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结 第二十一章 叹她茫茫

作者 : 是卿卿

回到江府,蓝儿仍在想着那自称小葵的女子,如斯漂亮的一个美人,如果不是宫中的妃子或是居住在穷乡僻壤,那么在临水一定极有名气。♀但看那小二的神色又无甚特别,除了见到美人的惊艳,也未曾有别的什么举动。她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间已站在江府后门前,抬头看着那圆拱形的木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站在这里了,想着清晨意外的相遇,她嘴角弯了一弯,按下心中隐隐的期待,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前,刚伸出手,却听到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院内传出。

“你快些离开吧,要是被人撞见你在这里,我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知道了,老子这不就要走了吗?哎,姐,你说前几天重伤我的那个蓝衣女子是江喻他娘子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什么时候叫出来也让我看看……”粗犷的男音带着些不屑,有几分耳熟。

“你疯了?那是你嫂子!你把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虽然照目前形势来看,江喻并不如何宠爱她。先前招亲大会上的誓言恐也是他一时头脑发热才许下的。你只需把这个告诉爹爹,其余的你一概不要插手。”女子的声音带了些慌张,全然不复先前刁难蓝儿时的伶牙俐齿。

“可那娘们欺我如此,难道就这么忍下了?”粗犷男子显然不甘心,“你瞧瞧我脸上的伤,现在都没好!这臭婊子那一手害的我十多天都没脸去枕梦苑!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那女子开始不耐烦起来,“可我有什么办法?你该知道,你姐姐在江府向来没什么地位!我已经两面为难了,你就别来给我添堵了成不成?快些离去吧,顺便告诉爹爹一声,这是最后一次!此后我再也不会泄露一点关于江府的消息,他若要想知道,便自己去问江痕!”

院中许久无声,粗犷男子不再言语,良久,门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大约是那男子终于肯舍得离去,蓝儿心念一动,赶在门被推开时飞身跃起,足尖轻点,悄然无息地落在江府后院中江喻倚靠的那颗大树上。

着落的枝干微晃,蓝儿猫着腰,拨开交叠横斜的绿叶,从缝隙间往下看,院中立着的果然是王安容和王学文两姐弟。王学文边往外走边正将一封书信塞进怀中。蓝儿猜想这信中大抵就是王安容所写的江府最新的一些消息,通过王学文传达,然后交到王安容她爹的手中。

蓝儿方才在门外就听得个大概,却没想到王安容竟然如此胆大,后院虽是个僻静地方,且离王安容所居知语院极近,却也不是个私密场所,类似告密这类行为,她居然敢在后院进行,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勇敢还是没脑子。

再者,王安容既是王家长女,江家人不可能不防。连她都看出王安容不仅是个联姻的工具,还是王家的一个密探,更别说江痕那老狐狸了。但王安容对江芍的情意,瞧着也不像是假的,她是如何做到一边与深爱之人同床共枕一边背叛他?

这深宅大院中的隐秘,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

但更让她在意的却是王安容的另一句话。

她说的“先前招亲大会上的誓言恐也是他一时头脑发热才许下的”指的定是江喻无疑,但头脑发热这一说,她先前却未曾深想过。因她瞧着江喻觉得好,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江喻瞧着她也定觉得好,这其实没有道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情节曲折复杂的戏本子。

她想通这一点,顿时觉得很沮丧。

***

与此同时,江府忘情阁中,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白天一般是见不着江痕的,因他这时候一般都在宫中。身为唐国的右丞相,江痕一向是忙得脚不沾地,也许今日他还在都城临水,后一日便下乡去治灾,行踪诡秘不定。故而江府日常往来的客人,便全是由江夫人接待。

但这一日,江夫人外出去置办婚礼所需的各项事务,虽说离大婚还有半月有余,但儿子成亲,做母亲的哪有不心急的。更何况唐国正常男子成亲皆在十六岁左右,她次子便是如此。可这大儿子却是足足拖了两年,迟迟不肯成亲。现下这不孝子总算愿意了,故而她提早了许多时日便开始准备起来,力求婚礼的完美。

但让江夫人操碎了心的不孝子——江喻,今日清晨归家后直到如今,仍是一副古怪模样。这模样若是经伺候江喻的婢女具体描述,便是一向不喜历史的大少爷今儿个破天荒地拿了本唐国史看了一上午,而且连一页都没翻动,说白了就是他盯着一本史书发了一上午的呆。

围在青竹园门口伺候的婢女们私下议论纷纷,一个消息灵通的婢女悄悄往园中瞄了一眼,瞧见她家大少爷仍是垂眸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桌前看书。心下不由得感叹一声,少爷就算是看书也这么好看!然后竖起一根拇指示意众婢子噤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都别猜了。我听说啊,昨日溱洧节大少爷是和罗嫣一起过的,直到今日凌晨方才姗姗而归。现下又一副魂不守舍样,定是在想念罗嫣呢!”

