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国 雪霁春波

作者 : 万能狗刨

由于画桥受伤,他们所在的边境没有较大的城镇,画柒只得背着画桥到了农户家,雇佣了农户送画桥回营地寻医诊治脚疾,顺便告知凤洄公主回宫的这一决定。

画桥把事件经过如实地告诉了凤洄,天权军大将军叶钧责令凤洄,若下毒之事与秋白、刺凉无关,尽快放人,现下乃多事之秋,少生事端为妙。

叶莳的毒确实是凤洄给下的,目的是想试试她到底是不是公主,结果已经出来,就犹如他先前所怀疑的一样,公主像是换了个人,但她还是公主。

放了秋白和刺凉本无可厚非,但这下毒的罪名凤洄可不会承担,最后一推,直接推到了“劫走公主”的人身上,而后才放了秋白、刺凉。

被放出来的秋白表现的很平静,被人伺候着梳洗更衣后,坐着马车回了帝都。

到是刺凉,发飙了似地把押他的那几个小兵好顿收拾,算是公报私仇。

画桥带来的消息足够引起凤洄的重视,凤洄解决完这些事,整装启程赶往帝都。

画柒和叶莳的脚程快,两人一路马车直奔帝都而去,凤洄这百人的队伍,行走起来颇为顾忌,所以两伙人相差了一天一夜的路程。

祁国国都名叫晚天,位于国家的东北部,座山观海,在祁国女皇的带领下,曾是最富饶的一片土地。

而如今叶莳看到的,却是一个贫瘠到几近荒凉的国家,流民贼寇遍布城镇,满目疮痍,不堪入目。

昔日的皇宫破败不堪,巍峨的城墙没有往日风采,朱漆凋落,瓦片残缺。

她终于知道自己住的营帐不是非常豪华,这座国家枯竭了,资源的枯竭是最可怕的,无人能拯救这个国家,似乎只有停止战争,才能再获生机。

“公主,入宫吧。”画柒放眼整座皇宫,一派苍凉之色。

阅坤门的门口,守门的侍卫跪了满地,不敢直视地看着地面,挺直的脊梁肃杀着威严。

从宫门内走出一太监,年过六旬,发丝雪白,脚步颠簸,见到叶莳便噗通一声跪下,而后跪步向前道:“谢天谢地,老奴可算没有白白祈祷,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叶莳看着跪在地上名老太监,他苍老的容颜上遍布沟壑,她瞅了这张脸很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或许是来秋也瞧出了她脸上的迷茫之色,心中不解之时忙道:“公主,长公主正在听朝,无时召见,您看,是不是先到帝君宫中去?”

帝君?哦……就是父君:“好,先去见父君。”

老太监领路在前,叶莳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见画柒还停在原地,便又折返过来:“你怎么不跟着我走?”

画柒水蓝色的眼睛错过叶莳的脸,望向宫墙:“画柒身份卑微,煞气太重,皇宫这等威严之地,画柒不便进入。”

“胡扯,跟我进去!”叶莳一把抓住画柒的衣袖往里扯,画柒刚开始还有些拧着她的意思,后来便松了力气,跟着她进了皇宫。

跟着老太监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座宫殿前,叶莳跟老太监进去了,守门的侍卫却把画柒拦了下来。来秋解释说这是规矩,男子没有令牌不得轻易进入后宫。

“公主请,帝君就在里面。”

殿门打开,只有少部分阳光照射进来,里面黑漆漆的,光线不太好,叶莳瞅了会,不解地回头看着他。

“帝君宫中见不得光亮,还请公主小心些走。”说罢,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现在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走也不行,抬步进了殿里,来秋就命小太监把门关上了。

光线随着殿门的关闭越来越细,只剩一丝缝隙时,她回头,看见的是老太监带苍老的脸,以及平静的眼神。

叶莳此刻微乱,阳光穿过窗纸,照进来的光微乎其微,黑暗带给人的恐惧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她攥了攥手心,提着步子慢慢的走,甚有一步半寸的架势。

远处传来咳嗽声,叶莳奔着声音而去,这大概就是父君的所在之处了。

那咳嗽声好似要把肺叶咳碎,听着好不叫人心疼,难道父君病入膏肓了吗?为何宫殿不许掌灯,为何父君又见不得光,她想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越离咳嗽声越近,心底的痛便越烈,到最后她已经停下脚步,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敬爱竟然占领了心头,似乎有被尘封的情感在破土而出。

“放肆!”

厉声低吼后,是连续的咳声,也是在黑暗中想努力地看清他的轮廓,瞧了半晌也无用,只得捏小了声音道:“父君请勿动气,孩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跪下!”

