不够用,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答:我觉得,以前看到那些着迷的人,妈妈送给他东西吃,他就蘸墨
吃,吃到后边都不知道,嘴都黑了,他呆了,痴了,其实他那时候是在想着
他的字,写好了一笔想着另外一笔,写好了这个字就像钓到一条大鱼。
写字的兴趣慢慢地加深,年岁一大更加深了,我特别爱临字,你看我同
时摹王羲之的,写着毛公鼎,一天这个要写一张,那个要写两三张。我的眼
睛怪,我看楼底下有汽车过路,车上这边一个灯那边一个灯,我看到的
是一杠都是灯,我看天上的月亮是这样套着两三个,眼睛有毛病了,别人看
着是一个,但是我看着是两个、三个。
问:可是您并不戴眼镜呀!
答:我刻图章,刻的最小的字,我是先练了再刻的,旁边还要有一个人
拿东西帮我吹灰,一刻灰起来了,眼睛看不到底了,要完全模着刻,现在
没有那个本事了,他们在旁边拿一个吹气的东西帮忙,要旁边有人帮忙才
刻得成。
凭感觉刻印皇家用印、鼻烟壶
问:您看月亮都有重影了,那么小的
笔划您还能看清楚?
答:是一半看一半模着,有经验了。
问:就相当于是盲刻一样。
答:模着一点,遇到刀子滑了,要复位在
那个地方。以前我一个朋友,遇到那种情况,
他老板给他拿着手拿着刀子放在那个地方他又
刻,我自己找。最困难的就是刻朱文。汉印白
文多,封泥是白文,盖的是朱文。
问:有刻很繁密的圆朱文的,刻得很
工巧的。皇家的印常有九叠篆。
答:那个早就不行了,我也不爱那个。
问:装饰性很强。
答:皇帝的印、娘娘的印都是好东西,
那个小弯弯都是很规矩,他们来展览,我看见
了,我去北京又看了一回,他们带到故宫又去
看了,那些皇帝要用的,真是刻得好。底板还
是平的,朱文的底都是平的。
问:对,那恐怕是有特殊的工具。
答:没有特殊工具不可能,那个东西硬得很。
问:要弄平是要用机器设备打磨的。古人做这些东西都做得很
精巧。
答:比如鼻烟壶,还要在里面刻字、刻画,那么小。
问:我看见过,在河北衡水,一个很小的鼻烟壶口,拿一个笔进
去一点一点画出来的,画肖像、草虫,现在还能做,一点问题没有。
所以中国的东西,是很神奇的。画照片画肖像,**像什么的,现
在培养的二十多岁的工人,虽然匠气但是画得很好。这说明人的能力
还是有很大的潜力的,平常看起来多么难办到的事情,就像体操一
样,我们看着可难呢,人家可以做得那么轻松。
答:我就刻粗一点的粗活,也有一点细的,我以前想试一下,后来眼睛
吃亏以后,就没有试了,还是粗犷的好一些。
刻印、刻砚台、墨
问:石头可能还是青田石、寿
山石比较好刻。
答:青田石是一个总的名字,里
边又分出来其他的种类,那里有很多
山峰、很多洞、很多的水,现在去买
就是三块一颗。
问:很贵,寿山石是福州的,
那是很好的了。田黄属于里边的极
品,您刻过一方寿山田黄只刻了一个
寿字。
答:舍不得多刻。我经常刻丑石
头,便宜,十块一颗的。
问:现在石头好的就贵了。
答:国家不准开采了?
问:准的,但是好的东西少了,这和端砚、和田玉一样,资源枯
竭,即使还有,但是不是最好的了。砚台您也刻了不少?