众婢女皆大惊,一个婢女担忧道:“所以大少爷心中还是只有罗小姐么?少爷这般痴情可叫新来的少夫人如何是好……”

另一婢女叹息道:“唉,若是能嫁给大少爷,我就算是个妾,我这一辈子也算不用愁了。”

“你别做梦了,这江府大少女乃女乃的位子哪里是这么好坐的,至少也得是罗嫣那样的身份。依我看,陆家远房的一个表妹这身份也不够格。哎,你们说,大少爷会不会纳罗小姐为妾?”先前那消息灵通的婢女又看了一眼院中呆坐的人影,此刻她口中的大少爷正抬了头望着远处依稀可看见的高耸入云的宫墙,神情带了几分迷茫。

“有可能啊……”

***

青竹摇曳,石桌案上,杯中竹色清浅。

一只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拿起茶杯,杯中潋潋波光破碎开来,倒映出玄衣男子漆黑的眸色。

望着杯中的自己,江喻就有些迷茫,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自己,比如昨日。

其实昨日实在要算是充足的一日,他顺利地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情报。而这个情报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十分激动,然后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愈加坚定。

对于自己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他自觉一直看得十分明白。大费周折地置办招亲大会,意图给连翘下药获取情报,还有昨日宴请资历较老的朝中大臣谢云谢大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找人。

一个对他来说胜过所有的人。

即使她三番两次欺骗他,意欲置他于死地。

真是可笑,他江喻此生最爱的人却最想要他死。

他记得他曾问过陆一,若是你最爱的人想要你的命,你给是不给。

彼时陆一望着酩酊大醉的他,叹了口气:“江喻,若我是你,我早就一剑杀了她。”顿了顿盯住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取我的命。哪怕是我最爱的人。”

他和陆一其实并不熟,世家子弟从不缺少相识的途径,他和陆一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或是因为二人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子风流劲儿,总之二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但对陆一此人,他实是戒备的,此人太过神秘且城府深不可测,单凭陆一能说出与两年前江痕勃然大怒时冲自己大吼时一模一样的话,他就不会与他倾心而交。大约陆一也一样。

江喻眸色刹那黑沉,往事惨烈,不堪回首。但因如斯惨烈,他才一遍一遍地更加明确自己的目的。但昨日他听着谢云将宫中埋葬了足足五年的辛秘一字一句地讲出,心中除却心疼外,却有一丝轻松之感。

一种得知意料之中的真相时的痛到肝胆俱焚时的轻松之感。

而这种轻松之感却差点把他一直以来的决心打垮。

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找到她又能如何?她还不是一样要杀自己?他其实最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听从陆一和江痕,一刀杀了她。

而他做不到。

人生而有情,又如何能绝情?

***

而对于脑中愈来愈频繁出现的蓝衣女子的笑颜,他选择了自动忽略。

***

故而当越想越烦躁的江喻江大少爷听婢女禀报府中来了个贵客时,立马站起来决心去迎客。

也好找点事分散注意力。

***

因江痕及其夫人皆有事外出,贵客被安排在江喻所居的忘情阁中。

忘情阁离青竹园有些距离,若是要去忘情阁,需得经过黑瓦白墙的后门、蔷薇垂挂的紫烟亭,绕过十里画廊,路过芍药开遍的花芍院,方才到达忘情阁,相当于把半个江府都走完了。

急需找点事做的江大少爷大步流星地走出青竹园,大步流星地穿过后院,然后脚步一顿,后退几步,在一颗枫树下停了下来。

这棵枫树其实无甚特别,江府在府外围几乎全种上了枫树,尤其是像后院和水月阁这样一个靠东一个靠西的院子。种枫树,求的是一个吉利,因为一到秋天,整座江府就被一片火红包围,远望去如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煞是喜气。

故而江喻停在这棵树下其实并不为的是这棵树,而是树上的这个人。

八月光景,枫叶欲红未红,大多数依旧是绿色。繁茂的树冠上,阳光钻过树梢漏下几束金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悠悠荡下一根湖蓝色丝带来,随着轻风微微晃动。视线再往上移,横斜的枝干上依稀可瞧见几抹蓝色,被片片枫叶遮挡着,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肌肤。

他在树下默默地看了一会,微眯了眯眼睛,兀地开口:“你就这么喜欢坐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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