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我思娇的情绪 宛作旧游

作者 : 龙门说书人

却说谢无忧贴身的金线锁子甲,自称失盗,却又被府衙的李都头从萧进的宅子搜出。♀一时,扬州城内谣言纷纷。无非是这谢无忧,与那俞婉有些风月好事,是而,才会将贴身的宝衣赠给美人。至于萧进,必是撞破奸-情,才被谢家人害死。

若非如此,萧进的冤魂为何游荡作祟,专要和谢家为难?

这论断虽大胆,但谢无忧有两个地方相合。

一是他最喜玩乐,十七岁就曾识遍扬州诸妓,狂言道,他取次花丛,始能辨声,今能辨影。适时,诸妓不信,放下纱幔,秉烛自两架锦纱屏风后,逐一掠影而过。那谢无忧则闲闲坐于屏风外胡床上,逐一笑呼其名,竟没有错的。

自此一段青楼逸事,无忧公子声名大噪,纨绔二字,惟他当得实至名归。他倒意兴阑珊起来,觉着生于扬州城,长于扬州城,一生困于此,未免天地太小。是而他生了四处玩乐的心,长年不在山庄。惟有清明时节,他为着谢家祭祖,必定归来。

这般行事,便是无忧公子第二个要害地方,试问,那萧进的人头,何时不落,偏偏落在公子归来的清明时节?

但这也有两处破绽,一是谢无忧的金线锁子甲,失盗于半年前的杭州。彼时还是江南名士龚如玉做的东道,一场西湖雅集,文人墨客纷至,还有诗文刊印发刻。谢无忧也是个附庸风雅的,敬陪末座。众人饮得极醉,要看无忧公子的传家之宝。谢无忧也慷慨,月兑衣取下,交与众人瞧得仔细,那些人无不赞叹。

谁料,那金线锁子甲当晚失盗。龚园门户森严,逐一搜查,竟没搜出来。谢无忧大惊,还是龚如玉安抚,请杭州官府暗暗查访,谁料半年已过,锁子甲没寻到,却撞出扬州无头尸一案来。♀

不过,锁子甲失盗,乃是雅集上几十人都可作证的,做不得假。

此外,还有一处破绽。现今,那俞婉身在何处?若没个对证,只说无忧公子与她有染,未免儿戏。是而,鬼面州官杜慎思虑再三,派出王都头暗中搜查此人。

只是搜过几日都搜不到,眼看明日就要二审,杜知府大概也头痛,也不知后事如何。

是夜,和尚陪他的红粉知己小玉,共展卷轴,共赏小像。美人如画,画如美人,此间的旖旎柔情,阿沅瞧在眼里,好心想到,年底也该为和尚多放生几只乌龟。免得如和尚,被佛祖罚去阿鼻地狱受难。

除这一段好心外,阿沅亦知情识趣。

她离开画舫,自水上飘然而过,如寒潭鹤影,未曾被人见得。上岸,她也没有拿灯笼,幸而月色清朗,她一路从城东,绕到城西。十里扬州城,她走过半停,直到西门都天庙外。

此夜,庙里和尚虔诚,经声不停。庙门阶前,石柱烧灯,火光随风细晃。

阿沅听飘瓦讲过,这庙曾有一口泉眼,能治百病。只是那泉水,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干涸,无因而来,无果而终。

和尚还道,若这泉水还在,世上的寺庙,泰半要关门。只因香客们拈香祈福,无不是为着治百病,肉身的病,抑或心病。

阿沅微微一笑,人又已步出几丈外,迈过流水桥,往那筱园去了。

夜深,筱园,止心楼。

阿沅听着琴声,晓得赵洵在小湖那边。是而,她才大胆走到止心楼,推开槅子门。楼内没有烛火,但月色清洌,透窗落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阿沅取出香绸袋,袋里盛装四颗珍珠,并逍遥玉牌。

她将这一袋东西放在书案,茫然四顾。此楼寂然,阿沅忽而想起五年前,她千里跋涉,兼程赶至大漠,黄沙巨木层起的逍遥楼,已陷进连绵大火。满目红光冲天,染透苍穹,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阿沅下马,站在山头几棵大树下。虽隔得极远,但那热气已灼得她脸颈冒汗。她似傀儡不动,手上牵的马,亦有所感,四蹄踟蹰。正此时,从大树飞扑摔下一人,正摔在阿沅的马上。

那人满脸沾着黑灰,揽着辔头,势要抢她的马。怎料阿沅一边伤心,还一边轻轻持着缰绳一端,那马竟纹丝不动。那人眼含惊怒,失措之际,一下掣出阿沅挂在马鞍旁的长剑,劈头就要往阿沅颈上斩去!只可惜那剑虚弱无力,还自颤抖,阿沅稍稍掠身一避,随手一探,转眼已从他手上夺回宝剑。

试问逍遥楼无数弟子,个个习武,谁的剑舞得这般没用?