叶莳本能地跪下,膝盖疼痛的同时,传来丝丝凉意,这大殿里只有远处封闭的窗子透过来些光亮,在这寒冷的冬季,更没有炭火盆取暖,整座大殿寒意四起,让人脊背发凉。

“为何自杀!”他的声音太威严,说话时候的声音丝毫不抖,语毕后却像是咳血般的咳。

自杀,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是自杀,叶莳不过是一缕幽魂,占了人家身子,自她占有这具身体后,便惜命如金:“儿臣日后不想死了。”

布料滑动的声音,她感觉有人离她越来越近,最后那人冰凉的手准确无误地放到了她的脸颊上,那只手的掌心有茧,有伤,有疤,磨的她脸颊微疼,喉间滑动数次,只听那低沉的男声道:“我叶钧的女儿,只可战死沙场,决不可做那自杀的糊涂事!”

黑暗中,叶莳抬头,看着那双带着一点点光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地,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好似有万般委屈哽在心头,憋得难受。

叶钧抚着叶莳脸颊的手沾了咸涩的泪水,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我的女儿只会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在外如此,面对自己父亲亦是如此。”

叶莳喉间哽咽了会,长长地呼了口气:“儿臣遵命。”

仅此一句回答,饱含了太多承诺。

这场见面没能维持很长时间,在叶钧强烈的咳声后而停止,叶莳是跑出宫殿的,出门告诉太监父君咳嗽的厉害,早已等候在外的太医一股脑地冲了进去,这次他们带了个微弱的烛火,她当时想跟着进去,却被制止住了。

“公主还是回宫稍做休息下吧,这里有老奴照看着就好。”

她对这个有些陌生的父君担心,心思很乱,只得依了他话,跟着前来的宫女回了自己的寝殿。

到了自己的寝殿,叶莳才想起画柒不知去了哪里,于是便问宫女:“与我一起回来的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在哪?”

“回公主,那名公子被来秋公公安排到外宫居住了,内宫男子是不得轻易入内的。”

叶莳这才点头放心,沐浴更衣后,坐在床榻上愣神发呆,仔细地回想着这几天发生过的事。中间参杂着几个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秋白的笑,凤洄的吻,以及画柒蓝色的眼睛。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在宫女的一阵轻唤下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宫女说长公主招她觐见。

对自己这个姐姐,叶莳还是稍有顾及的,一来她怕被人看出她的不对,二来,这个听政的长姐正在掌权,伴君如伴虎这类的话她没少听。

为了这次和长公主见面,这一路上,叶莳做了很多准备,期间连怎么请安都涉及到了。

可当她进入书房,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长公主,而是一名男子的背影。

他穿着罗兰紫色的袍子,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了很素净的图案,腰配白色玲珑缎带,将线条修饰的更加尊美。

有没有一个人,你看着他的背影,就会流泪?

叶莳并不知道自己流泪了,秋霁转身看见她潸然泪下的样子,明显地愣了下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叶莳忽然觉得自己思绪平静,心却又疼的要命,紧紧地纠在一起,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制止不住的眼泪已经染湿了胸前的衣襟,怎么都停不下来。♀

“莳儿,怎么了?”秋霁走上前来,盯着她的眼睛。

她看着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好似就在嘴边,那两个字哽咽在喉间,许久之后,这张俊美的脸让她那么熟悉,那么心痛:“秋霁。”她颤抖着声音,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犹如用利刃刺入脑海深处挖出这个名字,叶莳头部瞬间爆裂般的疼,含满了泪水的眼睛在瞬间瞪大,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呼。

秋霁呆住了,想上前去查看她到底怎么了。

“来人,宣太医。”长公主祁萝如此平静的声音响起,让秋霁已经伸出的双手硬生生地停住。

秋霁看着祁萝,眸中的情感慢慢变凉,以至于再看叶莳时,那种眼神已经变得冷漠了:“不知为何,莳公主突然头痛。”

祁萝垂眸看着叶莳已经颤抖的身体,又抬头对秋霁道:“不必担心,会有太医为她诊治。”她的话微微一顿,有带有警告意味地道:“治好了,好去苍国和亲。”

空气都寒冷起来,秋霁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许久后方才舒展开来:“长公主让微臣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祁萝眼睛狭长,斜眼睨人时就会有很睥睨的感觉,然而秋霁却丝毫不畏她这种眼神,好似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这让祁萝很生气,说话的语气也就更重了些:“逃婚与临阵月兑逃并无两样,秋霁,你应该懂得我在说些什么。”

秋霁抬眸看了眼祁萝,嘴角慢慢勾起,笑的讽刺:“她逃婚自杀并非受我指使。”

“除了你谁还能有那样的能耐?”祁萝厉声问,眉目间已然怒不可遏:“那杯毒酒可是她亲自斟饮的!”

秋霁纤长的睫毛在眼睫下形成一个扇面,阴影下掩盖着他眼底淡淡的黑色。

叶莳逃婚不知所踪,秋霁寝食难安,他动用秋家势力才寻到她在灰谷,派了秋白前去劝说,她竟然自杀了,她竟然会自杀!