答:刻了不少。
问:刻砚在中国文房四宝里边是特有的一种玩意儿。
答:如果是名家刻的砚很贵的,名家刻的印“纽”,凡是拿去请他刻,
已经不是丑石头了,都是好的了。我看见过一个,文彭的,大概是手指头那
么大,看着十分好看,脸嘴都很好看,衣纹什么都很清楚的,技术很巧,我
拿放大镜看是模糊的,但是肉眼看他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的。我那时候还
没有结婚,在上海“西泠印社”看见的,就是在铺子里边,放在玻璃柜里头
的,三百块。
’印泥
问:“西泠印泥”有上海出的,有杭州出的,但是我不知道,
三四十年代西泠印社在上海就有分店。
答:恐怕那个时候的印泥比现在的
还要好,我现在盖在书上都没有油污,
到现在七十年了,清清楚楚的。现在新
出的印泥我吃亏了一回,用不成。
问:杭州的比上海的贵。
儿子:很贵的,一两三百八十
多块。
问:最好的还要贵得多。
儿子:有,那就用不起了,过生日我
给他买了一盒。
问:齐白石是自己做印泥的。
答:齐白石加盖一个图章收三块钱,
不拿三块钱不够本。
问:他是自己研制,要好多时间,
需要好几年才能做成。墨也是这样,墨都有很贵的。
答:我买了一条曹素功,现在都还在,还有那么长一截。
问:什么时候买的?
答:结婚以前。带紫光,黑的,所以认墨,带紫光者为上,青色次之,
褐色又次之,黑灰色不可用。
问:现在很多墨汁都带灰。
答:对,我那个墨舍不得用。
问:墨汁方便是方便了,可是效果就不如磨的好了。
答:龚贤用的墨都很好,画到现在看起来还是新鲜的,那个墨就是好
墨了。
过去用报纸练字云南手工纸
问:您过去对笔墨纸砚好像不是很讲究。
答:我不讲究,就是方便一点,便宜一些,就用了。练字的时候,用
报纸练,报纸写了这面翻过来,写了另一面再卖废纸。怎么说用报纸练字也
比怀素写芭蕉叶好。后来儿女们说爸爸的字写在报纸上可惜了,就不用报纸
了。儿子买给我一箱腾冲宣,听说要停产了,可惜了这个厂,很好的宣纸,
很好用。
问:是不是腾冲宣要硬一点。
儿子:筋骨好,现在这个厂垮了,没有卖了。
问:他们现在又恢复作坊了,我去腾冲买到了,但是价钱和宣纸
差不多,一张大概三四块,当
然是在旅游景点买的。
答:还有鹤庆棉纸。
问:您在大理时肯定经常用。
答:现在也还用。
儿子:手工棉纸。
答:徐悲鸿在云南画了很多
都是用鹤庆棉纸画的。很多画家
都喜欢用,它也便宜。
儿子:现在没有了,买不
到了。
问:云南产的手工纸有很
多种,我买了一本书就是讲云
南手工造纸的,讲了很多地方
的,丽江的东巴纸也是特产。
答:那个也做得好。
问:还有藏区的藏纸。
儿子:**地区用狼毒花叶
子做的。
答:我还买过高丽纸。
问:现在也还有,主要产
在河北迁安,过去在北方都用
来糊窗户的,但是后来因为污染,当地停
产了,只保留了一部分还做着。纸是中国
的四大发明之一,中国的纸丰富多彩,说
起来,最好的可能还是宣纸,是吧。
答:宣纸好。别的纸就难达到这个效果,
大干纸还是行的。
儿子:他最喜欢四川的大干纸,现在也停
产了。张大干要求做的,我父亲最爱用的,以
前托人到四川买,现在买不到了。
答:同学们用宣纸的时候,我用不起,
就买那时候叫做连史纸的一种纸。
问:您用纸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了。
答:差不多我的工资就都用在写字上了。
解放前早上练字“文革”写了几年标语
问:在解放前没有这么多时间写字吧?
答:解放前,我教图画、音乐、体育都是排在下午上课,早上的时间
是我自己的,就是写字了,主要就是用鹤庆棉纸。有一个前清的举人出国留
学,到日本学生物,回来教生物,他本身写得很好,学堂里的老师那时候空
余时间很多,写字的很多,我写魏碑、写篆字,那时候我学康有为写新书。
五六十年代工作忙,孩子多家务负担重,写得少。后来“文革”又开始大
写起来,那时候要写**诗词,写语录,一天写很多。我去劳动脚都肿
了,管田地的水。那时候云南的生态好,野鸭吃稻田的秧,晚上隔一段时
间就要放鞭炮哄野鸭,一下起来,一下睡下。没有那么苦过,后来就安排
我写标语了。
问:那就是学校给提供纸笔墨。
答:那个没有问题了,很多的。
问:写了很长时间?
答:搞了好几年。
**书法不用印
问:为什么您六十年代不少书法作品上边没有用印章呢?
