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慕勤和苍慕辰来的确实有些早,目的是想看看在宫中的母亲,因为母亲还没见过儿媳。♀
他们走过一条小路,穿过花园,又在回廊下走了许久,才来到她母妃的住处。
苍慕勤去祁国迎娶叶莳时,他的母亲被封了释嫔娘娘,释嫔本不得宠,生了两个儿子,前者从军,后者从文,到也是文武双全,奈何母家只是边关小吏,故而这两个儿子,也不是很得宠。
释嫔以前住在凤角楼里,后来搬到了雨薇殿,一路走来,叶莳看出这里是极其偏僻的偏殿。
“母妃,儿臣来给母妃请安了。”兄弟俩一起请安,叶莳见状,也忙学着他们的动作,如此做了下来。
释嫔人如其名,仿佛一切都‘释然’了般,精致的面容中已经有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慈祥。
释嫔见到儿子儿媳自然是欢喜的,她不知宫外如何,甚至不知自己的儿媳作恶多端,邻国公主能下嫁给他的儿子,得是多大的殊荣?
释嫔和蔼地笑着,问冷问暖,如慈祥的母亲。
叶莳刚开始还算小心地答着,后来发现释嫔真的很好说话,所以也就随意了起来,不再像刚开始地那般小心。
释嫔入宫多年,多亏诞下两个儿子,日后有个依靠,那等夺权成帝之事,不是她这种妇人能计谋的,所以她所说的内容,大部分围绕两件事。
一来,是说她的儿子多么多么优秀。
二来,是说她想抱孙子了,早些要子嗣的好。
叶莳从来没觉得苍慕勤有多优秀,更没想与他长相守在一起,何来子嗣之说?从雨薇殿里出来,兄弟俩一同见过母亲很高兴,在前面欢愉地说话。
叶莳跟在后面,不言不语,恐怕,她要让释嫔失望了。
星辉渐洒,华灯初上,一派祥和之气。
苍慕辰在说话间,总是会以眼尾余光偷看叶莳两眼,好在天黑,无人发现,这一来二去,便觉得这位嫂嫂安静下来,十分淑女,可想起那日在勾栏院中瞧见她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又把所闻综合起来想了片刻,笑着摇头。
正堂灯火通明,偶有爽朗男声传来,静瑟之时又有女眷细声软语,苍慕辰一指前面的牌匾道:“嫂嫂,正华宫到了。”
祁国皇宫给叶莳的感觉是荒凉,宫内人的态度也很冷淡。
而苍国是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建筑巍峨,人心鬼面,一个个笑里藏刀,你看他们笑着,说不定在诅咒你早日归西。
叶莳跟着苍慕勤进入正殿,有些人慢慢走了上来,说着几句家常话,苍慕勤把叶莳介绍给对方,对方礼貌有加,叶莳点头应付,目光流转。
只转了半圈,叶莳就看见了那日在勾栏院相遇的禄王妃,他身旁坐着一身材魁梧的男子,看得出也是练家子,他们谈笑风生,连眼都没瞟过来一眼。
“人前人后到底是不同。”叶莳落座后小声嘟囔。
她的话正巧被苍慕辰听到,他坐在邻座,便侧身过来,小声问道:“嫂嫂说她么?”他捏着茶碗的手,以小拇指指着一个方向,而后马上收回。
被他说中的叶莳只是微微点头。
苍慕辰嘴角忽而撇出个笑:“不瞒嫂嫂,那日一见,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你。”
叶莳蹙眉看了他一眼,低头琢磨了会:“此话怎讲?”