每每想到此处,秋霁就万般憎恨自己,然而人生有些东西就是无奈的。

已经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叶莳根本听不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太医来了,也只是命宫女太监将她送回自己寝宫诊症。

祁萝看秋霁的眼神有些暖化,垂眸片刻后,还是将另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了秋霁:“秋白眼盲了”

秋霁僵直了脊背,万分惊讶。

秋霁秋白自幼陪伴两位公主,是她们的伴读。

祁萝只大叶莳四岁,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扳着张脸,颇具长姐气概,叶莳年幼时总是缠着祁萝,长姐前长姐后的,很是依赖,祁萝对叶莳也好的紧。

似是年幼,人们总是喜欢满脸笑容的孩童,连小孩也一样,秋家兄弟不喜与祁萝过多深处,总觉与她有距离感,到是叶莳的性子深得人心,常常跟着叶莳跑前跑后。

这样的关系维持到了祁萝及笄,秋霁被派遣到祁萝宫中,叶莳便不对劲了。

先是不再缠着祁萝玩耍,后便专研武道兵法,及笄之年已然将兵法读遍,她善骑射,通晓六种兵刃,功夫了得,俨然继承了叶钧的衣钵。

叶莳及笄后,秋白便被派遣到叶莳帐中伺候,然而,叶莳却像变了个人,对秋白视若无睹,晾在寝宫,只问冷暖饥饱,从不深入其它。

秋白对她再好她都无动于衷,仿佛是秋霁带走了她的魂。

叶莳二八年华时去了军营锻炼,秋白奉命侍奉左右,看着她双手染满鲜血,看着她变得冷漠。

祁国有这样一句话,秋家长子长女适婚于谁,谁便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帝王。

寒风袭来,吹动秋霁的裘衣,从城楼上眺望整座皇宫,肃杀之气怀荡其中。

秋白从苍祁边境回来时已是第二日晚了,秋霁刚与祁萝用过晚膳,秋白求见。

祁萝与秋霁坐在软椅上,秋白进殿时由宫女搀扶着,脚步还算利索,下跪请安时的动作也算麻利。

祁萝赐座后,秋白的破绽便暴露出来了,落座时小心翼翼的,还需宫女的提醒与帮助,才坐稳了身子。

秋霁唇瓣翕动几次,缓缓站起身,来到秋白面前,用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祁萝见秋白毫无反映,黑亮的眸子只是定定地看着一个点,倾侧脸颊,用耳朵来辨别些什么。

“白弟。”秋霁唤他,浑身颤抖起来,而后一言难尽。

声音很近,秋白听出长兄就在面前,他到是很稳重地重新站起了身,模索着秋霁的身体,最后抓住他的手道:“无碍,只是不能视物。”

“她还说了什么?”祁萝平静地问。

秋白恭敬地向祁萝的方向作了一揖,回道:“她喂了我毒酒。”

秋霁立刻回头,一双眼睛里仿佛滴得出血,连最基本的恭敬也在这一刻消散不见:“你到底做了什么?”

祁萝哼笑着,只是轻轻看了眼秋霁,丝毫不为所动,问秋白:“而后的晚宴,她就饮酒自杀了?”

秋白摇头:“饮的确是酒,可她没有死。”

“荒谬!”祁萝冷笑:“穆德清,苍国迎亲使团何时入境?”祁萝问贴身太监。

“按照之前递上来的行程,大概明日入境。”

“传令下去,这几日宫门闭锁,不许莳公主出宫。”

“是。”太监得令离去。

秋霁凝眸望着祁萝,她的眼中仿佛只有那个皇位,手足之情,不过是昔日红花,败了的美。他又似想问什么,却被秋白捉住了手,兄弟俩虽然无法再用眼神沟通,但彼此心意相通,还是懂得对方的意思的。

“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祁萝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秋白暗地里将字条从两人握着的手递给了秋霁,再转身,由宫女扶着离开了。

秋霁将字条藏在衣袖里,看着他离去。

祁萝是个“尽职”的监国公主,现下政事由她全权处理,担子重,压的祁萝失了往年的笑容,近几日更是吃住在御书房里,眼底压了一片黑,秋霁平时会伺候左右,但入了夜,秋霁便会回寝殿休息。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秋霁一人住,屏退了下人,秋霁在隐隐跳动的烛火下看那张字条。

字条很小,半寸长短,上面写着:“叶莳失忆。”

失忆?秋霁当下否定,他无法忘记在御书房见叶莳时,她流泪时的伤心模样。

自她十六岁去了军营,便没再流露出过那种脆弱的表情,更何况是流泪,叶莳的泪,堪比葡萄美酒夜光杯,太珍贵了。

他长眉慢慢蹙起,将字条烧毁成灰,不留证据。

秋霁不知秋白如何定论叶莳失忆,他们兄弟俩应见一面,把她逃婚出宫后的事交代下,中间发生了什么,又得到了怎样的后果,不管如何,叶莳逃婚、自杀、失忆,这三件事放在一起,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秋霁印象中,叶莳外柔内刚,是不会自杀的。

