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张大人赏光,蓬荜生辉啊,请上座。”
张阳见到竟然是刘瑾的首席谋士张彩,也有些惊讶。
不过这会儿张阳并没有跟刘瑾打过照面,更没有撕破脸皮,暂时也没有跟刘瑾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跟张彩有什么冲突。
当下,张阳也站起身来,要将张彩给让进来。
“哈哈哈,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原本我跟焦黄中过来看看,是担心他跟诸位起些什么冲突,可没成想,竟然遇见了张阳张小哥,那就不得不进来跟张小哥你认识一下了。”张彩也确实不客气,连推辞一下都没有便入了席。
不得不说,张彩这人跟焦黄中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焦黄中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会天然地引起别人的反感,而张彩却完全相反,简单几句话,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两人之间的区别大约就跟王小利和李敏镐站在一起相差仿佛,王小利就算演正派人物,也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而李敏镐就算演反派人物,那也让人觉得是“地下党”,是卧底……
“哦?张彩大人为何对在下如此看重?”张阳对于张彩的自来熟,确实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刚来京城,又没有跟他打过交道,实在是跟他没什么交情啊。
“张小哥不认识我,我却对张小哥你知之甚详啊。”张彩摇了摇头,笑道。
“哦?!”张阳不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张小哥的青霉素和新式火药,别人看也许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张某我看来,却实在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之物啊!如今我朝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内忧外患,除了山东、四川等多地兵祸连年,北方边境的蒙古小王子、东部海疆的倭寇,都让朝廷应接不暇,靡费大量钱粮不说,也让整个帝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万劫不复之祸。”张彩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笑容,有些严肃地说道,“然而张小哥的新式火药,却可以大大增加我官军的战斗力,有效杀伤敌兵,并造成巨大的震慑力;而青霉素这一奇药,则具有神奇地疗伤作用,可以挽救无数具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让他们重新回到战场,这一正一反、一加一减之间,这两样神物,可称抵上十万雄兵也不为过啊!而且,若是这青霉素可以在大明朝普及开来,又不知道可以挽救多少大明子民,增加多少大明的国力,这实在能为我大明当下的危机减去五分!有这样的功劳,别说圣上封了小哥你一个伯爵,我看就是因公封一个侯爵,甚至公爵爵位也实不为过啊!可笑那些鼠目寸光的腐儒,却见不到如此大利,还弹劾陛下任人唯亲……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啊!!来来来,张某为我大明,敬小哥一杯!!”
说完,张彩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阳当然知道硝酸-甘油和青霉素的划时代意义,这两样东西可以说实实在在地改变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张阳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他是站在后世人的角度上看问题,然而张彩这样一个大明土著,却可以有这样的眼光,也不得不令张阳有些刮目相看。
张阳对此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若是虚言应是,反倒显得有些矫情,而且张阳也知道,起码这硝酸-甘油和青霉素两件东西,也完全当得上张彩的这一敬,所以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也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好!”张彩拍了一下桌子,似乎很欣赏张阳的做派,放下酒杯之后,又接着说道,“张小哥莫要怪张某交浅言深,不知道小哥对于那匿名文书一案,究竟是作何打算的?”