答:那时候没用的多。
问:为什么呢?**本身写书法诗词都不用印章。他所有的书
法作品都不用印,一个都没有。很奇怪的,我专门研究过,他那个位
置,肯定大家都会给他刻印,齐白石就
赠给过他印章,他藏书印是用的,他书
上盖藏书印,是请上海的人刻,但是书
法作品从来不用印,什么印都不用,不
光是姓名印、闲章都不用,这个是很有
意思的现象,**不用印反映了他还
是有想法的,不是偶然的。
答:安心不盖的。
问:**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
他不是那种随大流的,大概在三十年
代、四十年代初的时候偶尔题词还用
印,这是在延安时期,一到北京城,就
一次都没有用过。
答:周总理也不用。
问:他好像是有意的把自己和其他
书法家都区别开了。他写“人民英雄永
垂不朽”都没有用印章。题的报名、刊
名,都没有用印。
答:书法上,要用印,印就像画万木丛中一点红。
问:对,从中国人传统的欣赏习惯与视觉效果上讲,有的时候没
有印章好像就缺点什么,加这一点红就很重要,当画来看。
答:苏联的画家科林马什,人家帮他刻了印,他回去以后,水彩画上都
要盖上中国的印,很好看。我们为什么不用呢?我们的书画要盖印,一个是
表示是真的,自己负责的,一个也是使画面、字面增色。
临邓散木、吴昌硕多
问:您给老伴刻了很多章。
儿子:每年火把节都要刻,有一个系列。
答:我老伴很好,她没有什么缺点,要说有缺点就是人太善良了,逆来
顺受。“白头唯有赤心存”这个印章是我自己的。
问:邓散木您临得很多。
答:解放后他去写教科书了,所以刚刚解放时小学、中学的语文课文就
是邓散木写的。
问:他后来还出过一本《篆刻学》。
答:有,我也喜欢他,我学他的。
问:好像临别人的章就没有那么多。
齐白石好像您没有临。
答:吴昌硕的多。
问:为什么没有临齐白石的呢?
答:他刻得好的还是很多,他的刀法都
是大家风度,是很好看,很羡慕,不过我照
着刻的却多半都失败,我学不到。
问:失败在什么地方呢?
答:先说技术上,他的点画上,不管
是朱文、白文都是非常厚重、有力度,我刻
的恰恰做不到,一点点照着刻可出来是果
板的,他是生动有力的。构图的方面他也是
很好,虽然他们说他是什么木匠,他当木匠
是小时候的事,后来他没有当木匠了是大家
了。你看他留下来的有电影,他画虾,笔拿着,眼睛半看得见看不见的,画
虾身子点点点,脚点点点,他的笔就这样去了,笔是走侧锋,效果是中锋,
那个只有苏东坡做得到。他画的东西也好看也不好看,他那些大桃子叶子都
是开水烫过的,不好看,吴昌硕有时候画的叶子也是烫过的。
张希鲁、邓子琴、姜亮夫、梁漱溟
答:“张希鲁”这方印是我送给他的,他告
诉他爱人,他死了以后,把这些东西送给国家,
现在在昭通博物馆。他是袁嘉谷的入室弟子。张
希鲁的学生很多,也留下很多东西。
问:他是一个考古学家。
答:我在昭通的时候和他一起教书,我到
大理我又介绍他来大理,到大理他就有伴了,有
一个华中大学在那里,教授也有,学生也有,都
跟着他跑。到了星期天,年轻人就抬着锄头到苍
山上去考古,他说挖这里,就挖这里,这样
去挖,就挖到了“北王古城”用的陶器、石
器。在楚雄他挖出了那个“高亮臣碑”,他
在哪里都要整出一点古物来。
问:您跟他关系很好?