敲过三更时穆德清派了太监来,说长公主已经在书房睡下。秋霁等的就是这刻,换了夜行衣,在万分熟悉的宫中穿梭,去了叶莳的寝殿试探她。

寒月高挂空中,朝阳殿中只余一盏守夜灯,更显殿中阴暗。

秋霁是从侧面的窗子跳身进来的,刚进来就被人攻击。刚被攻击之时,秋霁是慌乱的,但两招过后,秋霁便从容下来。一来攻击他的人并没出声大喊刺客,二来这人功夫套路是秋霁所熟悉的,以此判定,攻击他的人是叶莳。

“莳儿!”秋霁小声唤她名字。

在呼啸而过的拳掌中,他的声音就显得更小了,叶莳确实也没听清他的声音,一招招的直奔蒙脸的黑布而去。♀

两人对招,秋霁处于下风,她忽地一拳直奔秋霁心口窝,秋霁往左闪躲时,叶莳的手刀已经劈过来,秋霁中了她的圈套,自己迎着手刀和叶莳自己本身的力气,一下便击昏了他。

叶莳当时不知道来者是谁,见人倒在地,得意地笑了会,踢脚拨弄了下黑衣人的身体,见他没有反映,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

“来,把蒙面的黑布给我摘了,我就说嘛,这皇宫里危险的紧,处处都是陷阱。”

柳燕是先回来的,到了帝都自然先入宫,回到公主这来伺候。

穿着宫装梳着双丫鬓的柳燕有着几分小姿色,眼睛也有着少女应有的灵动色彩,见公主早就料到有人造访,她躲在后面看公主与人对手,终于又看见公主挥拳用手刀的这种特色打法了,便开心地笑着走过来:“我就说嘛,常人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挥拳后还会有手刀跟过来,这种打法实在太少了,想反映躲开都不行呢!”

柳燕蹲子,扯开黑衣人脸上的黑布,而后愣了片刻:“是谁呀,柳燕,你认得吗?”由于柳燕挡着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到来人的脸,待柳燕起身让开后,叶莳便愣住了:“秋,秋霁?”

叶莳知道自己刚才下手多重,马上蹲着身子去模秋霁颈项上的动脉,她的手温暖,触碰到秋霁微凉的颈项时,她忽地收了手。

微弱的光亮之中,仍旧看的出他苍白的脸色,甚有供血不足的趋势。她起身,拿了烛台过来,对柳燕道:“给他舒筋活血下,我刚才下手太狠了。”

柳燕懂武,自然会这些,手脚利落地帮秋霁活络起来,叶莳站在一边,就着烛台的光看秋霁的脸。

秋白和秋霁,他们是兄弟吧?姿色容貌这等相像。

那种疼痛根深蒂固到骨髓里,回想起来,连现在都在手抖。

细碎的低吟过后,秋霁似乎醒了过来。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形成扇形的阴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终于睁开了,他的眼底隐着一片迷茫之色,半晌过后,才把视线从柳燕身上,挪到了拿着烛台的叶莳身上:“莳儿。”

他向她伸出手,可手刚举起来,便又无力地垂下。

秋霁又晃了晃头,使得自己清醒些:“莳儿。”

不得不承认,秋白的音容相貌均比秋霁强上许多,是她喜欢的一类型,秋霁更阳刚一些,不似秋白,有些柔弱的美。

方才与他动手也看出秋霁功夫不错,是练功的原因才造成两人的气质不同吧。

秋霁躺在地上叫了很多声莳儿,然而她就是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秋霁。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底的寒光已然悄悄流逝了,剩下的只是片片旖旎柔情。

秋霁挣扎着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脖颈,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怎么办?还是打不过你。”

这话听在叶莳耳里,到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她吞了口水,呵呵地笑了两声,语气里到是有着几分诚恳。她说:“多打几次,总会赢的。”

秋霁又笑了,这次却不同,是抬起头,看着叶莳笑的。他的笑太迷人,叶莳对他的笑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也跟着他一起微笑。

柳燕愣了愣神,在旁清了清嗓,有意地提醒着什么。

叶莳:“呃……”

秋霁:“嗯……”

两人一起发声,又同时停住,气氛有些尴尬,叶莳急忙问道:“三更半夜还穿着夜行衣,偷偷模模来我这,不怕惊动长姐吗?”