她低头摆弄着茶碗盖的模样很有趣,到像是怀春少女被人说中了心事:“嫂嫂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聪慧,亦没有那般英勇,我那日看见的,完全是一醋到极致的妇人。”
叶莳手中的茶盖掉在桌上,只发出很小的声音,她撇眸过去,挖了他几眼后,用手肘碰了碰苍慕勤,后者得空回来问她何事,叶莳对苍慕勤道:“你这小弟好生厉害,你应与他学学。”
苍慕勤再问原由,叶莳却不说了,只道去问你的小弟吧。
一番熟络后,苍帝驾到了。
“这么年轻?”叶莳动声不动唇。
“正巧天命之年。”苍慕勤如法炮制回答。
“说是你哥哥也不为过。”叶莳面上挂着笑,与人一同起身施礼。
苍帝说了一些话,大概是家宴不必拘束等等,叶莳没心思听,太监们前来上菜,人影绰绰,叶莳便从光影之间偷看苍帝。
菜肴再好吃,叶莳也吃不下去,好在苍帝好似也没什么胃口,故而便开始饮起酒来。
几杯醇酒下去,脸色微熏,便显露出醉意了。
苍慕勤久居军营,喝酒自然不再话下,敬酒下来,已有女眷借口去赏月。苍慕勤放下酒杯道:“你去与他们赏月吧。”
“月亮没什么好看的。”叶莳如实回答,更何况,她实在不知怎么与妯娌相处。
“这里一会就剩下一群大男人喝酒,你确定要呆在这里?”
叶莳顿了顿,起身施礼走了。
苍慕辰坐了过来道:“嫂嫂这等心性,怕是极不合群的,我年纪小,与其它嫂嫂们也有话说,不如我去帮帮忙?”
苍慕勤看了眼喝到兴致的苍帝,暗自摇摇头。
“她能应付的。”
一盘满月正妙,是闲坐赏月的好时日,叶莳被太监引了过来,又送来暖炉和披风,以免体弱的女眷们着凉。
“呀,这就是我与你们说的,四弟妹。”一妇人对大家说完,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坐下。
叶莳不容抗拒地坐下,趁着朦朦胧胧的灯光,对这几人回之一笑。
她是新成员,故而这方桌椅前,她有幸得了一席,而正对面,坐的就是禄王妃池瑶。
此刻池瑶正自己动手剥着一颗干果皮,而后把中间的果实递给叶莳,精致的面容中有着几分天真,微笑道:“四弟妹,尝尝我这和落果炒的可还地道,叶国才有,王爷特地命人从叶国购来的,我想着今儿第一次见弟妹,总该拿点弟妹喜欢的来讨好不是?”
她言罢,女眷们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说了禄王妃勤慧等等,她的手一直举着,目光也一直看着叶莳。
叶莳看着他手上的果子,接了过来,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四嫂为人谨慎,怕是不敢吃二嫂的东西呐!”一妇人道。
叶莳瞧了她一眼,那女子忽然收住了笑,极其惊悚地垂下眼眸,这时,拉叶莳过来的三嫂过来打圆场:“四嫂别介意,五弟妹开玩笑的。”
叶莳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其它妯娌一概不信的表情,盯着她手里的那颗果子。
叶莳心道果然与这些人难以相处,与其在这受罪,不如去释嫔那溜溜。叶莳起身,将手里的果子吃下,对他们道:“各位嫂嫂弟妹,阿莳还有事,就先不赔各位聊家常了。”
不容人阻拦,叶莳随便找了条路走去。
“哼,野鸡一样的性子,半刻也按捺不下来呢!”不知谁小声嘟囔了句。
池瑶站起身,轻蔑地看了眼她道:“四嫂是武将出身,自然与我们这些女眷有着几分隔膜,何必在意?”
那女子一听她如此说,连连赔不是。
“咱们妯娌去月华园转转如何,正是好夜色,画舫里品茶赏月,才真真地美,那些汉子们,说不定要喝到何时呢?”
三嫂一呼百应,一溜烟地,都往那月华园去了,池瑶却未跟上。
叶莳独自走了半晌,想回去时已经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向一名路过的太监问了路,叶莳又走了一会,没走多会又迷路了,她想着再抓个人来问问路,四下却静的出奇,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远处灯火明灭,想着有灯火处必有人,于是向那走去。
在半路上绕过座假山,只听假山深处有细语呢喃之声,仔细听来,竟是些□□之声,这等皇宫禁地竟有如此胆大之人偷欢,叶莳不免额露薄汗,想着自己应该赶快退回去,谁知这一退,脚下踢了颗小石子,石子圆的出奇,这一踢,竟滚了台阶,在这静瑟的夜空里,声音大的出奇。
正火热中的二人听到声音,一同转面过来,叶莳分明瞧见了被男子压在身下的女子,那精致的面孔……
叶莳一拍脑门,哭丧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这就走!”