答:我们是同事、朋友,他比我画得
好,画山水,学生都要得到。我喜欢这个
人,我到楚雄介绍给校长。他的学生有云南
的那个已经去世的教授方国喻。那是他喜欢
的学生。
姜亮夫跟邓子琴是一块的,他们是好朋友,就介绍我们认识了,他回云
南就当教育厅长,我在学校教书。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结婚,他说了
一个媳妇是在昆明结婚的带回昭通,结婚之后又出国了,抗日战争期间他
又回云南了,当过教育厅长。我那个时候做校长,来昆明,请他吃饭。这
个人博学。
问:他非常博学。他晚年在杭州大学。
答:对,在杭州大学,他是《辞海》的编辑人之一。
问:他在学术界有很高的地位。
答:我认识两个,一个是比他强的邓子琴。邓子琴跟我来往就更多一
些,他解放的时候是党员教师,早就参加了
**,当时是比较少见的。他跟川东师范
的书记处不好,那个书记就说他是梁漱溟的
干将,那时梁漱溟倒霉了。邓子琴是很有学
问的,外国文字也懂得很多,常用的英文、
梵文等等,梵文他写了一本《阿苏迦王》,
我和他同事的时间很长,故事很多。他是当
时中国研究明史数一数二的史学家,中国出
的明史论著都没有他的名字。就是因为梁漱溟,这个人一辈子就埋没了,包
括他的子女都考不取大学。他原来的名字叫邓永龄。
梁漱溟是搞乡村建设的,我跟着邓子琴,得到先进思想的影响,我的
思想底子就是那个时候打下的,他是先进的,对社会有利的。山东菏泽那边
约他去,他就要去,他就想约我和他一起去,我也想去。梁漱溟的姑娘还没
有对象,和我一样大,说介绍给我,有这层关系。邓子琴同梁漱溟虽然是师
生关系,但是已经是朋友关系了,他对梁漱溟说我,梁漱溟说云南虽然比较
落后,但是环境比较好,这人要来到外边也未
必有本事,就骂走我了。我也不去了,他就去
了。所以后来梁漱溟倒霉的时候,解放后毛主
席批梁漱溟的时候,邓子琴就受牵连了,不应
该有的事情,邓子琴子女都没有读大学,可惜
了,我一个学生去他那里,我说你带点云南的
土产给邓老师,最后的交往就是这样,中间信
都没有通过。
问:那您怎么知道他比姜亮夫更厉
害呢?
答:他自己承认的,姜亮夫也是承认的。
他写了很多诗送我,那是我完全读得懂的诗。
问:姜亮夫不大会写诗。他想写诗,
后来他的老师告诉他他没有写诗的才,后
来他就专门做学问了,他就放弃写诗了。
答:姜亮夫在那个时候的学者当中地位就没有邓子琴高,起码在梁漱溟
眼中是这样的,英文、法文、西班牙语、梵文,别人是啃不动的。邓子琴会
看地,哪家人死了要埋的地方他会看。他医术、星象都是通的,看病也是吃
得开的,他是这样一个人。
问:姜亮夫晚年出了很多著作。
儿子:云南帮他出全集,很隆重的发行仪式。
答:他是辞了教授去当《辞海》的编辑,后来去世了他的名字四周就打
了一个框框。
在昆明大学讲了一年书法
问:您对书法理论一
直在研究,我看您集子里
边有不少这方面内容《续
书谱》等。
答:那是我拿来做教材
的。我在一所大学当客座老
师,八十年代我去教了一年
多的书。
问:哪个大学?
答:昆明大学。他们有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那些学生的成绩没有我当
年教的初中的写得好。我教了一年多,我去教课的时候很多人来听课,不光
是这个专业的,教室后边站满了,窗子边上也站满了。
问:您是自己编的讲义讲?
答:用《续书谱》。
问:对他们来说《续书谱》有点高深。您在其他的大学教过学吗?
答:没有。
问:作报告也没有?
答:讲课有的,要复课闹革命。复课闹革命就要教写字了,就请我去讲
了,有些人来听,那些老师不会写毛笔字,语文老师也不会写。写字,差着
一点就是差着一点。
问:这个是藏不了也装不了的。
老学生九十多岁了
问:您最早的老学生还有谁在吗?
答:有,张文渤跟我学写字,他后来诗也做得好,字也写得好,我送
给他一本翁同龠禾的手札,他就写翁同稣手札,他写翁同稣的手札就比我写
得好。
问:早些年的作品,您大部分没有留
下来?
答:留不下来,很少了,有也都是解放过
后他们寄给我的。
问:原件?
答:照片。在大理写的。张文渤的家在剑
川城里,也九十岁了。
问:您的老学生活着的也都高寿了。
答:还有一个现在活着,最近也没有电
话,我还挂着他,九十五了。还有个李孙贵
九十二了,他也还来看我。
问:九十多岁还能有老师去看,太有福气了,这不光是您有福,
也是他的福气。
答:是啊,学生对我好的多了,我生日他们来,我两个手都握出淤血来
了,舍不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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