秋霁明显地愣了下神,心里琢磨着怎么回答她这带满了“倒刺”的话,说明来意:“前些日子你不辞而别,我很担忧。回来后你似乎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想来看看你怎样了。”

她垂眸看着秋霁,挺直了脊背,将烛台递给柳燕。长吁了口气:“见到你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然后就……”她耸了耸肩。

心痛被她说成浑身上下难受,亏得她脸皮子厚。

秋霁身体缓过大半,已然站起了身。站起身的秋霁比叶莳高过近一头,到显得身高不低的叶莳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秋霁告别。

叶莳并没做挽留,只是颔首点头。

秋霁走的时候,带走了室内的一片温暖,叶莳看着窗外,一片寒色。

她的面容变得冷峭,方才的温暖神色也随之不见,忧郁笼罩面庞。

秋霁来意不会如此简单,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公主,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凤洄公子是要来觐见的。”柳燕在旁小声说道。

她回头看了柳燕一眼,眼神冷到极致。

凤洄,那个死盘子!

叶莳有很强的恋床情节,并非说换了床睡不着或睡的不踏实,而是她喜欢懒床,在家她是个一事无成,只靠主辈光辉谋得一个闲职的红三代,在国她曾是最职业的保镖,抵挡枪林弹雨。

因为执行任务而受重伤,十六根钢钉打在身体中,让她一蹶不振,卧床休息,骨头节都锈住了。心灵上的创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卸除的,怎奈何她是没心没肺的叶莳,休息了三个月便接任了夜战教官这个职务,认识了很多在职的特工、杀手、教官、学员。

紧张急促的训练没能让叶莳改掉自己的习惯,教官规定每天六点起床,她便要拖到七点,学员们不敢多说,却被夜战排名第五的杀手——云离嚼了舌根子。

云离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们这批杀手,在枪林弹雨中过活的日子,真不是那些睡到日晒三杆的红三代可以理解的。好羡慕啊,可以睡到七点而不被夜战那糟老头体罚。”

当时是在食堂里,他们是两张桌子,碰巧,她们背靠背坐。

叶莳怒不可遏地把餐盘扣在了云离的头顶,连汤带水顺着云离的脸颊流。云离二话没说,掀桌!可怜浩然坐在旁边,一勺美味的时蔬汤刚送入口中,再去舀时桌子已经被他心爱的女人给掀了。

那时候的叶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与云离打了起来。

赤手空拳凭的是真本事,叶莳是正经科班毕业,拳脚功夫用起来有板有眼,云离就不同了,她的功夫杂乱无章却招招致命,叶莳受过重伤,这些旧伤在两人过招之中被云离抓住,云离便只攻她的弱处,最后打的叶莳起不来地。

当时叶莳就在心里怒骂,这帮杀手真她娘的不是人养的。

确实,云离这批杀手真不是人养的。

他们自幼被捉来训练,最后只存活几人为之精品,云离下手太黑,叶莳在寝室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虽然第二天夜战领着云离来道歉了,可叶莳被杀手部的云离揍的半月没下床的事已经在营地里传开,她的面子丢大了。

云离死时她正放假在家,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寻遍了黑窝点,买了几挂五万响的鞭放了,噼里啪啦,好不喜庆。

直至后来叶莳执行云离遗留下来的任务,被云离的炸弹炸死了,叶莳才明白过味儿来,她被阴了。

云离是记着给叶莳道歉时,她那副嘴脸的,于是云离早几十步就设计好了她的报复路线,等着夜战和叶莳来跳。云离算定了叶莳会来开启保险箱引爆炸弹,事实也是如此。

云离记仇,她记痛,同样的事她不想经历两次,于是她开始小心翼翼,想在这里做个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公主,可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注定不让她平凡,因为她是持国公主叶莳。

祁国贫穷,衣食住行皆如此,殿中没有熏香,只有取暖用的炭火盆偶尔冒出一缕白烟,算是应景了。

吃完了早膳,叶莳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发呆。

发呆的内容是在回想前几日的逍遥快活小日子,她无比怀念,离开皇宫的念头从未消散,渴望自由,身随意动。

凤洄进来时,捧着个原木色的盒子,一个铁制扣子在上边,显得不伦不类,盒子不大不小,被他用双手捧着,好似很重。

她长呼了口气,耐心地对付起凤洄,只看着他,等着他的来意。

不过巧了,两人好似心意相通,她不语,凤洄便捧着箱子立在那里不动,潋滟的目光不时往这边瞅上一眼,眼神中的暧昧之意被柳燕瞧了去,怯生生地说了要去沏茶就退下了。

两人像根木头杵了半天,还是凤洄先说话了:“公主,这是上个月的内银,共白银三千二百两。”

白银三千二百两?这小盒子装的下吗?她赶忙下了炕走到凤洄面前,将盒子打开。

哪有白银,都是银票。

就算是银票,也能换成真金白银,思绪转念,她已经乐不急地把盒子拿了过来,而后对凤洄说:“若没其它事,你下去吧。”

闻言,凤洄挑了眉梢,眼尾的余虹似要飞起,眸色一转,便问道:“公主不问,那日凤洄为何强吻您么?”