“抓了!”威严的男声道。
叶莳飞身想逃,脚下快的出奇,此刻那男子已经从女子身下退了出来,女子由假山另一面偷偷离开。♀
叶莳将上来的几人点倒,看着提着灯笼不断上来的大内侍卫,心道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几番争斗下来,对面人多势众,叶莳赤手空拳,消耗下来,不敌众人,被按住肩膀,跪了下来。
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从假山后面隐隐踱出,看着被压着肩膀的叶莳道:“带走。”
叶莳本以为自己会被杀人灭口,谁知竟然被带到一间屋子里,而后门被锁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有人固定送饭送菜,叶莳刚开始不敢吃,怕有人下毒。
后来接连送了两天,总是宫女在她面前吃过一口饭后,再退下,一来二去,叶莳也便相信饭菜里没毒了。
不知秋白如何了?叶莳听着外面的雨声慢慢地想着,心思转的快,又想苍慕勤怎地还找不到她,不禁觉得他果然不可靠。
叶莳以为自己会永远不见天日,谁知一天傍晚,忽然有人压她去沐浴更衣,一番打扮后被带到了一件更为华丽的寝殿里,殿里燃着很浓的熏香,叶莳难以忍受地以手做扇扇风,企图扇走这腻人的熏香。
远处的床榻上,侧身躺着一男子,叶莳走进过去,见是苍帝,施了个礼。
她没说话,也不敢说话,此等龌蹉之事被“儿媳”撞见,实在不值得高兴。
他阖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深思,叶莳站的脚都疼了,正扭动着脚踝舒缓压力时,苍帝睁开了眼,一道历芒射了过来。
可就在看到她容颜的那一霎那,那种历芒又忽然闪现了几下,而后不见了。
本以为苍帝会说什么,谁知他竟又阖了眼,好似在平息着什么。
叶莳实在忍不住了,便大声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她这般莽撞地说了出来,谁知苍帝却没怒,只是睁了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明日你就回去吧。”
太不可思议了,叶莳顿了顿,试探道:“你不杀我?”
“你是朕的儿媳,朕为何杀你?”
“可是我看到了……”
叶莳被苍帝的话打断:“你看到了什么?”
叶莳结巴了几下,最后确定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既然什么都没看见,朕有何原由杀你?”
叶莳原地愣了会,就见苍帝从床榻上起来,奔着她走了过来。叶莳本能地往后退,总觉得苍帝很危险。
“你在宫中陪释嫔陪得久了,也该回去了。”他看着她,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叶莳对上他的视线,缩了缩脖子:“是,儿媳知道了。”
苍帝又回到床榻躺下,推了推手,示意她退下。
叶莳一溜烟地走了,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叶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皇宫果然是人吃人的地方。”
勤王妃从来不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所以没有勤王妃的王府依旧井井有条,苍慕勤在叶莳回来时,特地过来看了眼,见她神情恍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他母亲如何,叶莳胡编乱造,好算糊弄过去,借口累了,补了觉。
醒来时正是下午,因为被囚困在皇宫足足半个月,外面已是春夏交际,温热起来了。
颜月伺候叶莳梳妆,同时禀报了几件事。
一来,是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太医院原判蔡敦来过,留了封书信给公主。
叶莳忙让颜月拿了过来仔细看来。
看完书信叶莳叹了口气,信上字迹不多,大致表达秋白的眼盲是后天形成的应该有的治,而下面的话又让叶莳生气,那就是,蔡敦望闻问切后,查不出眼盲的原因。
不过他表达出,会非常努力地去寻找原因,开了一些有益于日后辅助治疗的药物来给秋白吃,并施针以刺激眼部穴位,看看能否造成眼部刺激,即便是看到一些微弱的光芒,也是好的。