显然,张彩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石文义将那棘手的案件推给张阳了。
“不怕张先生笑话,对于那匿名文书一案,在下才入锦衣卫,便摊上这样的事情,可真是毫无头绪的很,不知张先生你有何见教?”张阳看到张彩说道正题,赶紧又敬了张彩一杯酒。
“当不得什么见教,倒只是因为张某虚长先年龄,老于官场事故,给张小哥分析分析时局,让张小哥少走些弯路罢了。”张彩的手指在圆桌上轻巧,微微眯上眼睛。
一旁的张乐也是有眼力价的,赶紧让那些青楼的清倌人和****都出去,又派了两个手下到门口把门,至于辛梓眉和杏儿,她们把这些政事当做闲话听,其实也无关紧要。
“还请张先生细说。”张阳正身拱了拱手。
“嗯,其实这匿名文书一事,看似没有头绪,其实也是有迹可循。首先包括李东阳在内的内阁诸位大人,这么多年下来,其实跟刘公公已经有了些默契,双方之间对于政事的见解,也确实有些相通之处,若是突然把刘公公搞倒了,司礼监换上一个新的不知深浅的话事人,徒惹朝廷动荡,在这内忧外患的节骨眼上,风险着实很大。所以,这匿名文书的事情,不可能是内阁授意。”张彩的声音缓缓说道。
“其次,如今朝中六部的长官,像吏部尚书刘宇、户部尚书刘玑、礼部尚书周经、兵部尚书曹元、刑部尚书王监之、工部尚书李遂,都是在新朝之后,选换上来的新人,其实与刘公公的冲突不大,甚至若不是刘公公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朽贬官的贬官、致仕的致仕,也不会给这些人空出这么多位置,他们这些人甚至应该感激公公。更何况刘宇、曹元还是刘公公亲手提拔,被称为阉党也不冤屈。所以,这匿名文书的事情,应该跟六部长官也没太大关系。”张彩似乎丝毫也不介意“阉党”这个含着贬义的词汇,似乎也不把自己当做焦芳之外最大的阉党。
“再往下,左右都御史、各寺、院、监正官的人,品级既高,年纪又大,也都是在官场中厮混了二三十年老官油子了,也都知道深浅,估计不会是撰写匿名书的人。而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里面可能会有些愣头青,然而这些人,拿文人风骨看得比命都重要,就算要弹劾刘公公,也绝不会匿名写就,甚至就算不是他们写的,估计他们都乐意一起署个名,共襄一下这个盛举,嘿嘿,若是能挨上那刘公公的板子,反倒能为他们自己邀买一下大名。而且据实以奏,即便是捕风捉影,也罪不至死,最多也不过是进一进北镇抚司衙门的大牢。如今这北镇抚司的大牢在张小哥你的手里握着,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刀山火海之地,反倒是写这匿名文书,却违了礼制,反而有那杀头的罪过了。所以这匿名文书也绝不会是那些御史言官们所为无疑!”张彩继续为张阳解说,三下五除二之间,竟然将原本这没有什么头绪的匿名文书事件,给理了个七七八八,用排除法已经把绝大多数文官集团给排除在外了,让张阳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么再剩下的还有翰林院,这就更不可能了,翰林院原本就是个清贵的衙门,里面的人哪个没有大好的前途,而且这些年来,翰林院被焦芳焦阁老理顺的很听话,似乎也没有那种刺头人物。更何况,翰林院的那些人本就可以直接上书陛下,跟陛下闲话时,讲几个典故,旁敲侧击一下,说几句刘公公的坏话,也绝对比那在御道中央匿名上书有用的多。而且别人不知道,张某我还能不知道,刘公公如今把精力都放在外朝之上,实在与陛下早已经疏远很多了……”张彩摇头叹息了一声。
“听张先生如此一说,这匿名文书的事情,倒不像是文官们所为了?那难道会是武将?!”张阳有些疑惑道,原本他还觉得被石文义安排查匿名文书的案子,肯定会得罪文官集团,如此看来,倒也真不是那么回事了。
“呵呵呵……武将?那更不可能,如今刘公公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文官集团得罪了个遍,还不是为了从文官集团的手里面抠出些银子来,然后补给边关军卫,以作军饷之用?!虽然那些武将们不会说,可其实也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他们不待见刘公公,可也不会跟到手的银子过不去!再说要不是有这些武将们在背后暗中支持,恐怕刘公公现在的境况还要更不堪一些了。”张彩继续摇了摇头,似乎张彩也并不避讳如今刘瑾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尴尬所在。
“那……”张阳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必多说,太史公在《货殖列传》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实在是至理名言。不必看那匿名文书中的所谓什么春秋大义、也不必看什么为国除贼,只看若是这匿名文书真能扳倒了刘公公,那么谁会是最大的受益,想来,这匿名文书的背后黑手,便不难查出了吧?嘿嘿……”张彩笑着说,原本一件复杂的事情,竟然被抽丝剥茧到这种程度,实在让张阳这种官场初哥不佩服都不行,这张彩果然也不愧为刘瑾的首席谋士。
只不过张阳却疑惑,既然张彩胸有成竹,为什么他不去把这些话跟刘瑾说,然后干脆利索地把匿名文书案办出来,却要来跟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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