叶莳绷紧了脸,沉默不语。捧着盒子上了炕,把盒子放在自己手边,捧起书看,内容她一点都没看进去。

本以为只要她将那天的事翻过去了,便是翻过去了,谁知凤洄却没想把这茬儿翻过去,又在她面前提了起来。想起这事儿,叶莳忽然就想起了秋白,心想开口询问,可却忍住了。风骚盘子可不会那么好心告诉她,还是转头问柳燕好了。

“公主,您在逃避什么?”凤洄走了过来,未经同意地坐在了炕边,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叶莳,将她看的浑身难受:“公主,您实话与凤洄说,凤洄是站在您这边的。”

或许凤洄对公主是忠心耿耿的,可那并不代表会对这个新主人忠诚:“你在说什么,本公主听不懂。”

“您继续说。”凤洄又道。

这句话是叶莳第二次听到,她紧张地看了眼凤洄,因为上次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做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

然而这次,凤洄还是坐在炕沿,丝毫没逾越之举。

“本公主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他摇头。

她忽然生气了,凤洄摆明了玩她:“凤洄,你放肆了。”

“凤洄在公主面前从来都是放肆的,公主不记得了?”

后半句话他说的缓慢且意味深长。

她自知,自己早已露出马脚,否则凤洄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试探,叶莳被捉回来后就想了对策,她决定引导凤洄,按照他的想法来引导他。

她微笑着,而后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切如你所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凤洄。”

或许说那一刻,凤洄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并没觉得这种境况是天塌了般的惨,只是觉得事情好像很麻烦:“公主为何不早些与凤洄言明?”

她蹙眉,摇了头:“你知道么,我醒来的那一刻,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我不知道谁真心待我,不知谁笑里藏刀,包括你。”她凝视着凤洄。

失去的记忆能否找回是个未知数,而眼下,公主失忆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公主,您失忆的事,还有谁知道?”

“我不知道。”她摇头,仔细回想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道:“怕是与我接触过的人,都会怀疑我失去了记忆,继而像你一样,来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测试我是否失忆。”

“不能让他们……”

“我很害怕!”她打断了凤洄的话,从炕里挪到了炕沿,捉住了凤洄的手,恐惧占满了她整张脸,让她变得惊慌:“现在我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以吗?”

被握着的手总是暖的,凤洄感觉到了这暖,神色挣扎之时,他点了头:“既然您此时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那凤洄就辛苦一点,让公主悠闲自在下吧。”至于时间,他无法保证,只能尽量延长,满足她现在的需求。

叶莳几乎破涕为笑了,于是猛地扑在凤洄怀里,揽着他的腰说:“凤洄,你真好!”

凤洄本能地笑着,嗅着她发丝的味道,慢慢地在她耳边说:“公主如果想变得平凡,那就必须要把军权归还皇上。”

“我交。”什么兵权不兵权,干她鸟事?

“公主近日不要出宫,小心为上。”他担心她的安危。

“好。”她点头。

“公主,放开凤洄吧,凤洄要去替公主处理军务了。”

“记住,您失忆的事只有你知,我知,柳燕知。您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柳燕。”凤洄看着已经离开自己怀抱的人,微笑着站起身,又对有些愣神的公主道:“公主,您休息吧,凤洄会在偏院的书房处理军务。”

她点头:“我一会让柳燕给你炖点补品。”她笑眯眯地看着凤洄。

凤洄转身,偏头道:“公主,您不要这样随意地笑,你未失忆前是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露出微笑的。”

“哦。”

红色的裘衣已经穿在身上,他的颜色总是那么艳丽,让人无法忽视,凤洄离开后,叶莳高兴地跳下火炕,摆了个“耶”的手势。

成功骗过凤洄,真值得庆祝下!

深夜十分,雾色朦胧。

伺候公主睡下的柳燕提着食盒来到了偏院书房里,书房里染着几盏灯,柳燕进门,凤洄抬眸看了眼柳燕,便又垂眸于书案上的文字中了。

“我在小厨里炖了桂花藕粥,你歇会,吃点吧。”柳燕劝她,又看着还有半尺高的秘谍道:“这么多的秘谍,不是今夜就能处理完的。”

热气腾腾的粥散发着桂花的淡香,凤洄放下手中秘谍,尝了口粥,赞道:“还是柳燕的手艺好。”

柳燕垂眸微笑,解释道:“公主临睡前还嘱咐我记得把粥送来。”

凤洄点头:“有些本能还是记得的。”公主以前也会吩咐柳燕煮粥给他喝的。

“今天用了午膳后,公主缠着我问了很多东西,凤洄你知道吗?公主连自己的姓名封号都忘记了。”

“是么?”那也该忘记了秋家兄弟给她带来的伤吧?她失忆,是好是坏,现下看来,谁又能评定呢?