信被叶莳放在梳妆台上,蹙眉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仍旧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尽管叶莳十分努力地把这张脸当成自己的,可她终究摆月兑不了本质上的改变,继而总是习惯性地捏捏自己的脸和身子骨,以确定疼痛感的存在,证明“自己”真的是“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毫无波澜起伏,叶莳一直等着蔡敦确诊秋白是何原因眼盲,同时也催促过苍慕勤尽快谋取皇位,她总觉得苍帝有些神神叨叨的,十分不“正常”。
蔡敦每隔三天会来一趟勤王府给秋白施针,即便本人不来,也会派遣自己的亲传弟子前来来施针,叶莳在旁边瞧过他的徒弟来施针,见他手法稳健,也就放了心。
天气好起来,人的心情也会随之而好,从皇宫回来后,叶莳以为苍帝不会追究了,谁知过了几日,宫中便来了消息,说是释嫔召儿媳进宫。
那等看过后会起针眼的事叶莳没跟任何人提过,可也知道,这次绝非释嫔召她,叶莳一副要死了的模样,交代了颜月很多话,例如如果自己出了意外,一定要带秋白回祁国等等。
颜月吓哭了的模样,发誓地说,她会照做。
就这样,叶莳踏着惶恐不安地脚步进了宫,又被带到苍帝见她的那座大殿里。
叶莳进入殿中,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关门的吱呀声令她脊背发凉,没有阳光照射进来的殿中即便有烛火,也还是会让人觉得昏暗无比,焚香的炉子里散发着一种腻人的异香,很快就将她包围住,她忙用衣袖遮挡口鼻,想起个过滤的作用。
可是异香太浓烈了,这点遮挡根本毫无用处,索性放下手,扫看这座大殿。
殿中寂静出奇,没有任何人,连预料中的苍帝也没有。
就这样,她看看架子上摆的玩意儿,又仔细观察了宫灯和熏香炉,最后干脆蹲在地上看着黑色理石地面中,自己的倒影。
或许真的累了,她改蹲为坐,撑着额头,险些睡着了。
身后又是吱呀的开门声,苍帝一身龙袍走了进来。
叶莳回头看了眼,忙站起身施礼。
他未说话,径直走向软塌坐了下来。
叶莳判断,他可能是刚下朝,龙袍还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他又盯着她看,看的她恨不得掀起块地砖把脸塞进去。
“过来。”苍帝冷冷地说。
叶莳琢磨半晌,看着他越来越冰冷,怒气越来越多的脸,不得不凑着小步子过去。
“在勤王府可还自在?”
“还,还好。”苍慕勤是个蝗虫的性子,在利用天权军谋权篡位的这段时间里,自然不会扰她清宁。
苍帝这种男人会给人以无形的压力,很有威严感,他在座,底下的人连讲话都要再三琢磨过才行。
叶莳的回答怎么听都还算顺耳,但过于圆滑,模棱两可,让人模不着边际,苍帝便有些不悦了。
苍帝指了他身旁的位置道:“坐。”
叶莳浑身一抖,脚就有些软,不免心思乱作一团,心叹难道苍帝喜欢对“儿媳”下手不成?
正待这时,苍帝又道:“你和亲来苍国,朕本是想封你做朕的贵妃。”苍帝顿了顿,模着自己的扳指:“可是朕怕他恨朕。”
叶莳一惊,抬头看向苍帝。
他似有若无的怅然情愫附着在面容上,对视了会,他阖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能令他愉悦之事,连嘴角都勾着笑容。
叶莳以为苍帝怕自己的儿子很恨自己,所以才把她给了自己儿子,她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苍慕勤这么想要?可以仔细一想,叶莳就知道了,是不是苍帝已经在暗中允许苍慕勤利用她带来的方便谋划皇位了?所以把她嫁给了苍慕勤?
其实事情远没有叶莳想的这么简单,只是她不知道细节上的事,这已经是她所能猜测到的,最靠谱的原由了。
叶莳不敢坐着,只得站在原地,熏香熏得她几欲昏睡,仿佛身子无比疲劳,她不得已狠狠捏了自己的皮肉,甚有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儿,防止自己睡着。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苍帝似乎沉浸在一个梦境里,梦中繁花似锦,白衣人对他笑,苍帝也随之而笑,可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就湿润了,沉溺梦境,不可自拔。
叶莳看着苍帝表情上的数次变化,难免觉得可怖,提心吊胆。
有人做梦会梦的如此跌撞起伏吗?叶莳惊奇不以,苍帝不醒,叶莳不敢走,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苍帝又如上次一样地推了推手,示意她退下。
叶莳退出寝殿,立刻如释重负,太监见她脸色苍白,问之是否还要去释嫔娘娘那去。
叶莳连忙摇头说不去了,这哪受得了?
