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拓一接到五月的电话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别墅赶去,车子刚驶进庭院,他就看到了正在优雅喝着下午茶的黑发少女。♀
“冷泉先生还真是快呢。怎么样,事务所那边是不是变得乱七八糟了?”
看到五月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冷泉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简直可以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来形容,到底五月做了什么事情会让云雀先生那么生气,我还真是好奇。”
“冷泉先生相信么?我什么都没做。”悠然地喝了一口红茶,五月手中的叉子伸进面前的水果沙拉中,“是他发神经。呐,要吃么?”
“……不用了,我现在可没什么食欲。”
轻轻摆了摆手,拓审视着眼前的少女。表面看起来是一副静如止水的样子,可她的眼睛似乎是有一点肿,即便化过妆也能看出来,五月很明显是哭过了。
再怎么好强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自责的感情夹杂着一股疼惜,思索了一下,冷泉拓决定还是暂时不给她看自己手中那份新出炉的报纸——那份有着她和云雀恭弥照片的报纸。
不过,这个决定似乎晚了一步。
“拓,手上拿的是新一期junon么?正好无聊,拿给我看看。”放下手中的茶杯,五月漆黑的眼睛落在青年垂在身侧的手上,脸上还带着笑。
“不是junon,只是不知名的小报……”犹豫了一下,冷泉拓还是将报纸递给她。
“没关系哦,反正只是打发时间。”
用无所谓的语气轻松回应着,接过报纸的五月一边继续喝着红茶,一边粗略的浏览着报纸,没什么心思地翻看着,突然,她垂下的目光定住了——
即使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刻,成田五月还是希望是哪里搞错了。
手上的茶杯随着瞬间月兑力的手腕一斜,杯中的红茶全部倾倒在桌面摊开的报纸上,被水渍漫上而变深的照片上的两个身影,是她和云雀恭弥。♀
犹如凌迟般的巨大恐惧绕上心头,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徘徊在噩梦之中。
果然,不出一个小时,岩仓大人的召回令就到了。
立刻回来。
简短而坚决的命令。正如那个位于岩仓顶点的老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不容违逆。
***
成田五月只身一人回到高台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自平安时代开始,岩仓一族就是扎根于高台院这片土地、像君王一样称霸此方的大家族。时至今日,这种绝对权力在这片土地上也没有丝毫削弱。
通向岩仓宅家族密室的漆黑长廊一眼望过去仿佛没有尽头,门柱上的纸灯笼在夜风里轻微的摇晃发出鬼火般的光,踏脚石、老松树、围墙,甚至是头顶上挂着新月的夜空,一切都让五月有种不吉利的感觉。
然而,当看到岩仓尊的那一刻,这种感觉成为了现实。
“岩仓五月。”
正襟危坐于石椅上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穿着黑色的和服,当他用苍老低沉而不失威严的嗓音唤出她的名字时,五月整个人便僵住了。
“是。”
“亏你记得自己的名字,我以为你忘了你姓岩仓。”
不敢插话,少女拼命克制着身体的颤抖,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永远在大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小孩。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狠狠砸在了她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不辱岩仓之名?你跟这个下贱的东西是什么关系。”
缓缓地移下虚晃着的视线,当目光落在地上那张摊开的报纸上时,贯穿于五月身体的巨大恐惧即刻消散了——
原来让外公召自己回来的原因和云雀恭弥无关,因为那张报纸上醒目的标题是她和冷泉先生的绯闻。♀
得救了,如果不是被怀疑背叛岩仓,她还不至于会死在这里。
如释重负的简直想要高兴地掉眼泪,但五月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恭顺的跪下来,她各用三只手指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深深地弯下了腰,颤抖的声线带着哽咽。
“辜负了外公的期望,岩仓五月甘愿受罚。”
睥睨下方的老人目光如炬,“为什么你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冷泉拓,那种无名小卒又算什么东西。”
俯首于地面的少女仿佛怕到了极点,除了颤抖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俯视着她的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声线突然不带感情地响起,“凡是给岩仓抹黑的人终究将被抹杀,你应该很清楚。”
五月感到胸口被“咚”地撞了一下,岩仓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脸有瞬时被雷击中的苍白。
“那小子,活不长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岩仓一族准备抹杀掉冷泉先生么?