凤洄很少帮莳公主处理秘谍,所谓秘谍,就是安插在各国的奏报,从宫廷官府到江湖百姓,网罗四大方面。

收集这些资料需要一个很大的关系网,这个关系网一直由凤洄来协助运作。

本就忙碌的凤洄变得更加忙碌,睡眠少的可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偏院的书房里渡过的。

这几日叶莳游手好闲,不是品茗就是满后宫的转着玩,有柳燕跟在身边,凤洄到也放心。

正是寒冷的十二月,祁国沉在一片松绿之中,点点翠意挽留着夏天的美。

所谓苍山祁水叶军窑妹,说的是苍国的山恢宏雄伟,祁国的水波兰壮观,叶国的军队所向披靡,窑国的妹子貌比天仙。

柳燕便是窑国的妹子,她属小家碧玉型,被人看着就想呵护,去疼爱,但叶莳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柳燕和凤洄过于亲近,防备在不知不觉中隔阂着两人。

相比柳燕这个窑国妹子来说,持国公主这张脸太平常了,她瘦却很有料,平肩细腰长腿,身材相当之棒,但奈何皮肤光不够白皙,许是经过战火岁月风雨璀璨,肌肤有一种蜜色,莹润富有光泽,是很健康的颜色,所谓一白遮三丑,到底还是白净点显得好看。

这张面孔没有表情时会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叶莳站在等身长镜前端看镜中的自己,最后捏了捏脸上的肉,又该去透透风了。

“公主,您几日没见凤洄公子了,他现下正在偏院书房用午膳,您要过去看看么?”柳燕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的,引着她接近凤洄。

“凤洄啊。”叶莳犹豫了下,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她的到来是恩赐,凤洄刚吃完午膳坐回到书案前准备继续看秘谍,厅里的圆桌上,剩下的菜还没撤下去,视线似有若无的扫看了眼午膳,两菜一汤,一肉一素,一碟咸菜,节俭!

“公主,您来了。”凤洄微微抬眼,却没有太多的视线停留,只稍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堆叠如山的秘谍。

她坐到客正厅里的木椅子上,中间隔着拱形花雕木梁,上面垂坠珠帘以作装饰,透过珠帘看,凤洄低垂的眉目有些疲惫,她蹙着眉有些怅然地抱怨:“今晨我在御花园遇见了长姐,她请我去书房坐了会,可是她好像比你还忙,桌子上的奏折比你的还多,总是我说,她应,大多时候连应都不应一次,只有我说要回来,她才算是彻底抬起了头,点头让我走了。”

当时柳燕是在旁边的,她所言非虚,长公主待她的态度确实冷淡,这太不寻常了,不像姐妹以前相处的方法。

“长公主辅政,自然比掌军权者忙碌的多。”凤洄忙里抽闲,回了她句,算是没冷落她。

“她身边的那个秋霁也变得好冷淡,上次还莳儿莳儿的唤我名字,这次见我,称我为莳公主。”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侍女将剩下的菜放入食盒里收回拿走,似是有感而发地叹息道:“你们对我都好冷淡呐!”

凤洄执笔蘸墨的手停了停,抬头看着帘外的公主:“我对您也冷淡?”

“你?”她撇撇嘴,骚包盘子前几日不冷淡,现在冷淡了。

凤洄玩味一笑,猜中她在想什么:“您想让我像上次那样热情点么?”

“你!”她微怒,站起身扑了扑衣摆,伸手挑开珠帘,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换了脸色,笑眯眯地道:“凤洄,我可以找秋白去吗?”

凤洄写字的手一顿,漫声道:“如果我没记错,长公主给了您禁足令,不让您出宫。”

“可是我可以把秋白叫来啊!”她继续眯着眼笑。

凤洄感觉到不安,叶莳脸上流露出的天真,他多久没看过了?太怀念了,从秋霁被赐给长公主开始,她的天真再也不见了。

“喂,你看什么呢?我又不美。”她在诉说事实,却不知,在爱慕者的眼里,一颦一笑皆是美到极致:“你还没回答我话呢,把秋白叫进来不行吗?”

凤洄撂下笔,很认真地看着她:“如果公主很闲,可以去看看帝君,您的父亲。”

“父君不见我,昨日我去过,来秋说父君刚饮了药睡着了。”

“可以看戏,望雀台可以点戏听。”他又建议道。

“咿咿呀呀唱个不停,没意思。”她走进来,双手撑在书案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凤洄漂亮的桃花眼。

凤洄望着她,又想了会,漆黑的眼珠一转,又建议道:“要不让柳燕教你绣花?”

她终于无法装掩下去,怒目圆瞪,双手用力地拍桌子:“凤洄,你故意的吧!”