叶莳乘着马车,回了勤王府。
颜月在府门口就接了她,道:“公主,蔡院判正在给秋公子施针,说是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叶莳困倦的不行,听闻是秋白的事,上心的紧,连忙让颜月领路。
蔡敦已过不惑之年,但这种学医之人很善养生之道,显得十分年轻。
蔡敦本要离府了,所以就在鱼柳园外侯了会,叶莳走过来时,蔡敦鼻子动了动,食指不恣意地模了模鼻翼。
叶莳问道:“蔡院判,秋白的病症如何了?可有救治之法?”
蔡敦看了看持国公主叶莳,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丫头颜月,谨慎起见,他对勤王妃道:“不知王妃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莳看了眼旁边的凉亭,对柳燕道:“去沏茶来。”颜月走的远了,她才道:“蔡院判请坐。”
二人落座后,叶莳对蔡敦道:“大人如此紧张,不知是秋白的病情有所恶化,还是有其它情况?”
蔡敦神色紧张,低头思虑半天,叶莳也不催他,蔡敦谨慎道:“王妃可是刚入了宫?”
蔡敦神情严峻,本以为他会说秋白的病情,谁知没来由地说了这件事:“是,我是刚入了宫,怎么了?”
蔡敦额头上已露薄汗,叶莳神情微愣,又问道:“怎么了?”
“王妃身上有很浓的熏香味,这种香料名叫‘浩思阑珊’,是难得一见的禁香。”蔡敦见她一知半解的模样,四下看了眼,声音又压低了不少:“浩思阑珊被称之为禁香是因为,它有催眠功效,最可怕的不仅于此,催眠功效会伴随着一种奇特的幻境,出现在梦中。”
催眠的药物香料很是平常,但会让人的梦中出现某些特定的东西,却极不正常:“怎样奇特的幻境?”她问道。
“人生最美好得意之际遇,尽在其中。”蔡敦说完,身子恢复了正座的姿势。
“那就是让人做美梦的熏香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叶莳寻思着。
蔡敦摇头:“王妃不知浩思阑珊的厉害,人生最美之事,只要点上熏香,就能如愿以偿地浮现在眼前,如身临其境,这种梦幻仙境,若把持不当,便会会深陷其中,每次梦境醒来,都会觉得失落不已,继而再去用浩思阑珊来满足自己。”
“用香成瘾?”叶莳蹙眉,回想起了苍帝半梦半醒之间的那种神情,仿佛无比享受在旖旎的春光之中。
“浩思阑珊之所以珍贵难寻,是因为它的配料并非有钱就能买到,而且制作方法几乎绝迹,今日重见,臣还以为自己闻错了。”蔡敦脸上也闪现出一种不可思议,而后又道:“而且这种熏香是种慢性毒药,不可长用,而且稍有不慎用量过多,便会肌肉僵硬而死,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中毒迹象,以为只是睡逝罢了。”
“若剂量一直使用得当呢?”她蹙眉问。
“任何药物如果滥用或长久用下,都会起有一定的抗药能力,他的美梦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满足不了他,所以他就会加大用量,它会麻痹人的神经,用到最后,那个梦中世界就会成为他的真实世界,意志力不坚定之人,便会长辞于此。”
叶莳听到此处,也是一身冷汗,蔡敦站起身,最后作了一揖:“蔡敦今日斗胆劝王妃,浩思阑珊王妃还是少闻为妙。”
“你的话我记住了。”叶莳目光里闪现出一丝狡诈,紧接着问:“这熏香你是从何得知的呢?”而且还能分辨出来她身上带有的味道?若非他闻过,怕谁也不信。
蔡敦知道她要问这句话,于是道:“这种熏香出自于云雾谷医圣之手,最开始是给人治病之用,后来传于他的弟子,那弟子怀有邪念,将熏香滥用,臣二十年前结识了此人,他炫耀之时,将熏香点与我嗅品,并将其中厉害讲与我听,后来医圣知他弟子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将其四肢尽废,六识皆封,以儆效尤,所以这熏香制作方法,几乎绝迹了。”
“蔡院判今日对我说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谈起。”她给蔡敦先吃了颗定心丸,而后道:“蔡院判只需帮我治好秋白的眼疾即可。”
蔡敦想了想,苦笑了下:“臣愚钝,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叶莳漆黑的眼珠看向他,只听他道:“换眼,去云雾谷找医圣传人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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