“外公,报纸上的消息是假的,我跟冷泉先生只是工作的关系,我们并不是——”
“影响已经造成,与其现在哀求不如当初就不要发生这种丑事。”岩仓尊冷冷地打断了她。
焦躁熏烧上胸口,五月摇了摇头,“您不能这样……冷泉先生是我的经纪人,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在艺能界走到今天这一步。”
“正是,如果没有他你也用不着冠着‘成田’这个耻辱的姓氏抛头露面。他早就该死了。”
“您不能这么做!”一时没能克制住音调的飙升,五月在那双如猎鹰一样目光的审视下重新低下头去,唯唯诺诺道:“您不能这样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冷泉先生是我的恩人。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慎失误而让他受到惩罚。如果是因为这次的事让您生气,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求您放了冷泉先生,我愿意接受各种惩罚。”
没有回答,以那位大人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考虑回答。“恩人?谁告诉我要怎么应付这脆弱的良知?”他仿佛是在询问空气。
良知?古老的岩仓当真无耻到了连这种东西都不顾了么!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就因为是名门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么!”
五月的面孔由于拼命压抑的尖叫和涌上喉咙的痛楚而更显僵硬。外公那冷酷无情的话语让她险些失去了基本的自制力。
当一直戴在脸上顺从的假面即将揭穿时,岩仓尊突然睨着她冷冷的开口:“岩仓五月,如果你还想每年见一次你那愚蠢的母亲,现在就给我闭上嘴用心听着。”
母亲……囚禁于岩仓府邸别馆内被岩仓尊抽去灵魂的母亲,永远都是成田五月的软肋。
心脏像是被猛然捏住,让她觉得好痛苦。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月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动,手指中了毒似的发麻。脑袋沉沉地,连做什么表情都反应不了。伴随着咬破的嘴唇渗进口腔的血腥味,岩仓尊那令人作呕的说教如丧钟的声响回荡在耳畔——
“你必须清楚,作为岩仓家的女孩你永远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尤其是不能选择自己的丈夫,你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注定你没有这种资格。作为岩仓五月之前你首先是岩仓,你没有立场,你的立场就是家族。我允许你有梦想,也允许你当可笑的演员,可一旦到该你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你必须给我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抛到一边,履行你的职责。别以为可以像你的母亲那样逃避责任。她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断送了自己的人生,而你如果够聪明的话,就给我认清现实。”
“现在,给我滚去暗室领罚。”言毕,他从椅子上起身,绷着威严的面孔扫了一眼地板上趴着的少女便拂袖而去。
怀着几乎撞破胸口的愤怒和绝望,成田五月无声地咽下含在嘴里的血。低伏下暗潮汹涌的眼睛,她再一次把手指按在冰冷的地上,低下头。
“是,岩仓大人。”
……
当她从暗室扶着墙壁走出来的时候,岩仓宅邸上方的那片夜空非常澄净。星星倒映在中庭的池塘里,随着寒风摇曳的灯笼将五月的影子拉得很长。
所谓的惩罚无非是自小就司空见惯的鞭打而已,虽然每一鞭子抽下去都是火辣辣的疼,但只要咬紧牙关也能一声不吭的忍下来。而且,他们总有特效药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最短时间内痊愈,就像岩仓一族最擅长做的事情一样,把它一手造成的丑陋和罪恶统统隐藏起来。
月色如水,空荡的走廊,偌大的岩仓宅好像是妖怪居住的地方,除了她以外再没有任何人。
于是,靠着紧逼的门扉慢慢蹲下来,成田五月的眼泪突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没声响的流,没痕迹的流,没回音的流。
但是,流就这么流过了。
没有王子,没有骑士,也没有奇迹。
有的只是一个并不坚强却始终逞强,甚至不自量力的想凭借一己之力倾覆强悍家族的软弱少女而已。
仿佛是今天才明白了某个残酷的事实。原来,在她所选择的这条异常艰难的道路上,没有任何人是援军。
终于,哭得有些累了的五月倚靠着门扉昏昏沉沉地睡去,那只紧紧扣在她手腕上的金属环这一刻才随着她放松下来的意识得以显现出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上的指示灯正发出时断时续、忽明忽暗,宛如萤火一般的微弱光芒。
不久之后,一个欣长的身影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浮现在拉门上。
木质门扉“唰”地一声开启,惯性使然,处于睡眠中呼吸均匀的少女极其自然的向后倒去,竟是靠上了一双穿着黑色西裤的修长的腿。
饱含怒意的灰蓝色眸子带着冰冷的寒气下移,似乎正要发作。然而,当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她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伤口时,那双凤眸却缓慢地收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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