书案经不住她的力气,本就放的歪七扭八的一摞秘谍噼里啪啦地掉了满地。

柳燕进来忙捡起地上的秘谍,红、黄、绿、蓝封面的秘谍不少,整理好后,她又把秘谍放回桌上,他们两人仍在对峙,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我想见秋白!”她一字一句道。

“至少这个月内,你见不到秋白,秋家也不会把人送进宫。”凤洄很明确地告知她。

她蹙眉,撑着桌的手慢慢松了力气,问道:“是不是秋白也被下了禁步令?”

失忆的公主果然忘记了很多事呢!凤洄疲惫地按了额角,阖着眼道:“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少说这个月,多说到年底,你都难见他一面。”

“那我想见画柒。”她总算换了个人。

“以我与画柒的接触来看,画柒绝非等闲之辈,您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谁都不要见。”这是最好的方法,虽然只是暂时性的。

“难道我以后都不见人了吗?”她又问,如果这样,她不如拿着那三千二百两白银离开祁国,远走高飞,去个凤洄找不到她的地方,做个二世祖。

“不会的。”凤洄转而问柳燕:“该知道的事,她知道多少了?”

柳燕表情不太好看,很不好意思地道:“大概只有三层。”

凤洄摇头:“柳燕所说的三层只是我和她知道的那些事与你报备过了,还有那些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秘密你还想不起来呢?你知道持国公主在祁国是多重要的人么?满朝文武你认识几个,可知自己掌握多少兵马,多少边陲重地的边防军?可知现在政局如何?”

“够了!”她大声打断凤洄,有些令她不悦的画面模糊地印在脑海里,那是她最想从记忆里挖除的从前。

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仿佛身临其境般,她的身子微抖,终于忍不住喊道:“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已经交给你管了,我要自由,自由!”她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然成了怒吼,她甚至控制不住那些画面的涌出,伴随着头痛,她的眼睛都红润起来。

柳燕忙上来扯了公主的衣袖,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凤洄凝眉,忽然不知自己该怎样与失忆了的公主交谈了,以往根本不用他去提议,她自会换上便装去体察民情,她说:“凤洄,接下来的十年,我要让祁国成为一个强国,让百姓不再受饥贫之苦。”她自信,她坚强,她睿智,她的豪言壮志,再也不见。

那样的公主到哪去了?她的眼中好像只有自己,说她自私,并不为过。

祁国人人敬仰的持国公主,何日归来。

没有战魂,没有斗志,没有希望,凤洄在如今的公主身上看到的只有这些,她曾经许诺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凤洄决定做场法式,来为持国公主叶莳,招魂。

两人的对话最终不慌而散,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叶莳最后的动作就是对凤洄竖起了中指,而后愤然离开。

凤洄对这个手势很不解,只当是她对愤怒的发泄。

叶莳没回宫,扭头去了御花园,虽然现在没有夏季那般美好,可景色确也不差。

柳燕是很不希望看到公主与凤洄生气的,于是小声劝道:“公主,凤洄公子有些话说的也在理,您现在大病未愈,还是注意些身体的好。更何况,苍国使节已经入境了。”她到后面已经说的很小声,仿佛越说越没底气,叶莳最后只听个某国使节已经入境。

远处一队穿着宫装的小宫女手上捧着一些盒子从御花园的尽头快步掠过,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说笑,步伐好不轻快。

“他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怎么回事啊?”她驻足,羡煞她们。

“明日是秋霁公子的诞辰。”

“多少岁的诞辰?”

“而立之年。”

叶莳点头之时,柳燕又补充道:“凤洄公子已经递了请含,说您身体不适,无法参加。”

“谁说我……”她一顿,眯起眼问:“那今明两日,他们岂不是很忙了?”

“是呐,秋霁公子的诞辰,长公主都要去秋府祝寿呢,年年如此。”

“他不是驸马么?不在宫中办?”叶莳挑眉问。

“呃,长公主和秋霁公子虽有婚约,可一直没有举行婚礼,宫中财政紧缩,为了节省开支,长公主也就不主张在宫中办了,虽说不在宫中办,长公主也是帮着张罗不少事情的。”

“原来如此。”

“那几个宫女看穿着应是御膳房的,秋霁公子喜欢吃环饼、蛤蟆酥、丹桂花糕。这些东西做起来颇费时间,以往都是这些宫女前一夜就到秋府准备材料,作出的糕点,秋霁公子可以第一时间尝到。”

长公主到是个细心之人,再次提到长公主,叶莳也是听柳燕所言,早些年,长公主驸马战死沙场,先帝心疼长公主,便将秋霁指给了长公主,想起秋霁那日夜闯,她不禁起疑,秋霁明明是个热心肠的人,可在长公主面前怎地表现的那么冷淡?

她垂眸,嘴角露出不易被察觉的笑。

管她呢,反正她心里已经有计划了,让禁足令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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