眼前此人,想必就是逍遥楼的少主赵洵。

阿沅没再说什么,点足一掠,坐上马鞍。赵洵大惊,还要反抗,已被阿沅点住穴道,困在怀里,策马而去。

逍遥楼总坛虽败,但门下子弟,散布武林,逍遥令仍然惹人垂涎,自然有识得赵洵的,暗暗派出追兵不断。

阿沅记得她头一回杀人的夜,无有月光。她和赵洵共骑的马日夜兼程,疲乏不堪重用。阿沅只好弃马,拉扯着赵洵的袖子,靠脚力逃命。可这赵洵忒不济事,阿沅索性蹲下,赵洵迟疑片刻,阿沅已经将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背着,翻山过岭几十里。

累极,阿沅歇在山坳一座关帝庙前的门槛上,寻思着两人逃命,靠她一双脚,不是自寻死路么?她心内想出一个对策,问也不问,就把赵洵五花大绑,倒吊在神庙大梁!

阿沅则藏身在重重帷缦后。

不过一个时辰,十余骑追兵赶来,十余个黑衣人模进庙里。只见现成的猎物挂在梁上,束手就擒。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不惊疑的!

就这一瞬惊疑,已是闯荡江湖,要命的一瞬!

阿沅飞剑斩来,一剑一个人头滚地,扑落落滚得到处都是!还有那一道道血流成河,溅得阿沅满脸是血,亦溅得那赵洵满脸是血。

但那赵洵的眼睛,却眨也不眨。

阿沅杀遍这十余人,微微冒汗,回头看赵洵一眼。

赵洵眸光冷冽,好似杀人一事,极其平常。

确也,世人早晚要死,猖狂不过一时,落魄不过一时。

飘于乱世,各安天命。

但阿沅心内还是震动不已,举袖擦尽自己脸上血渍,又替赵洵擦尽,将他放下。两人走出神庙,各骑一匹庙前的大马,重新赶路。

自此阿沅话更少,那赵洵话倒多起来。

赵洵问她为何闯进大漠。

阿沅只道迷路。

赵洵问她出身何门何派。

阿沅只道无师自通,野路子剑法。

赵洵问她籍贯家人。

阿沅只道父母早死,籍贯不知。

赵洵问她初见时为何落泪。

阿沅只道热气烟熏。

赵洵便不再问了。

这一路还有几十战,赵洵不会武功,阿沅怕他失援,日夜不离。

最后钱塘一别,已有五年。

夜过三更,月凉如水。

赵洵自湖边抚琴归来,他的几个随身伴当,将此琴装回黄锦织西莲花纹的琴套,系上流苏,盛回匣中,又点起安息香,提着小巧熏炉,铺床、落帐、熏被。赵洵自在书架边,拣一卷旧书,拨开正是中间看过的一页。书上道,“或孤游而自得,或骈进而纷争”。

他孤游并不自得,骈进却果然纷争。赵洵却神色嘲弄,挥挥手,那些小侍已退下去。他就着一枝红烛的光,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窗外小园里海棠如锦,木兰似玉。一阵风过,香气滃然,透窗纱而至。赵洵一瞬凝神,聆听那簌簌的枝叶,拂于窗上,沙沙作响,这极静之时,他眼光一瞥,忽的瞧见书案上多出一件东西。

待他走近,打开一瞧,已晓得阿沅来过。他将那袋东西丢进匣中,已无心思看书。

次日大早,扬州城内衙门大开,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人群。百姓万人空巷,都要看杜知府二审无头尸。

阿沅、和尚一行,也是早早包下对过的茶楼的一间雅室。

此时阿沅推窗,远眺府衙,问和尚道:“隔得几十丈,比一箭之地还远,怎么看审案子。”

和尚笑而不语,还是花红玉浅笑道:“阿沅妹妹有所不知,上回杜慎一审无头尸,我也是在此处看的堂审。”

“这般远,花姊是如何晓得众人言语——”阿沅忽而领悟。

花红玉盈盈一笑,道:“奴恰巧懂得一点唇语末技,不敢自夸,只怕被阿沅妹妹耻笑。”

阿沅猜对,诧异,和尚却笑道:“小玉太谦,太谦,今日还得仰仗你的这点末技哩!”

又过半个时辰,谢家的马车来了。还有沈冲,并诸多当事的知情人,亦已前来。

但见两班衙役握长棍捣地,高呼威武,众人伸长脖颈,都要瞧那杜知府如何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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